夜深花眠

夜把白日的喧嚣轻轻摁下去，连风都放轻了脚步，只在窗棂边悄悄打了个转。我披了件薄衣出门，院子里的花竟都睡了——不是白日里争着抢着展瓣的模样，是卸了劲的软，像被月光裹了层薄绒。 茉莉的瓣儿拢了大半，只剩边缘几缕白还透着点醒，细蕊也垂了头，连那股子清香气都淡了，成了若有若无的呼吸。月季最是娇憨，白天开得满枝艳红，此刻却把花瓣往中心卷，像怕冷似的缩成小团，唯有花萼还挺得轻轻的，护着里头的梦。倒是栀子，睡着也不忘舒展，雪白雪白的瓣儿铺着，只是少了白日里的精神，连叶片上的露珠都静了，没再滚来滚去。 我蹲在茉莉旁，不敢碰它——怕惊着它的眠。夜露悄悄落在花瓣上，凉丝丝的，却没把花惊醒。远处的路灯透过来，光也是软的，洒在花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也跟着一起静。原来花的睡眠这样乖，不吵不闹，就着夜色，就着晚风，安安静静地歇着，像小孩子累了一天，往被窝里一钻就沉了梦。 白日里总觉得花是为了人开的，为了让人看，让人闻。可此刻看着它们睡着的模样，才懂了——花也有自己的日子，白日里迎着光舒展，是醒着的欢喜；夜里拢着瓣安眠，是歇下的自在。它们不盼着谁来看，也不着急要谁夸，就按着自己的时辰，醒了就开，累了就睡。 风又过来了，带着点夜的凉，茉莉的瓣儿轻轻颤了颤，却没醒。我站起身，轻手轻脚往回走——别扰了这夜深的花眠，也别扰了这夜里最静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