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书评 > 正文内容

在轮回里叩问人性——《莫言〈生死疲劳〉书评》

IMG_24103.jpg

莫言的《生死疲劳》从不是一本荒诞的“动物小说”,而是一部借六道轮回之壳,装着中国农村半个世纪沧桑的史诗。当被冤杀的地主西门闹,带着满腔不甘先后转世为驴、牛、猪、狗、猴,最后变作一个“大头婴儿”,这六次轮回不仅是他个人的复仇与救赎,更成了一面镜子,照见土地变革中人性的贪婪、坚韧、荒唐与温暖。

书中最震撼的,是莫言用狂欢化的笔触,将沉重的历史写得鲜活又刺骨。西门闹转世为驴时,既要应对主人蓝脸的倔强,又要躲避时代的风浪;变作牛时,他带着前世的记忆与农民黄瞳对抗,却在劳作中逐渐懂得土地的厚重;成为猪时,他在猪圈里上演着权力的争夺,活脱脱是人间官场的缩影。这些动物的视角看似荒诞,却撕开了历史的褶皱:从土地改革到人民公社,从改革开放到市场经济,每一个时代的阵痛,都通过动物的眼睛变得具体可感——驴的桀骜、牛的坚韧、猪的蛮横,本质上都是不同境遇下人性的折射。

而小说的核心,远不止历史的铺陈,更有对“生死”与“欲望”的深刻叩问。西门闹带着冤屈轮回,起初满心都是复仇,可在一次次转世中,他看着仇人后代的命运起伏,看着自己曾经的土地变迁,那份执念渐渐消解。他发现“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这句贯穿全书的佛语,不是简单的劝诫,而是西门闹历经六世后才懂的真相:人之所以痛苦,往往是被欲望困住,无论是对财富的贪婪、对仇恨的执着,还是对命运的不甘,最终都会让人在生死间疲惫不堪。就像蓝脸坚守“单干”的倔强,西门金龙追逐权力的疯狂,都在时代的浪潮里成了过眼云烟。

莫言的文字里,从不缺对土地与农民的深情。他写高密东北乡的红高粱、黑土地,写农民在土地上的耕耘与挣扎,字里行间都是对故乡的眷恋。即便是荒诞的情节,也藏着最真实的人间烟火:女人的泼辣与温柔、男人的隐忍与爆发、孩子的天真与早熟,这些鲜活的人物让小说跳出了历史的框架,成了一部有温度的“民间史”。尤其是蓝脸这个“最后一个单干户”,他像一头倔强的牛,守着自己的几亩地,对抗着时代的洪流,这份对土地的执念,既是对传统的坚守,也是人性中最朴素的韧性。

合上书时,西门闹的六世轮回仿佛就在眼前闪过。《生死疲劳》没有给出标准答案,却让我们在荒诞中看见真实,在轮回中思考人生:生死不过是一场循环,欲望才是永恒的枷锁,而人性中的善良、坚韧与对土地的热爱,才是穿越时代、对抗疲劳的力量。莫言用他独有的“魔幻现实主义”,让我们在笑与泪中读懂: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人性的底色从未改变,而活着,就是在欲望与良知间寻找平衡,在苦难与希望中坚定前行。

扫描二维码推送至手机访问。

版权声明:本文由爱读书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本文链接:https://dushu263.com/post/174.html

分享给朋友:

“在轮回里叩问人性——《莫言〈生死疲劳〉书评》” 的相关文章

秦可卿卧室:通向太虚幻境的梦之甬道

秦可卿卧室:通向太虚幻境的梦之甬道

秦可卿的卧室,原是《红楼梦》里现实与虚幻的第一道折痕。那房里的陈设,哪一样不是浸着繁华与虚妄 —— 武则天当日镜室里的宝镜悬在壁上,赵飞燕舞过的金盘盛着荔枝,甚至寿阳公主的梅花、同昌公主的绣被,全是些 “昨日繁华” 的残影。宝玉一踏入这屋,便像被拽离了贾府的朱楼画栋,坠入一片软绵的迷障,连袭人劝他...

档案中的毛泽东:潘佐夫传记的跨文化解读与历史还原

档案中的毛泽东:潘佐夫传记的跨文化解读与历史还原

当俄罗斯汉学家亚历山大・潘佐夫带着 15 份俄罗斯解密档案走进毛泽东研究领域,他的《毛泽东传》便跳出了单一文化视角的局限。这位精通俄、汉、英三语的历史学家,以苏联档案为密钥,在中苏关系的宏大背景下重构了毛泽东的人生轨迹 —— 这部 900 页的传记既是档案史料的集大成之作,也是跨文化视角下历史人物解...

《撒旦探戈》:在绝望泥沼中奏响的荒诞与救赎之歌

《撒旦探戈》:在绝望泥沼中奏响的荒诞与救赎之歌

“那是一个充满绝望的地方,可奇怪的是,竟也有某种奇异的希望在角落里暗自涌动。”《撒旦探戈》便诞生于这样矛盾又混沌的土壤,当你翻开书页,就如同踏入那个被雨水浸泡、满是泥泞的小村庄,跟随着村民们荒诞又悲凉的生活轨迹,开启一场对人性、社会与希望的深度探寻。 独特结构,奏响命运探戈旋律 《撒旦探戈》...

在苦难里扎根的生命——《活着》书评

在苦难里扎根的生命——《活着》书评

余华的《活着》从来不是一本贩卖苦难的书,而是一首写给生命本身的赞歌。它以最朴素的语言,讲了最沉重的故事:福贵从家底殷实的地主少爷,跌落到一贫如洗的境地,亲手送走父亲、母亲、妻子、儿子、女儿、女婿,最后只剩一头老牛作伴。翻开书页时,你会觉得福贵的人生像一场不断向下坠落的梦,可合上书才发现,这场“梦”里...

地坛:一场与命运的温柔和解——《我与地坛》书评

地坛:一场与命运的温柔和解——《我与地坛》书评

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从不是一本单纯的“写景散文”,而是一个被命运重创的灵魂,在一方古园里袒露的生命独白。当21岁的他被截去双腿,地坛成了他“可以逃避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这里的残垣断壁、草木虫鸣,默默承接了他所有的痛苦、迷茫与不甘,也悄悄陪他完成了一场从“为什么活”到“怎样活”的漫长觉醒。...

发表评论

访客

◎欢迎参与讨论,请在这里发表您的看法和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