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正月谣》
窗台上最后一枝腊梅暗香未散,檐角的冰棱便开始断断续续滴起珠子。雪沫子刚在青砖地上写完了除夕的笔画,东风拐过江南的桥头,驮着春联的红云往北游。
裁红纸的姑婆总在年根儿染红指腹,满院竹竿晒着绉纱的腊肠,油亮亮悬在褪色的楹联旁。小表哥拎来浆糊罐,踩着吱呀木凳贴倒福,歪头的金鱼灯笼在穿堂风里游弋。灶房漏出的甜香是蜜枣嵌进八宝饭的时辰,砧板上笃笃的剁馅声里,老祖母总说"剁得越响日子越红火"。
守岁那夜的爆仗声能把星星震醒,穿花袄的孩童攥着滴滴金满巷疯跑,硫磺味裹着冰糖葫芦的脆壳在唇齿炸裂。火盆里松枝毕剥炸开朵朵金花,铜吊子煨着陈皮杨梅茶,大人们数着更漏剥桂圆,像数着即将醒来的土地里蛰伏的种子。
直到龙灯游过七重石桥,元宵的糯米圆子打着旋沉入甜汤,檐角的红纱灯才舍得分外明亮几分。这时河畔的柳条正偷偷泛青,某个墙角残雪下,已有草芽顶开酥松的泥土,向正在收拾炮仗碎屑的三婶脚边探出鹅黄的新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