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鄞州
经过鄞州繁华大街时
想起了一生足够繁华的沈一贯
相比于乃父 他并不著名
相比于消失的那么多榕树
他已经足够繁茂
消亡 是唯一公平的游戏
比如王朝
消亡 有时候是一个伪命题
比如王朝中的个体
进士及第 翰林院编修 太子左中允
已成烟云散尽
唯《诗经注》《叙嘉靖间倭入东南事》
被又一场秋雨捧读
15世纪的风吹着
21世纪的大街与建筑
吹动六百年后同样的悲欣
由此向东二十里是东洋大海
据说那是后工业的未来
车窗后的人突然一阵咳嗽
千日红为异乡人的51岁戴上胸章
宏远炮台
笠山并不高耸
但承受着万钧之重
也承受着细雾之轻
我们登临的下午天空下着小雨
从山上往下看
光绪十三年并不遥远
甬江口空无一人
甬江口人山人海
一条宽敞的水泥路在山脚分出南北
通往不同的历史和未来
炮膛与道路的指向或许不同
但都有相同的初衷
无论多么有名的山
都难以忘记自己的本分
在青石、黄泥、沙砾、糯米捣砌的基座上
开出了三三两两的野花
没有人问我为何而来
我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仅仅为取回
走失太久的炮声
秋雨吟
南国多雨 宁波的深秋
不但雨多而且细密
一场秋雨一场寒 古老谚语
在低海拔的海泽之地失效
有效处在 没有一场秋雨
不落在人心
坐在雨篷下的长椅上打了一下午电话
我们总是试图把太多牵挂化简为了无牵挂
花色两鬓 为一盆白菊添上秋意
我们淋过的秋雨总是多于春雨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在秋雨里 我们能做的只是
让死亡与重生大致平衡
这样 我们才能淋到接下来的秋雨
这样 我们活过了一个又一个秋季
蔷薇宾馆十五号
小住的蔷薇宾馆向北廊道
有一扇门通往银泰商城
站在电梯口可以俯视整个商业区
南北的生活大同小异
现代与古老一直有相同的本质
坐在大理石台阶上,我用想象
抽一支烟,我已十年没有抽烟了
缭绕的烟雾依旧有秦岭风雨的味道
我曾写下一本《人间旅馆》的书名
它们在手里文档里躺着至今没有下文
我想从蔷薇宾馆十五号房间开始
但落笔之际突然没有了内容
我想起喀什城小巷的十五号 阿拉善落雪纷纷的十五号
奎屯一个妇人整夜哭泣的十五号
那么多的内容都已空空荡荡
和今天蔷薇宾馆十五号的长夜一模一样
送 别
那天是多事之秋
准确地说 那一天该称多事之夏
2021年7月30日早晨
远洲骑电瓶车送我到车站
阴天 微风 在登上火车十分钟前
他返回家里取出三件外套
棉质的温暖抚慰我长途的咳嗽
这样的送别已难计其数
送别一直是一方地理的主题
商山自古送别路
丹江送别过船帮
蓝关送别过马蹄
所有的送别未必诗意
但每场送别都有新意
有一年 在汉城湖
远洲送我去北京
那一天我颈椎未病
那一天秦岭大雪如泼
在汉城桥 相对无语
我看见他折尽长安灞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