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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北乔:花儿令

从县城到这个村子,似乎走过了四季,走过了千山万水。五月的高原,从万物生长的角度看,确实搞不清是春夏还是秋冬。海拔低的地方,油菜花已盛开,半山腰满目秋色,山顶的积雪还是那样的耀眼。随着海拔在2200米至3200米间的不断变化,高高低低,上上下下,地形地貌也在平原与高原间不停地转换,江南般的小桥流水,高山深峡,山与川百转千回,那黄土高坡般的景象,远观也有大漠戈壁之感。和临潭县的不少村子一样,这座村子也是依山而建。从山脚到半山腰,房屋虽然排得并不整齐,但错落有致,很有层次感。目光越过白墙黑瓦,青绿浓郁,再往上,紫红、金黄相间,最高处的雪像一顶洁白的帽子。我这个从平原来的人,对这样的村子总是充满好奇。这里每幢房子都能看得见,不像我老家的村子,站在村头,只能看见几处房子,其他的都隐于其后。在村下,在雾里,只有那炊烟带着烟火味儿,带着某种神秘,慢慢爬向天空,与云一起远游。越是能看到各家各户,越像一个人竭力向你敞开胸怀,其他潜藏的秘密会更多。

把目光收回来,村口有条河,河上有座桥,这和我老家的那村子很相似。一位中年男子倚着桥栏杆,远看以为在打盹,走近了,才听到他叽叽咕咕地念叨着什么。他是位护林员,负责村前这座山的巡查看护。近些年,临潭县加大了保护山林的力度,在乡村选聘了许多生态护林员。这是个不错的差事。一方面,帮扶这些无门路就业、无技能增收的贫困群体通过劳动脱贫;另一方面,扩充了基层急需的生态保护队伍,织密织牢了生态脆弱区林草资源保护网。他一大早就上山了,中午吃的自带干粮,这会儿刚从山下来,在桥上歇歇脚。他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哼花儿。没有惯常的曲调,含在嘴里打转转的词语,如同迷路的羊儿。一会儿他咬着一个字不放,时紧时松,像是成心逗这个字玩。拉长音时,也没见他怎么发力,一个字被他抻得很长,和他落在河里的影子差不多。

我有意离他两三步远,举起手机假装拍风景。估计他原以为我只是一个过路的人,没想到我走到他身边会停下来。他动了动腿,稍微调整了站姿,但还是靠在栏杆上。他不哼了,侧过脸悄悄看我,脸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目光相接,只是一个瞬间,他低下了头,我也有意扭开了目光。在临潭,尽管我的穿着并不异样,可哪怕不开口说话,许多乡亲都能看出我是外地人。有一次,我问过在路边摆摊的大爷,他说,你不像县上乡上的干部,也不像乡下人,那指定是外地人啊。我说,我跟你们没什么不同啊。大爷笑了,你的脸色就不像。我听明白了,长期在高原生活的人,皮肤确实和我不一样,我长得有些黑,而高原人许多肤色比我白。这是一种感觉,而感觉上的事,有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显然,现在这位中年汉子感觉到我不是本地人。我想打破这尴尬,掏出一根烟,向他借火。他看都没看我,说,我刚从山上下来,没火。这声音,这吐字,这腔调,这情绪,跟刚才哼花儿完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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