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推荐无尘的作品《少年辞》。[玫瑰][比心]四十不惑,真的不惑吗?四十年的光阴消逝,开始惶恐,开始怀想少年;这是人到中年的正常心态;这首作品看上去有点散,像是一个人唠唠叨叨的碎语,但作者的真诚打动了我;作品在语句措词方面也用心地打磨,比如失修的船、吃紧的零件、狂跳的海浪;总之,这首作品写足了这个年纪一大群人的真实心态,值得细品,让人共鸣。
▌少年辞
无尘
刚到四十岁,我就经常
在想老去的样子,加速衰老的
趋势,让我惶恐。
但更多时候,我只会顺从,
似乎接受了逐波漂流,
忍受年久失修的船,吃紧的零件
磨损。光滑主体被生活用旧了,
爱情也是。曾装载的盟誓多么奢侈,
狂跳的海浪如今阻迟怠缓。
怨恨也是。悲愤如风的樯帆,在岁月
吹走的月光下破败霉烂,
愉悦也是。但它更像是暮年后的事,越来越稀疏。
不过你说,你认识我时我还是少年,
少年,我突然想到这个词,那么陌生,
像迁徙至远方的鸟,想起离别的巢,
那会儿的它登高远望,向往垂暮,像是站在
树枝上,向往一阙遥远的、异乡的修辞。
四十岁,是个承前启后的过渡期,既有刚刚告别青涩的怀念,也有刚刚不惑之年望着知天命的成熟与通透。是个一切似乎尽观感慨良多的时段。时光是个旧美人,无论是苦涩还是甜蜜,在回眸时都会有些留恋,不只是因为事件,只是因为有了事件才记得那些再也回不来的最年轻的时光。《少年辞》站在一个四十岁的分界点抚今追昔,又观未来。这是大多数人有的一种行为,尤其是随着年纪增加,总是偶而会想起过去和想象未来自己的样子。诗人把这个细腻的情感捕捉了下来,作为开篇。进而感慨于自己,“但更多时候,我只会顺从,似乎接受了逐波漂流,忍受年久失修的船,吃紧的零件磨损。”感慨中其实更透漏着一种被动,被动的是人无法与时光抵抗,在永不回头的时光中,一切都是在老旧着。爱情、誓言、悲愤、愉悦,诗人选择了这些生活中典型的情绪借代曾经的爱恨情仇喜怒哀乐,即一切的过往都在慢慢变旧、慢慢成熟、慢慢消逝,是对前文情感观点的进一步说明与巩固。诗歌结尾,一句“我突然想到这个词,那么陌生”将少年的自己与现在拉开了距离,回首注视无限感慨。整首诗歌呈现出一种成熟的心态,风格稳健,诗意盎然。(夜风)
再读无尘的几首诗。
■云中祭
往事多么洁白……
羊毛的词性被消耗干净时,其余的
才适合祝酒
黄昏,羊群走进白云
哲论阐述:形而上下的语序在唯物
觉醒后是无法辩证的
要更快一些
才能拔出喉咙里的圣训
——亡魂以粢盛之名回归
公羊却走丢了
青草敲击云朵上的光
灵幡站起来,人们把它当新头羊
领队的,司仪
通体洁白,白成一朵云
■对坐
我们以熟悉姿态,默契地
在餐桌前对坐。
咀嚼食物的声音,渐次舒缓——
像巴赫的赋格曲,到克莱德曼的私语
再到,突然的安静……
暮霭擦身而过,我们
加剧地,沉寂成苦行者,在落幕前
凌乱的交响中
起点已无从查证
只记得星空穿越河流,月色
托起大地,我们会漫过山峦湖海
寻找——风水宝地
两个名字,满山野花
对坐
■隐匿之墙
还记得出租房,木床的温度
狭小空间,我们像两片簇拥的枝叶
彼此取暖,紧贴那堵隐匿之墙
那时候的我,拥有诸多幻想
比如赋诗一条铁路,沿着它走
就能在陌生的城市涅槃重生
比如写出一片大海,能成为苍穹之鹰
于是,年轻的我牵着你
横冲直撞,无数次头破血流
被禁锢在伤痕累累的字格中
而你,总爱依着那堵隐匿的墙
述说对现实的满足
不嫌我潦倒,拮据贫窭
当我不再有任何妄想,开始用字格
拼凑更多的砖瓦
在你精心布置的家具旁
装满爱情和温馨,留下余温
我们依偎在那里
依旧隐匿的,却能遮风避雨的墙
■撕日历
小时候,总爱跟妈妈抢
把日子撕下,叠成纸飞机,小四角
最终都将攥成团,扫进垃圾桶
这么多年,她始终挂在角里
每天都记得撕去昨天
清晰从身体撕出的破洞
刺啦,刺啦……
变得佝偻,飘摇,泛黄
薄纸斑斓的云白,映射出阴和阳
涌上了澄净山岗的晨光
我攀爬上肩膀,乘着碎片
清点起始到止境的线长
唯独破旧的人生,蹲坐在散落的门槛微笑
看着年轻的门和老去的门合并
关闭着与光有关的岁月
终有一天,我们都会撕掉所以
【作者简介】王武臣,1982年生,笔名无尘,山东临清人。中国辞赋家协会理事、中国青年辞赋家协会副秘书长、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东作协会员。现任《华中文学》社长,作品散见《星星》《诗潮》《诗歌月刊》《山东文学》《岁月》等杂志报刊。诗作入选多种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