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初,上海。
顾顺章和部下们举杯痛饮,这是自1931年叛变后,他第一次回到自己的故乡。
“我总觉得两党都不怎么好,但共产党最起码还是做实事的,他们的干部整体风气都是健康的,国民党已经烂透了,所以,我欲新建一个党派,万望各位奔走襄助!”
这番豪情壮志很快就经由在场的国民党特务“上达天听”,顾顺章被连番敲打,嗅到了潜藏的危险,却逃不脱注定的命运。
1935年6月,中共历史上最大的叛徒被秘密处死在镇江看守所。
短短四年,从无限风光到凄凉离世,顾顺章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叛逃后竟遭新主处死?
毫无征兆的叛逃
“全能特务”这个称号,是顾顺章特务生涯的真实写照。
世人皆知陈赓大将曾经负责特科工作,而顾顺章是他的上级,第一任中央特科领导人,当时他和周恩来协作创立上海的地下组织,也是党内的高级干部。
顾顺章一手组建的“红队”主要负责镇压叛徒,成立不过短短几年,就能够和国外研习且身经百战的国民党中情局打擂台,枪杀出卖彭湃同志的叛徒白鑫时,红队三发子弹齐射,居然能从一个孔穿出,可见技艺卓绝。
中共能在上海站稳脚跟,离不开顾顺章的四处奔走,这可是大功一件,在“八七”会议上,他借此机会顺利当选政治局候补委员,眼看青云之路已经铺就,这位特工之王却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1931年3月,顾顺章护送张国焘前往根据地,任务完成后,他不顾命令执意留在武汉,利用自己著名魔术师化广奇的身份公然表演敛财。
台上鲜花礼炮,台下暗流涌动,叛徒发现了这位老领导的真实身份,密报国民党侦缉处,顾顺章毫无意外地被逮捕了。
事实上,这绝对是一次早有预谋的叛变,顾顺章做得比双膝下跪的张国焘要漂亮多了,他被捕时身上还有一封信,收信人的名字正是蒋介石。
他精心表演的魔术,原来是为了吸引国民党的注意力,同为特工,他深知对方的套路,立刻表态叛变,半点皮肉之苦都没尝到,还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有重大情报欲当面向委员长陈述。”
4月27日,自卖自身的顾顺章如愿到了南京,本以为凭借他的身份和地位,会得到蒋介石的倚重,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蒋介石的态度十分冷淡。
“你归顺了,这很好,以后好好工作吧。”
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事已至此,他叛出共产党已成定局,这也为顾顺章后面没有吐露更多关于党的情报埋下了伏笔。
气节全无,大肆杀戮
在押送顾顺章之前,武汉情报局曾经向南京中央调查科科长徐恩曾传递过信息。
幸运的是,收取到电报的是我党的情报人员,正因如此,中共很快就得知了顾顺章叛变的消息,迅速开始转移阵地。
一场毫不意外的出卖和“清扫”活动开始了。
出于对国民党未曾委以重任的报复,又或者是出于奇货可居的心态,顾顺章确实供出了很多我党的地下联络点、人员名单等信息,但也保留了很多至关重要的资料。
在已经披露的资料中,我们可以看到,顾顺章声称共产国际的代表人他大多不认识,并且特意混淆了他们的身份。
“共9人,俄国、波兰、美国均有,远东局主任名为牛兰。”
真实情况是,只有波兰和美国两个人,主任也不是牛兰,而是罗伯特。
举凡叛变,一定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倾囊掏出,但顾顺章的有所保留,恰好就是我党的一线生机,避免了全盘覆灭的危险境遇。
但他是否采用这样的方式成功混入国民党,实际上是我们的内线?
这绝无可能,因为他到达南京次日,就指认了我党领导人恽代英,致使营救行动失败,恽代英身死雨花台。
同年6月,顾顺章亲率国民党情报处特工前往香港,不仅诱杀了我党高级领导人蔡和森,还将中共布下的联络站全部毁灭殆尽。
由于顾顺章的家人经常接触我党的核心情报,更有部分人员在党内任职,为了不造成更大的危害,中共特科只好忍痛下令,将潜在威胁彻底铲除,在这场清除运动中,仅有8岁的顾利群和12岁的张长庚得以幸免。
放过孩童本是一念之仁,却因此酿成大祸——幸存的张长庚受顾顺章指使,连续几个月站在街口认人,抓到了特科的王世德,在他的供认下,顾家人的尸体被全数掘出。
顾顺章痛不欲生,在十里洋场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中共机关再遭损毁,他太熟悉我党的工作方式了,疯狂的打击报复致使我党上海机构几乎全军覆没。
阴怀野望,竖子图谋
1933年,南京。
徐恩曾有了顾顺章相助,简直如虎添翼,特务们和我党的斗争居然隐隐占了上风。
在徐恩曾晚年的回忆录中,曾经这样感慨道,“顾顺章的地位决定了他的信息广度,他好像对什么人都很了解,对于自己曾经的部下更是不会心慈手软。”
然而这是顾顺章想要的结果吗?如果他的权欲心没那么重,就不会作出叛逃的事情,昔日大权在握的领导人现在沦为他人的手下,顾顺章的不满与日俱增,他开始了深居简出的生活。
徐恩曾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变化,为了拉拢人心,他牵线为顾顺章介绍了一个妻子,年满16岁的张永琴“雀屏中选”,做了顾家妇,夫妻二人平时住在南京细柳巷王公馆,一起养育年幼的顾利群。
这一年,顾顺章在王公馆完成了自己的著作《特务工作之理论和实践》,但并不多过问中央调查科的工作,俨然一副富家翁的做派。
张永琴曾经这样描述他的日常,“一些以前有交情的朋友来来往往,别的人他是不搭理的,出门就要拿回几样古董,家里塞满了两个大箱子,时常跟我讨论开个店之类的想法。”
或许是故布疑阵,又或许是假意示弱掩盖自己的秘密行动,毫无疑问的是,顾顺章确实在图谋些什么,为此他明知徐恩曾和戴笠是对立的关系,还是故意毫不避讳的写了一封给戴笠的信。
不知他是否有所收获,但顾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夏日的炎热刚刚开始蔓延,陈赓敲响了顾顺章的家门。
整整一个晚上,顾家的灯火未曾熄灭,两位曾经的战友,现在的仇敌坐在一起,直到东方破晓,陈赓才告辞离去。
他们究竟谈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是陈赓使用了反间计?还是顾顺章为自己的叛变感到了后悔——现在他想参与中统的工作也不可能了,写给戴笠的信被保镖告发到徐恩曾面前,顾顺章被软禁在南京的寓所中。
担心戴笠背后摘桃子,不久后,徐恩曾又亲亲热热地找顾顺章谈心——“知你为公务所累,特派你前往日本修养。”
顾顺章自然无有不应,两人哈哈一笑,仿佛亲兄弟一般情谊深厚,顾顺章坐上了去日本的飞机,这一去就是5个月,直到1934年9月,才返回南京。
“不听话”的沉重代价
1934年10月2日,顾顺章登上了徐恩曾派来的车,领导谈话,下属只能从命,张永琴抱着孩子看他离去的身影,这一去,就是永别。
顾顺章有三大罪:
其一:联络中共,意欲刺杀国民党重要人物,以此为由再度投效共产党;
其二:频繁给戴笠送信,欲挑拨离间,致使内部自乱;
其三:酒会公然大放厥词,试图建立新党派,犯上作乱。
掌握了这些情报的徐恩曾向蒋介石汇报后,得到了“处死可也”的命令,再无顾忌,谈话只是幌子,他没打算让顾顺章活着离开。
由于顾顺章出神入化的特务手段,某种意义上已经被“神化”,风传看着他的眼睛就会被催眠,放在土地上就会遁走,为了封住他的“妖功”,特务们效仿武侠小说中的剧情,用两根铁链穿透了他的琵琶骨,就这样一路押送到苏州反省院。
沉重的铁链在地面上拖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衣衫褴褛的顾顺章被架到了行刑场上,徐恩曾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本以为能和你继续合作,你却屡劝不改,竟妄想谋国,委员长特令,顾顺章怙恶不悛,着即枪毙。”
枪声响起,顾顺章就此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他死了,却留下了很多谜团,蒋介石为何不予重用,为何毫不顾惜地下达了必杀令?
自古以来,特务工作者就是上位者的一把刀,用于劈开黑暗中潜藏的不稳定因素,顾顺章确实才华横溢,在特务工作方面无出其右,蒋介石面对其叛逃而来的冷淡,现在想来,更像是在“熬鹰”,让他见识权力和富贵的滋味,让他认识到谁才是真正的主人,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打磨他的意志,让他唯蒋氏之命是从。
但他是一把会反噬的双面刃,这是蒋介石所无法容忍的,一条狗只需要忠心耿耿,有了自己的思想,就会为了私心背叛主人,与其说顾顺章死在了自己的野心和欲望上,不如说他是死在了“不听话”这三个字上,与虎谋皮,终将自食恶果,不知九泉之下,顾顺章是否能够参透这个道理。
参考文献:
《炎黄春秋》——《中共历史上最危险的叛徒顾顺章》
《党史文摘》——《顾顺章背叛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