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原本和钱塘江相连接,可以直达海水,秦始皇曾经在这里停舟向海。不过由于泥沙堆积,逐渐形成了一个天然内陆的淡水湖泊。
隋炀帝曾经开凿运河,连通运河水系,直达杭州。隋炀帝当时人才济济,大力种植垂杨柳以保护河道,但是西湖当时是否遍种杨柳,已经不可考,因为当时的西湖在杭州郊区。
唐朝的李泌和白居易对西湖都有改造,但力度最大的是白居易,他将西湖变成了一个能够供应杭州饮水,又有灌溉郊区农田,能够旱涝调节的内湖, 这就必须疏浚西湖,扩展西湖容量,而挖出的泥土形成大堤大路,这是杭州又一条对外的交通,所以为了保护大堤,白居易会在堤岸上种植杨柳。这既是唐朝道路必须配置道路树种植,又是因为柳树有着极其良好的抗涝固沙性,是首选树种。
白居易杭州三年,最为得意的就是将西湖打造成人间天堂。
“柳湖松岛莲花寺,晚动归桡出道场。
卢橘子低山雨重,棕榈叶战水风凉。
烟波澹荡摇空碧,楼殿参差倚夕阳。
到岸请君回首望,蓬莱宫在海中央。”唐 · 白居易 《西湖晚归回望孤山寺赠诸客 》
就算是当时白居易在西湖边上种植的都是新柳,个头不大,但是连绵的柳树,随堤而长,绕湖而生,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赞叹是“柳湖”。
西湖边上,环绕垂垂杨柳,哪怕树木不高大,如同一条镶边的风景。而西湖中的孤山,本身存在历史长,那里有寺庙,多年寺庙存在,枇杷棕榈成林,掩映寺庙的建筑。
在早夏,烟雨江南的西湖,作为地方官的白居易乘兴踏上孤山寺,看着这里烟雨枇杷黄,夏云风雨说,那棕榈叶子在湖风中摇曳,这是一场即将到来的台风夏雨的前沿。
白居易怎么不爱自己亲手打造的西湖,那是到湖中心看了不够,回到岸上继续回望。
在夏天的雷雨到来之间,烟波照应着晴空,寺庙的楼顶沐浴云隙斜阳,好个佛光。
他说,咱的西湖,就仿佛蓬莱岛在海中央。
那么,白居易的得意,就在于,这是他打造的西湖,用无边的垂柳,将荒芜的野水,打造成一面精致的镜子。柳,是他的工具,圈住天堂。
“夏景已多趣,湖边日更佳。
园葵杂红紫,岸柳自攲斜。
雨气收林表,城阴接水涯。
爱闲输白鸟,尽日立汀沙。”北宋 · 梅尧臣《西湖闲望 》
西湖在唐朝到宋朝苏轼来做知州期间,有一个沉寂期。因为中间夹着五代十国的战乱,葑草湮塞,但是也自然有中野趣,在加上这里有前朝遗迹,形成了另外一种沧桑夏趣美。
这是北宋梅尧臣的夏日西湖,此时还不到苏轼治理期。
夏天的西湖很多景色已经很有野趣,到了湖边斜阳落日,景色更佳。
西湖周围已经有很多农民,将这里作为农田,所以菜园子临着着西湖,院子中葵菜开花,湖边的老柳树,岁久年深,因为树大,一半临水,而自动倾斜。
柳树年龄通常20到30年,但是有的可以到达百年,古柳嶙峋攲斜,自是一种好景,因为柳条更加舒展临水,斜阳之下,更有幽深古意。
正是这样的荒芜,鸥鹭飞来,背负斜阳,沙洲草长,烟水茫茫。
他在这里站了很久。
“群芳过后西湖好,
狼藉残红,飞絮濛濛,
垂柳阑干尽日风。
笙歌散尽游人去,
始觉春空。垂下帘栊,
双燕归来细雨中。”北宋 · 欧阳修《 采桑子 其四 》
实际当时西湖欠缺治理,但是还是有热闹的水面,成为杭州和游客来打卡的地方。
那有些建筑,依然保留着垂柳掩映的状态,而可以游览的西湖边,也多柳树。
欧阳修是北宋早期名家,来到西湖,正是晚春早夏。
他说西湖有一种夏美,落花之后,是无限垂柳掩映亭台,柳丝摇曳,风情动人。
到了晚上,游人稀少,他留宿西湖边的客栈酒楼,烟雨西湖,双双燕子踏着柳梢归来,好个烟雨柔情之美。
也就是白居易后,柳树就是西湖标配,哪怕经历了动荡,湖光山色,垂柳依依,构筑西湖烟雨江南之美。
“夏潦涨湖深更幽,西风落木芙蓉秋。
飞雪闇天云拂地,新蒲出水柳映洲。
湖上四时看不足,惟有人生飘若浮。
解颜一笑岂易得,主人有酒君应留。 ”北宋 · 苏轼《和蔡准郎中见邀游西湖三首》
52岁的苏轼知杭州,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重整西湖。杭州当时是重要的南方的经贸文化城市,还含着对外的经贸交往。一张对外的名片,所以他上书皇帝,说西湖就像人的眉目,说穿了就是面子和名片,皇帝当然懂这个含义。第二年 苏轼来动用民工20余万,开除葑田,恢复旧观,建立三塔,将淤泥集中起来,筑成一条纵贯西湖的长堤,上面种植杨柳保护路基,有设置了景观,这是著名的 的西湖十景之一“苏堤春晓”。
但是含蓄的苏轼,并没有留下更多的关于西湖柳树的诗,这是因为低调的他,历经沧桑,不愿意自诩。
倒是20年前,他来到西湖,深深被还是荒芜野趣的西湖吸引,在夏天留下了他在这里的片段对西湖柳的审美。
说夏天涨水的时候,西湖更加美丽深幽。夏天看水,看菖蒲出水,杨柳倒映在汀州上,秋天看芙蓉,冬天看白雪。
也正是20年前,对西湖四季观看,都觉得美好的那种照心心情,20年后,他有了机会,就将这个半处在荒野的西子美人,重新好好梳妆。
那柳树就是西湖的长发,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毵毵烟柳谁家树,拍拍西湖尽日风。
和靖宅边山雨急,苏公堤下藕花红。”北宋末年周紫芝《五月六日湖上晚归初见荷二绝 其一》
正是苏轼大力改造西湖,苏公堤闻名,成为杭州市民和游客必游之地。
那像长发一样的烟柳,是谁家种的树,又是谁家的树?
西湖本身就是近海湖泊,无限的东风南风,狂暴的台风,会第一时间吹过西湖。
那西湖日夜柳树,飘飘洒洒,摇曳动人。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到了西湖,你就知道有多么浩瀚柔美。因为这里风多柳摇,摇动的是中国人内心的深情。
而这首夏柳,赞美了苏轼的成就,也不忘用一抹荷花红,照应无边垂柳。
“人道西湖一曲屏,只应真色画难成。
柳堤竹坞无穷意,更著荷花百媚生。”南宋 · 韩元吉 《西湖绝句戏题 》
南宋定都在杭州之后,更是不遗余力扮美西湖。 因为真正成了帝都和国际交流中心,所以西湖美景享誉海内外。湖山天然的大气宁静,和帝都游人的日夜繁华交织在一起,这里美在有山水气,也有都市气,灯火不夜天,画舫昼夜游。
那么在遍种柳树之外,还有竹林和荷花,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但是不能忽视,就是围在西湖边上的柳树,那是底色之美。
长堤杨柳,十里荷花,孤山落日,繁华盛极,所谓人间天堂。
“湖光宛同玉镜,堤柳闭若房栊。
六月行人过此,未输仙客壶中。” 宋 · 释道潜《西湖夏日六言》
那西湖的湖光就像镜子,而堤柳密密,就像绿色的房子。
六月的行人在酷暑中行在柳荫下,不属于是在蓬莱仙境。
这是当然,夹路杨柳形成立体的甬道,将阳光遮挡,却柔软的柳条间,可以透过湖风和风景,那么一步一景,天然空调,有山水仙意,柳条柔美,怎么不动人?
不过这里的柳树,一定是上好的垂柳,养护得当,所以形成了绿色遮阴如同帘幕的通道。
写下这些,是西湖柳树的历史和人文历史。
柳树之美,除了是中国传统重要的固堤抗水树种,还在于,自先秦上古,杨柳就具有特殊的中国式的感情情怀,那是家园,思念,柔韧等一系列情怀的综合体,是中国古典传统审美的重要组成部分。新柳有新柳之美,老柳有老柳之态,这背后都是美的情怀。
祝愿西湖多多种柳,留住仙境,留住人气,留住历史,留住情怀。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