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潇湘夜雨 九峰真人
《红楼梦》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 荣国府元宵开夜宴”，贾府即将迎来新年，黑山村的乌进孝庄头来给贾家进献年例。在这段情节中，有一件事情令人非常奇怪，那就是贾珍称呼乌进孝为“老砍头的”。因为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红楼梦》“大旨言情”，不应该跟刀光剑影、打打杀杀联系在一起。
其实如果我们细读《红楼梦》的话，就会发现事实并非如此。第七十四回，在抄检大观园时，探春说：“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探春这句话其实就是贾府日后遭遇的伏笔，贾家先自杀自灭起来，后来外敌从外杀来，贾府最终败家。第一回，在好了歌解注中，有“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甲戌本侧批“柳湘莲一干人”，可知柳湘莲等人后文做了强梁。第七十八回，作者插入了一段林四娘故事，写的是恒王府遭遇流寇，这段描写是为后文贾府遭遇流寇伏脉。如果将《红楼梦》时代背景定位于乾隆年间，是不可能出现流寇的，而曹家也没有因流寇败家。只有将时代背景定位到明末清初，问题才能迎刃而解。《红楼梦》以家喻国，借写贾家之败影射明朝的灭亡，而明朝正是亡于流寇之手。
既然《红楼梦》时代背景是明末清初，那么乌进孝影射谁呢？通过仔细研究乌进孝的名字，我们想到了明末清初的流寇首领张献忠，其名字正好和张献忠对应：进对献，孝对忠。而乌进孝来自黑山村，“黑山”在明末清初的诗文中就是代指流寇的。比如吴梅村的《洛阳行》“愿王保此黄发期，谁料遭逢黑山贼”和《圆圆曲》“电扫黄巾定黑山”。“黑山”代指流寇的出处是东汉末年的黑山军。在黄巾起义军主力被镇压后，统治阶级发生内讧，在此期间，冀州黑山等地农民纷纷起义，用各种名号组织起来，史书称之为黑山军 。因此乌进孝影射的是张献忠就显而易见了。当然，也有人认为乌（污）对应张（脏），不过笔者认为，“乌”对应黑山军的“黑”字可能性更大。不管怎样，乌进孝的名字和张献忠如此对应绝非偶然，实乃有意而为之。这样的话，乌进孝叫“老砍头的”就可以得到合理解释了，因为张献忠就是杀人魔王。
影射是小说中的一种写作手法，借此说彼，暗指某人某事。比如吴敬梓的《儒林外史》中，马纯上影射冯粹中，牛布衣影射朱草衣，汤奏影射杨凯等等。而在大家都很熟悉的鲁迅小说《药》中，夏瑜影射秋瑾。小说中采用影射主要有两个作用，一是避祸，二是艺术加工。这绝不是胡适所说的猜笨谜，这是中国的传统文化。胡适在《红楼梦考证》中拿一个非常难猜的谜语来证明蔡元培的索隐是在猜笨谜，是典型的诡辩论。按照胡适的这个逻辑，所有的谜语都是在猜笨谜，似乎谜语这个传统文化游戏早就该消失了。然而，猜谜语活动现在却还在盛行，元宵节灯谜活动更是节日的主要内容。而《红楼梦》设置大量的谜语、影射，作者如此描写的原因就是希望有读者能解开这些谜，将《红楼梦》隐去的真事找出来，绝不是这些谜不可解。但解读一定要合情合理，不能牵强附会。
（蔡元培）
蔡元培认为《红楼梦》的主旨是“吊明之亡，揭清之失”，这是很有见地的。然而，遗憾的是，蔡元培却定错了时代背景。他认为，《红楼梦》是清康熙朝政治小说，因此他将《红楼梦》中人物往康熙朝去索隐。这样被胡适抓住了漏洞，一顿穷追猛打。其实即使蔡元培的人物影射完全错误，也不能否定索隐这种方法。刀能切菜，亦能杀人，不能因为有人用刀杀人了而去批判刀。而蔡元培在《对于胡适之先生<红楼梦考证>之商榷》也对胡适指斥索隐派是“猜笨谜”的说法进行了反击， “《儒林外史》之庄绍光即程绵庄，马纯上即冯粹中，牛布衣即朱草衣，均为胡先生所承认……”
胡适尽管不遗余力的批评索隐方法，但他也在用索隐方法。比如他认为甄家接驾四次影射曹家接驾四次，他在《红楼梦考证》中说“上文曾考出康熙帝南巡六次，曹寅当了四次接驾的差，皇帝就住在他的衙门里。《红楼梦》差不多全不提起历史上的事实，但此处却郑重的说起‘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事’，大概是因为曹家四次接驾乃是很不常见的盛事，故曹雪芹不知不觉的——或是有意的——把他家这桩最阔的大典说了出来。”他又认为贾政即是曹頫，贾宝玉即是曹雪芹，“织造是内务府的一个差事，故不算做官，故《氏族通谱》上只称曹寅为通政使，称曹頫为员外郎。但《红楼梦》里的贾政，也是次子，也是先不袭爵，也是员外郎。这三层都与曹頫相合，故我们可以认贾政即是曹頫：因此，贾宝玉即是曹雪芹，即是曹頫之子，这一层更容易明白了。”胡适这种贾家对应曹家的索隐其实都是显而易见的牵强附会，我们吴氏红学有很多批判文章，在此就不多说了。
而关于乌进孝，胡适则认为乌进孝庄地乃是曹寅的禄田。他在《1921年5月1日日记》中说，“（曹寅）《东皋草堂记》……底下又说‘予家受田亦在宝坻之西，与如皋鸡犬之声相闻。……’”，“《红楼梦》五十三回有黑山村乌庄头来贾府（宁府）进年例一段，……”，“因为曹家在南京，故庄头进献年例须走一个月的路。这块庄地离天津不远，天津离南京约六百四十英里（此依现有之津浦铁路计算，运河道亦与此略相等），以一个月零两日计之，每日行二十英里，并不算多。这两府的庄地相去甚远，与《东皋草堂记》正相合。” 这篇日记写于胡适完成《红楼梦考证》（初稿）一个月后。胡适这不是在索隐吗？按照胡适嘲讽、批驳蔡元培索隐派的逻辑，他这不是也在猜笨谜吗？
只不过与其他索隐派不同的是，胡适的索隐是建立在他所谓的“考证”曹寅之孙作者说基础上的索隐。曹寅之孙作者说是胡适根据清人的关于《红楼梦》的一些记载得出的结论，并不可靠，它只是众多作者说之中的一种而已。正如程伟元在程甲本序言所说：“红楼梦小说,本名石头记,作者相传不一,究未知出自何人,惟书内记雪芹曹先生删改数过。”在乾隆朝整理了多本《红楼梦》手抄本的程伟元都说不知道作者是谁，其他道听途说的说法更不可信。
我们应该通过仔细研读小说文本，结合中国传统文化知识，去破解《红楼梦》之谜，搞清楚这本书的写作目的和主旨思想，这才是最重要的。而当我们搞清楚这些问题后，作者的大概范围也会被锁定。而不能先通过一些并不可靠的材料“找到”作者，然后按照这个作者去研究《红楼梦》，这样的做法是本末倒置，《红楼梦》研究也会被这个作者说限制而得出错误的结论。
我们认为书中的黑山村庄头乌进孝是影射张献忠，合情合理，远比胡适的索隐靠谱得多，这更加证明了《红楼梦》的时代背景是明末清初，借写贾家之败影射明朝的灭亡，而绝非乾隆年间的曹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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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王华东 至真斋主 编辑：潇湘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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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吴氏红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