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看这部电影的时候笑中有泪,泪中有恨,时而沉重,时而抑郁,时而幽默,时而感动。
怎样形容《金陵十三钗》呢?
就好像微笑迎合一个绚丽的开场,接着肚子被重重一击,然后就在这种痛苦之中,默默忍受着接下来残酷的战争和旁白……
十四钗在战争中的生死取舍
回看《金陵十三钗》电影中的生死取舍,在极端的环境下,外表的装束、外在的行为和行业都像树叶脱落了,显示出来的是最内在的树骨——灵魂,那显示人之为人的最核心的部分。
这一部分,秦淮河的妓女和教会学校里的女生都是一样的。
影片中并未展现这些烟花女子与乔治的遭遇,影片就在女学生书娟对她们当初进入教堂身影的回忆中停格、结束。
《金陵十三钗》的看点之一在于它展现了人性的层次性。
不仅在整体上从最低劣到最高贵的方式呈现了,而且具体到个人和群体,人物也都比较立体,不脸谱化,比如残忍的日本军人也思乡,做汉奸的爸爸很爱自己的女儿,爱钱爱色的约翰也有好男儿品性,大义舍己的秦淮河的女子也有不情愿代替女学生等等。
不过,遗憾点也在这里,我觉得神枪手士兵有点神化,玉墨这个头号主角人物的挖掘还可更深一点,毕竟是她首先选择舍命救人的,先是要代替她的一个姐妹,后要代替女学生。这种能够置生死于度外的高超品格一定有非同寻常的基础,电影虽有交代却没有挖掘下去。
“那声叫喊是整个血腥事件中的一朵玫瑰。假如这病态、罪恶的情操有万分之一是美妙的;假如没有战争,这万分之一的美妙会是男人心底那永不得抒发黑暗诗意。”
战争就像是一面镜子,反射出的是人类内心最原始的动物本能——弱肉强食为生命的真谛、征服是行动的准则,而置身于其中的女性更失去”人”的身份。
他们是征服者夺取的战利品,更是战败国贡献的祭品。
她们仿佛是无力抵抗的羔羊奔跑于满布血腥的枯寂原野,男人们享受着狩猎的兴味更享受着羔羊被宰杀前泪眼中的无限恐惧。
他们贪婪的渴望着、践踏着、亵渎着的不只是羊儿那细嫩的肉脂,更是她们已经脆弱不堪的心灵。在这样的远离争战时代中,我们无法也无从想象战争的悲歌,那些炼狱般的景象刻画于文字、于影像、于我们的四周。
然而我们却始终如同观看一则夸张的寓言,忽略的她们的真实,真实的和我们每一个人一样,却活在惊悚片胶卷里头。而《金陵十三钗》正让我碰触到那残忍却又活生生历史、碰触到那年代既美丽又荒但的悲剧。
恰恰是这样一些边缘的女性,她们在关键时刻,用生命包容了这个世界的丑陋。
但是我想,我永远不能真正理解那十四个女子,因为那些事实对我而言实在太震惊太不愿去相信,好似活着所有可能碰触到的悲伤都降临在同一时刻,希望像是无垠宇宙中的一颗尘星般,而生存变成一件最奢侈的愿望。
虽然《金陵十三钗》的电影与小说虽然在剧情有很大的出入,而故事中许多情节也只是虚构的,但是他们却有同一个灵魂,那就是他们想吊亡的是南京大屠杀所造成的莫大伤痕、以及置身于其中的人们。
作者严歌苓也在书中提到她不认为这是他最好的作品却是他非写不可的作品。
我们后人不停的追逐可能永远找不到历史的真相,因为纪录下的终究只是残破的一部分,更何况历史的笔是掌握在强人手中。
可是我想如果不去寻找我们将永远流失,流失那一些既动人又绚烂的人事物,也许到了新的一代历史的仇恨似乎应该要遗忘,因为我们无法停止前进而过去也不等于现在,但是他们留给我们的教训却是要深深记取的。
我想我喜欢《金陵十三钗》不是在于它有多悲壮的主旨,也不是有多悲苦的转折。
而是它的刻画并非单一而呆版的,而是既复杂又通透人性的,真正的解答只存在于教科书而非适用于这个世界,像是战争这么吊诡的人类相残却又是那么合理的利益争夺。
也看到不一样的女性特色,她们犹如风中残破的花朵,即便被风弄得片体鳞伤仍无法掩盖她们散发出的璀璨光芒。
电影改编小说的美学
(1)
《金陵十三钗》电影改编自严歌苓的同名小说,虽然故事主轴同样围绕一群身陷于南京大屠杀的女学生与妓女,然而电影与小说却聚焦于不同层面。
小说除了豆蔻为寻找琴弦不小心被抓到凌虐致死以外并没有其他白描日军对女性的暴行的场景,反而都是透过旁人之眼间接的穿插在一节节剧情中,虽然像是是补述一般的短白,却反而像一道如影随形的阴影笼罩着。
没有人会知道何时将降下泯灭人性的狂风欲雨?至于电影则几乎都在处理「性」的问题,将女性受到日军凌辱的暴行活脱脱呈现在观众的眼前,不论是日军进犯教堂时,里面女学生哭叫与求救淹没整个教堂,却仍无法唤醒任何一个日军的良心,反而助长了兽欲的失控。
而另一段豆蔻与香兰两位妓女跑出去不慎被日军抓到的桥段,他们将女人拿来当泄欲的游戏,两位女性生命的质量在里面更如同归零般被摧残的不敢直视。
这些剧情其实都只是在重申同一个主题——南京大屠杀中女性遭到的性虐待与性暴力。
多不胜数的史料都有记载关于女性在期间遭受强暴的案例,而当时被强暴的女性数量估计大约在两万至八万多人左右,其实《金陵十三钗》这部小说便是根据美国传教士魏特琳所著的《魏特琳日记》改编。
可见得里面很多的血腥控诉都有其真实性。老谋子真的是下了一番苦心的。
虽然女性受到的灾祸在战争的全貌中可能终究只是一小部分,因为战争的残酷如同传染病一样不分男女老幼,不分敌我双方都是一视同仁的。
但是我们不得不值得思考的是,在战争中更凸显的是男性霸权的通则,自然造就两性之间生理的差异,然而就只因为身为女性,便必须承受等同于双倍的痛?那痛是身体上被撕裂的痛加上灵魂中永远无法抹灭的痛。
相信就算大部份女性最终被强暴完也同样面临死亡的命运,可是在死前的遭受应该比死更加像死吧。而《金陵十三钗》当中也提到所谓男性特有的「处女情结」,这是一个世界共有的象征性:含苞待放的少女便是纯洁的象征。
可是却也是既古老又无理的谬论,女性的守贞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男人的尊严?
书中与电影都透过两个主角群的对比来点出问题。
秦淮河窑子的风尘女子与来自威尔逊女子学院的女学生这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人撞在一间小小的教堂,吃的喝的到男人的眼光都燃起一波波的烟硝味,尤其是女主角书娟与玉墨,相信他们具有同样聪慧的眼光,好似一面铜板的正反面,却只因为老天掷出浑然殊异的命运,让她们之间存在着既羡慕又忌妒的另一层微妙关系。
可惜的是最终的结局仍把传统地位的高低排了出来,用了「商女不知亡国恨」的典故把妓女们推向了救国的牺牲主义。人类不是生而平等吗,但却在最关键的局势中好似用机会成本的方式来分类,这到底是对是错?
不过不论对错,她们确实拯救的不只是一群纯真懵懂的女孩,而是救赎象征的希望和力量。
(2)
而原著与电影还有一个很大的差异,那就是花了更多笔墨在其他人物,传教士法比、英格曼神父、戴涛……每个角色都像一个故事,每个故事都有其心里的纠结点。
就连看似无用的厨子乔治都是,透过不同眼光、不同事件、不同的内心拼凑出南京大屠杀历史的缩影版,这就是相比下电影没做到的部分。
这也使的《金陵十三钗》在欧美市场惨受恶评。
我觉得书中非常重要的另一个副线便是副神父法比,他出生身份的特别让这个角色充满着十足的矛盾感,西方的理性与东方的感性虽然好像不能这么刻意的区分,可是却也让法比化身成南京大屠杀中的一只小丑,他似乎不属于扑克牌中的任何一组牌却身在其中。
他与英格曼神父之间疏离却又依存的关系就可以观察出实际上他并不真正属于西方;而他与戴涛之间的对话却又证明出他有一颗来自于遥远国度的心。
英格曼神父其实也同样的让人感到复杂,同于史料记载南京大屠杀期间许多传教士自告奋勇、不遗余力的救助,却揣着西方优势的眼光。好似中国正有着数不清的堕落,而他的救赎正显现出他的高贵。
可是他的作为却又让人觉得他是如此自然,为了身在他教堂所有生命的可贵愿意牺牲一切,包括了他自己。
如果西方象征之于英格曼神父,东方便是戴涛,他是战争中的一只失落的棋子,是屠杀者也是牺牲者,军人在战争中相信也是头号的陪祭品,尤其中国仗着人数的优势往往都用消耗战,更显现出人命不值于非生命的钢铁。
电影一开头便有叙述到一小段中国士兵一个接一个像列队般冲锋陷阵,当然在坦克眼中人根本如同蚂蚁般一捏即碎,好在最后一个士兵顺利透过前方一个个肉身的盾牌得到时间的最大值与距离的最小值,再藉由自爆让无情的钢铁怪物再也无法张嘴咬人…
这情节看似一部牺牲的英雄传奇,但是却也间接把当时被遗弃的军人最悲情也最浪费的处境表现出来。
如果说每个人同有活着的欲望,那他们就是被迫或是半自愿抛弃的那一群,他们的身体属于国家的每一个人就是不属于他自己,他的心只存了爱国主义却容不下自己的一丝情感。
小说着重在人性的冲突及日军的暴行,而电影着重于中国士兵的英勇与妓女的情义。
关于小说,严歌苓介绍,小说之所以叫「金陵十三钗」,是因为「十三」是个不祥的数字,预示着主人公、南京城和中华民族的悲惨命。加上她的母亲是南京人,她曾问母亲对南京大屠杀的记忆,母亲却说不记得什么了,长辈们本能地把它压进记忆深处,差不多就成了强迫性失忆。
正如她所说:
“我对南京大屠杀始终很关注,在海外每年都有纪念大屠杀的海外华人集会,我经常去参加。每次参加,我都有一种冲动,就是特别想写一部关于南京大屠杀的小说,但是真写大屠杀我可能也写不了,我必须创作一个凄美的故事,一方面是残酷,一方面是美丽。后来,我查到金陵女子大学教务长魏特琳日记的一段记录,南京陷落的时候,所有女人在金陵大学避难,日本人要求他们必须交出100个女人,否则就要在学校中驻军,当时就有20多个妓女站出来了,使女学生们没有遭到厄运,这就是故事的萌芽。”
也正是《金陵十三钗》,让更多的外国人知道“Rape of Nanking”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可比拟的艺术品
中国大陆两大影评网站(10分为满分),豆瓣评分人次19万人,平均评分为8分[10],时光网评分人次1.8万人,平均评分为8.1分。该片在烂番茄电影网则获得了41%的新鲜度,平均分为5.5分。
我对这部影片有极高的评价,张艺谋导演终于又拍出一部可以深植人心的佳作。
当然,就对战争双方客观的陈述与反省的深度来看,这部片还是比不上克林伊斯威特的经典《来自硫磺岛的信》。不过这一点是可以被体谅的,毕竟,二次大战日军与美军的战争地点不是在美国本土,侵略方对无辜老百姓令人发指的暴行并不是美国人必须面对的战争伤痛。
要中国人对这段历史的戏剧呈现完全不加入主观意识的描述,是相当困难的。
这部电影的对白也写得很好,哪一国人就讲哪一国话,没有预告中完全以英语沟通的情况,中国演员的台词也特地强化南京腔、上海腔等不同口音,是很用心讲究的安排。每个角色的个性、用语编剧也都考虑周详,整部影片相当流畅。
“玉墨等十三钗乔装学生替女孩们赴宴”是全片中最催泪桥段;
“军人人肉战阻击日本坦克”和“佟大为利用地势及最后弹药与日本军队奋死一搏”这两个战争场面真的十分震撼。
大戏场面拍得超乎意料地好,与催泪程度一样,都是观众在看电影前始料未及的。
张艺谋在摄影及色彩上是很用心经营的,教堂外的灰朦与室内透过彩色玻璃投影的光线,成强烈对比,而金陵十三钗穿着的旗袍又是色彩斑斓,配合她们多姿的身形,真的很有视觉效果。
另外在青楼女子慷慨赴死亡之约时,还要她们合唱一曲秦淮风情,及上一个一字排开,雍容华贵的回闪镜头,这段真的泪崩不住。
《金陵十三钗》的外观愈美,愈能突出战争的恐怖。
也正如一剂催泪弹,观众会被掀动民族情绪,会被正视历史牢记心间。
值得一提的是克里斯蒂安·贝尔饰演的约翰这个角色,这个原著中并不存在的角色成了电影的重心。
他从唯利是图到宁愿失去与友人一起离开南京的机会也要救助这些女性,其中心境的转折、台词的设计,都是这部片中相当出色的部分,其中尤其以他第一次假扮神父对残暴日军喊出令人深受震撼的台词,以及当女学生们被告知必须为日军献唱时他编织假象安慰她们的台词,最为精彩。当然这个角色的成功也要归功演员的演技。
张艺谋有透露过,在《金陵十三钗》里的教堂场景,里面有块七彩玻璃,是他认为非常重要的一个场景,为此他还不断的去烧玻璃,为求完美还烧了好几块。
玻璃是灵魂场景,那么灵魂人物呢?我个人认为是里面的女学生书娟。
书娟并不是演的好才是灵魂人物,而是在这个故事里,他扮演了一个客观的旁观角色,在这些有名的十四名秦淮女人踏进教堂时,书娟就从这块七彩玻璃的破洞处从内往外看,当时他看到了风情万种、千娇百媚的秦淮河妓女,在他眼里是多么的庸俗、不堪,面对此乱世更是讽刺。
如世人所笑他们的”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尤唱后庭花”,看着她们的嬉闹和讪笑,实在令人格外讨厌。这是世人对秦淮河女人的看法,书娟也同样如此。
所以在初期时女学生们和妓女们是互看不顺眼,但有什么仇是比的上民族世仇,有什么恨是比的上亡国家恨,在一连串日本的暴戾手段,让书娟看到了这些秦淮女人的另一面,也跟他们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甚至比他们还悲惨。
回想起从七彩玻璃里偷看他们的视角,好像不在那么的艳俗,与从穿透过玻璃的七彩阳光互相辉映,她们的笑容使人开心,她们的姿态多么的动人,战争不在无情。
因为有了她们,处处有温情。
许多战争片都是冷色调的,好去彰显战争片的残酷,张艺谋故意从这块七彩的玻璃的多种颜色,去增添那些人性的光辉,就像是堕入黑暗深渊中,透过这块玻璃,还是能得到些许希望。
我印象非常深的一幕是书娟看着玉墨为首的秦淮女人脱光了上衣用着白布条裹着胸,目的是为了降低年龄,透过书娟的眼睛,好像这些妓女的身体不再肮脏,而是无比白净、纯洁,因为此时此刻,她们的灵魂已得到净化。
影片最后的留白是很重要的,留给观众无限的想像、惋叹与心痛。
《金陵十三钗》入围了金球奖最佳外语片,很可惜并没有入围奥斯卡奖。《金陵十三钗》带给我的感动是如此巨大、如此深沉,这种具有民族情感的心灵直接感动,就远非理性地分析影片品质所得到的感觉所能比拟的了。
商女不知亡国恨?
世人对妓女的印象就像书娟一开始看到他们一样,搔首弄姿、浓妆艳抹的肮脏女子,但其实她们何尝不想当个正常人,无奈小时候就被抓去陪客,也如她们说讲的,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什么苦都一路咬牙过来了…
除了要有一颗坚毅的心还必须要有乐观向上的心态。
所以她们才会如此后知后觉,并不是如他们所讲的”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尤唱后庭花”。
有一位妓女在片中提到“这块玉镯原本是有一位男子想要赎她回去,但她却想再等等看这位男子是否真心”,从这段话可以得知,妓女其实是不太相信爱情的,因为他们的职业就是玩弄人的情感,克里斯汀贝尔与玉墨的爱情虽然比之其他主干剧情较为不显眼,但最后一幕的真心对谈也是让人无比鼻酸。
玉墨也如其他的妓女般不相信爱情,所以才问克里斯汀贝尔”你真的会爱上我吗?”。
这句话套上她的身分讲出,令人格外心疼,就算她再怎么看尽世道、历尽甘苦沧桑,她还是个需要人爱的女孩子,如此不相信爱情却又想得到一丝被爱的感觉。
英文片名《The flowers of war》跟教堂里的七彩玻璃可以互相辉映,帮这残酷的世道种下希望的花朵和光辉。
影片最后,克里斯汀贝尔帮最后十二名妓女伪装成女学生时,也是有完成妓女们的心愿的意思,他在化妆前问玉墨说“你想要变成几岁?”玉墨则回答他说“帮我变成13岁吧,13岁是我最清白的年纪”。
这听起来格外讽刺又温馨,克里斯汀贝尔是个死神也是个天使,完成了他们最后的心愿也等于送他们上了绝路,真的令人心痛。
在惨无人道的战争里,每个人都希望能回到家乡去。
《南京!南京!》里就有提到日本士兵对于战争的麻木和思乡之情,而《金陵十三钗》里的长谷川大佐也在教堂里秀了一手钢琴,曲子正是他们日本当地的童谣,说来讽刺,他们把别人的家乡捣个不成人样,人家都已无家乡可归了,他们还如此思乡。
而里面的小男孩浦生在临死前也透露出我们随手可得的快乐对他来说是无比的重要,这让我想起成龙的《大兵小将》讲的也是如此道理,平凡、随姓就是福,何须攻城掠地、占人家城,得到这些荣耀、头衔就可以获得幸福吗?
最后,视角转到书娟,透过书娟眼里看到的不是一群饱受战争创伤的女人,而是亮丽动人的秦淮女人。
她们是商女,她们何曾忘了亡国之恨!
来源: 波老师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