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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梦难寻,泪眼成诗——姜夔一首《江梅引》写尽相思之情

姜夔,字尧章,号白石道人,饶州鄱阳人,是南宋婉约派最有影响的词作家之一。他少年孤贫,屡试不第,终生未仕,一生转徙江湖,靠卖字和朋友接济为生。他多才多艺,精通音律,能自度曲,其词格律严密。其作品素以空灵含蓄著称,姜夔对诗词、散文、书法、音乐,无不精善,是继苏轼之后又一难得的艺术全才。

旧梦难寻,泪眼成诗——姜夔一首《江梅引》写尽相思之情

也许陷入情网中的人,最容易写出情思极浓的词来,就像姜夔。姜夔的一生情归多处,最难忘的在合肥。在二十多岁之时,他曾客居合肥,在那里与一位弹琵琶的歌女相恋,却与情人在梅花盛开之时两度离别,但他心中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故而创作了很多词抒发相思之苦,这首《江梅引》便是其中一首。

江梅引·人间离别易多时

姜夔 〔宋代〕

丙辰之冬,予留梁溪,将诣淮南不得,因梦思以述志。

人间离别易多时。见梅枝,忽相思。几度小窗幽梦手同携。今夜梦中无觅处,漫徘徊,寒侵被,尚未知。
湿红恨墨浅封题。宝筝空,无雁飞。俊游巷陌,算空有、古木斜晖。旧约扁舟,心事已成非。歌罢淮南春草赋,又萋萋。漂零客,泪满衣。

旧梦难寻,泪眼成诗——姜夔一首《江梅引》写尽相思之情

宋宁宗庆元二年(1196)丙辰之冬,姜夔住在无锡梁溪张鉴的庄园里,正值园中腊梅竞放,于是见梅而怀念远在安徽合肥的恋人,因作此词。

一句“人间别离易多时”,道出了姜夔对别离的无可奈何,而别离也成了他一生的写照。

人生聚少离多,似乎短暂地相聚过后都是更漫长的分离。“见梅枝,忽相思”,如今又看到梅花盛开,又是一年冬来到,梅花幽香如故,而姜夔的心却已不如前,更添了无数沧桑。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两次分别时候,枝头的梅花也是开得这般烂漫,所以此后每每看到梅花,都会想起她清澈的眼眸,泪眼汪汪,和他深情地凝望,不成想那凝望却是最后一次看见对方。

旧梦难寻,泪眼成诗——姜夔一首《江梅引》写尽相思之情

“几度小窗,幽梦手同携”,时隔已久,多少次在梦里和她相会,看着美人对镜梳妆的样子,姜夔总是魂不守舍,握着她的手临窗作画,画的正是那窗外飘零的梅花。相思不见,这梦也给他带来了大大的期盼和感念。

可是,“今夜梦中无觅处,漫徘徊,寒侵被,尚未知”,今夜的梦中,却再觅不到佳人的踪影,他从梦中失落地醒来,呆呆望着被清冷的月光披上轻纱的房间,十分落寞。姜夔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寒意袭被,不觉悲从中来,于是起身下地,在月光中来回地踱着步,以打发心中的空虚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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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闲置的古筝,已落上厚厚的灰尘,当年的琴声早已消失在蹉跎时光里。晏几道曾云“泪弹不尽临窗滴,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现在他“湿红恨墨浅封题”,也是一样的哀思。他湿着眼眶展纸磨墨,把相思之苦写成书信。

泪水一点一滴,落在砚池中,和墨汁交融在一起,落在红笺上,晕开了字迹。这一份沉甸甸的相思,想来佳人应该能够领会吧!可这和泪写就的相思,却没有鸿雁为他传递,亦即秦少游所云:“衡阳犹有雁传书,郴阳和雁无。”这份苦痛的折磨谁能体会得到?注定还要他独自承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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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游巷陌,算空有、古木斜晖。旧约扁舟,心事已成非。”犹记得当年离开时,美人拉着他的手再三叮嘱:“一定要记得回来!”如今他信守承诺,故地重游,但对方却早已不在原地等候。看这街头巷陌,皆是两人携手走过的地方,记忆又清晰地在脑海一闪而过。

那时黄昏,斜阳照着古树,在古树下常常有他们二人偎依的身影,一双剪影映在地上,亲密无间,可如今,“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只有古树仍然留在原地,昔日的恩爱情侣已散去,至于当时泛舟游湖时许下的约定,只怕更是早已被忘记,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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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地站在黄昏暮色中独自沉吟:“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如今王孙游兮归来,美人却已无处可寻。他心有戚戚,惆怅迷离之感弥漫心头,却没什么可以抱怨,怨也只能怨自己一生只是一个“飘零客”,居无定所。不知不觉中,泪水已浸湿了衣衫,人间离别易多时,唯有轻轻道上一句“珍重”。

一句珍重,道尽了心中的凄惶。苦等了十多年,相爱的人终于还是消失了,也许嫁人,也许远走他乡,总之是不再联络。几次旧地重游,都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原来世界真的很大,一转身你就早已消失。赤阑桥边,杨柳丛中,湖船荡漾的粼粼波光里,只留下他瘦削僵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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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谁都无法逃避聚散。一生布衣,客居他乡的经历使姜夔深怀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之感,但他对合肥歌女的爱始终如一,没有一刻能放下那颗炽热的心。纵是淝水东流滚滚,也承载不了他无边的思念,一朝用情,便成了心中永远的痛。

姜夔可算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自从“当初不合种相思”,那场爱恋便刻骨铭心,成了他内心深处一个解不开的情结。在最后重游无果的那个秋天,他写下最后一首思恋词《秋宵吟》,“幽梦又杳,但盈盈、泪洒单衣,今夕何夕恨未了”,情思婉转,可谓是合肥之恋的终结。

旧梦难寻,泪眼成诗——姜夔一首《江梅引》写尽相思之情

情如水,意如花,花开花落,都随春风。情意灿烂,终归是一场风花雪月的往事。一场梦,一段殇,如画的爱情能长久几时?皆随风而定,风一停,爱便跟着消散,只剩泪眼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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