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的毁灭结局直接导致了大观园众人的悲剧。所有人都被贾府覆灭的大势所裹挟,以至于身不由己地迎接着不属于他们该承受的灾难。
很多读书人最终都会掩卷自问,如何能让贾家不败亡?这说的不是续书120回的结局,而是曹雪芹在《红楼梦》曲子中形容的那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当然,贾家最后是破而后立了。宁荣二府时代彻底结束,贾兰、贾菌、贾芸等一干人又兴起了。不论。
梳理八十回前全部线索,考究贾府如何不败,无论如何推演,结局都是最糟糕的,他们不可能不败,不可能不亡。这要分两部分去分析,巧的是都在贾元春的判词图画中。
君笺雅侃红楼一直认为,金陵十二钗的判词图画,是比判词等更有价值线索,一定要认真看。尤其贾元春的判词图画。
只见画着一张弓,弓上挂着香橼。也有一首歌词云:
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
我们不看判词,只说“弓”和“香橼”,已经揭开了贾家必亡的真相。
先说“香橼”,它代表了贾元春和贾家的“心有不甘”。
贾元春心有不甘,从她省亲当晚怨妇一样的表现看,一清二楚。
香橼是一味中药,但它有个变种更有名,就是佛手,被认为是福寿的象征。
按说贾元春贵为贤德妃,起码应该画一个佛手给她才是。为什么是“香橼”呢?如果从中药角度理解,就被曹雪芹骗了。
香橼的特性是外表橙黄,代表皇家贵妃尊荣。但内心酸苦、涩口,代表贾元春不得宠的现实。更影射了贾家不受皇帝宠信的愤懑。寓意“心有不甘”!
贾家是三代老臣,经历的皇帝最少也是三代。当初与宁荣二公一代,给了贾府荣耀富贵的老皇帝已经作古,只剩下一个老太妃,在第五十八回也死了。
二代皇帝是太上皇,退休在“东宫”,也就是大明宫中。太上皇给了贾政主事的官,保证贾家富贵,下旨妃嫔可以省亲,贾家对太上皇言听计从,从善如流。
三代皇帝就是“当今”,最终将贾家抄了家,并处死了贾元春。显然,贾家被当今皇帝不容。
如果认真阅读了焦大骂贾蓉的话,就能明白贾家与新皇帝的关系。
(第七回)那焦大那里把贾蓉放在眼里,反大叫起来,赶着贾蓉叫:“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就做官儿,享荣华,受富贵?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家业,到如今了,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不和我说别的还可,若再说别的,咱们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
贾家就是焦大,贾蓉就是新皇帝,太上皇就相当于焦大效忠的老主子。
焦大不满新主子对自己不好,心有不甘满腹抱怨。不尽忠不说,还骂骂咧咧威胁要动刀子。反回头对老主子念念不忘,张嘴就是要去祠堂哭太爷去。
太爷死了也罢了。问题是太上皇没死,贾家却宁可效忠太上皇,不效忠皇帝。你让皇帝如何想,如何办?
那么,是不是贾家马上见风使舵效忠皇帝就会没事呢?表面上看是如此。如果贾家像赖嬷嬷那样,不管谁当家,她都披肝沥胆的忠诚,似乎可保无虞。
问题是,治国不是管家,要复杂和凶险得多。
太上皇和皇帝并立,形成李白形容唐明皇和唐肃宗“双悬日月照乾坤”的政治格局。从来皇家无父子,不存在父慈子孝。
太上皇如何退位,皇帝如何继位,原文没有交代。但曹雪芹不断引用唐朝故事,就暗示太上皇退位是迫不得已,新皇帝登基有内情——可以参考唐代。这对贾家的立场和下场太重要了。
贾家不轻易臣服新皇帝,是有他们身为老臣的政治立场。四王八公这些人每一家背后都是一个势力。比方贾家表面看是四大家族,背后还有贾雨村、傅试、江南甄家这些,水更深。他们想要见风使舵哪有那么容易。能送出去一个贾元春已经是贾家骑墙的表现了。可新皇帝会因为贾元春允许贾家首鼠两端么?显然不会!
再说“弓”,谐音“宫”,暗示了贾元春的贵妃身份。
但是,“弓”又暗示军事,对照“虎兕相逢大梦归”,就知道最终贾家抄家源于一场马嵬驿之变一般的军事冲突。
最后一点最重要,“弓”隐喻“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说白了,经过三代发展,贾家和背后势力已经成了王朝的“痈病”和腐败根源。皇帝想要励精图治治理好他的天下,就必须要“刮骨疗毒”除掉这些尾大不掉、尸位素餐的老牌功勋贵胄。
所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没有像朱元璋那样活着时就赶尽杀绝,而是成了第三代皇帝的使命。
如此就简单了,皇帝要除掉贾家等四王八公,可不是他们是否效忠就能可保无虞的。就算贾家乖乖的,皇帝也会想尽办法,设下圈套让他们钻进去,目的只有一个,让他们被迫作出大逆不道的错事,好让皇帝名正言顺的干掉他们。
你说,这样的局面,贾家还有什么救?没救!
文|君笺雅侃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