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3月24日,香港九龙海湾的沙滩上,人们在徐徐海风中,欣赏着落日美景。
突然,毫无预兆的两声枪响,一名年轻男子应声倒在了血泊之中,他身边的女子前一秒还在谈笑风生,下一秒脸上来不及收起的笑意,就被惊恐冲击得扭曲。
周围的人们尖叫着逃散,男子身边的女子,被九龙警方拘留。
没过几天,香港的报纸、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在唏嘘不已地传播一条惊人八卦:“上海滩当红歌星黎明晖,陷入三角恋,导致富家公子争风吃醋被枪杀!”
还未成年,便已成名
20世纪30年代初,上海滩有一个红遍大江南北的“明月歌剧社”,它不仅是民国当红明星的培养基地,还是中国流行音乐的发源之地。
歌剧社的创办人,叫黎锦晖,被誉为“中国近代歌舞之父”,如今妇孺皆知的《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就出自他手。
彼时国内的新文化运动,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但音乐领域内的白话文歌曲,却无人演唱。
黎锦晖决定培养自己的女儿,成为唱白话文歌曲的第一人。
当时的他可能并没有想到,中国初代流行音乐歌后,就在他的培养下,成长了起来。
黎锦晖带着12岁左右的女儿黎明晖,四处宣传讲学白话文歌曲,他经常用小提琴,为黎明晖稚嫩的歌声伴奏。
歌词简单直白,通俗易懂,曲调又朗朗上口,父女二人越来越受人们的欢迎。
黎锦晖又开创了“歌舞表演曲”,编排过多个儿童歌舞剧,而黎明晖,就是当仁不让的主演。
儿童歌舞剧广受人们的喜爱,能歌善舞的黎明晖,人小却名气大涨。
1925年,上海一家电影公司看中了16岁的黎明晖,邀请她出演电影《不堪回首》。
在黎锦晖的参谋下,黎明晖饰演了电影里,活泼可爱的小妹妹一角,电影上映后,黎明晖名声大振。
据说当时若想写信给她,就算不知道地址,只要在信封上写“上海小妹妹收”,邮差也能把信送到黎明晖的手中。
还未成年的黎明晖,便已成名,此后她签约大中华影片公司,主演了多部电影,又在父亲黎锦晖的加持下,成为当时上海滩,最为知名的歌星、影星。
情陷马来西亚王子
2004年,央视推出了一部纪录片——《一百年的歌声》,纪录片的序幕,是在中国第一首流行歌曲《毛毛雨》中拉开的。
而这首《毛毛雨》的原唱者,就是19岁的黎明晖。
原本已经红遍上海滩的她,凭借着这首混合了地方小调、爵士乐的口语化歌曲,声名远播南洋和香港,一度红到发紫,堪比如今的亚洲天王、天后。
也正是因为这首歌,正值青春的黎明晖,遇到了人生的第一位恋人。
1928年,明月歌剧社到香港商演,因为黎明晖的名气,演出场场爆满。
一天,演出结束后,黎明晖回到旅馆,听到窗外有一个男声,在唱她的成名曲《毛毛雨》。
声音并不好听,但忽大忽小的歌声却一直在重复,直到嗓音嘶哑,还不肯停唱。
旅馆内其他人不堪其扰,吼道:“鬼哭狼嚎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扰人的歌声终于停下,但随即,那嘶哑的男声又回应道:“我要见黎明晖!”
黎明晖并不是第一次遇到狂热的粉丝,但执着到把自己的声音,唱到嘶哑的粉丝,还是第一次见。
于是她与这位狂热粉丝约定,第二天再见。
令黎明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狂热粉丝,竟然是马来西亚太平府的王子!
就是因为《毛毛雨》,他对黎明晖“一听钟情”,听闻歌剧社要到香港演出,他便特意从马来西亚赶来,只为一睹佳人风貌。
纵然黎明晖享受过万人追捧,但当身份尊贵的王子,说出深情告白之时,她还是受宠若惊。
在惊讶和感动中,黎明晖情窦初开,欣然与王子约会,这位王子还陪着她,随团演出。
正当二人情感渐浓时,马来西亚太平府王后,听闻儿子和一戏子厮混,大怒之下,亲自来到香港,棒打鸳鸯。
奈何王子情深意笃,宁愿不要王子身份,也要守着黎明晖。
王妃无奈松口:“只要黎小姐从良,便可纳为妾。”
黎明晖看着王妃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卑不亢地回问:“我是歌者,不是妓女,谈何‘从良’?”
说罢,她自知这段感情不可能有结果,便果断割舍心中的情爱,主动和王子断绝了关系。
王妃看着如此嚣张的黎明晖,恼愤中动用关系,将黎锦晖陷害入狱后,带着伤心欲绝的王子,扬长而去。
黎明晖没想到父亲会受此牵连,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她很快坚强起来,想方设法营救父亲。
最终在多方斡旋之下,黎明晖又为军部,表演了一曲《赞美勇士》的歌舞,救出了父亲。
此后,黎明晖有些郁郁寡欢,她此前也知道,歌舞表演者的社会地位,并不高,但初恋的失败,王妃对自己事业的鄙夷与毫不尊重,还是让她受伤不已。
“三角恋”风波
第一段恋情的失败,并没有让黎明晖低落多时。
她在父亲开明的教育下,从小豁达乐观,对歌舞表演,也是发自内心地热爱。
失恋让黎明晖越加成熟,她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歌剧社和电影拍摄中,留下了多首民国流行乐曲,还有多部当红电影,成为上海滩长盛不衰的女明星。
此时她的身边,追求者甚多。
香港富商郑国有,就是追求者之一。
他出手阔绰,帮助明月歌剧社度过了财务危机,又颇会讨女孩子欢心,逐渐赢得了黎明晖的好感。
1932年,郑国有带着黎明晖回香港,见父母,准备喜结连理。
没想到郑家父母,并不满意黎明晖,强烈反对二人在一起。
郑国有一气之下,带着黎明晖离家出走,搬进了酒店居住。
住到一起之后,黎明晖才发现,纨绔子弟有的坏毛病,郑国有身上一样不缺,而且脾气暴躁,吵架时,还流露出对歌舞表演者的不屑。
这让黎明晖如遭雷击,她不能忍受,自己想要相守一生的人,竟然也看不起她的事业。
于是在一次争吵之后,她离开了酒店。
没想到离开时,正巧遇到了郑国有的好友冯德谦,冯德谦本就是黎明晖的粉丝,此时看女神落寞伤心,便提出带她到处游玩散心。
烦闷不已的黎明晖并未多想,便答应了。
而郑国有听闻两人出双入对的消息,羞恼不已,性情暴躁的他,直接花重金,雇佣枪手,击杀冯德谦。
黎明晖没有想到,在九龙湾,一次普通的海边放风,会让冯德谦丧命,而自己,也锒铛入狱。
当红明星身陷谋杀案,这件事立刻成为轰动一时的社会新闻,黎明晖以往的美好形象被打破,成为了街头巷尾人们的谈资。
后来在冯家的追查之下,郑国有被抓,黎明晖在关押了1个多月后,被九龙警方释放。
至此,经历了几多波折的黎明辉,身心俱疲。
她并不在乎自己身陷流言蜚语,只是对名流和繁华,逐渐心生厌倦。
从月花2000元的大明星,成为月薪40元的保育员
1934年,重回上海的黎明晖,开始深居简出,除了偶尔拍电影,很少再活跃于舞台之上。
25岁的她,身边依然不乏追求者,但黎明晖对于名流与富豪的风月,早已无心应对。
就在她以为,此生就是茕茕孑立而过时,没想到观看了一场足球比赛后,她又被丘比特之箭射中。
而这一次,她终遇良人。
对方是一名足球名将,名唤陆钟恩,身材高大,外形俊朗,早闻黎明晖盛名的他,和本就热爱运动的黎明晖,在友人的牵线搭桥下,一见钟情。
他们相约骑马游泳,参加各种运动,在相见恨晚中,两人相恋1年,便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第二年,黎明晖就生下了两人的爱情结晶。
1938年,黎明晖拍摄完《凤求凰》之后,宣布息影,彻底告别十里洋场,回归家庭相夫教子。
然而红颜自古多薄命。
黎明晖和陆钟恩琴瑟和鸣,幸福相伴10多年后,陆钟恩患癌不治,撒手离世,留下了黎明晖母子二人,还有7000万的遗产。
悲痛之中,黎明晖处理好丈夫的身后事,便带着儿子,四处旅游,无所顾忌地吃喝玩乐,1年之后,便挥霍光7000万遗产。
旅游归来,她便到好友创办的幼儿园中,成为了一名保育员,月薪仅有40元。
曾经月花2000元的大明星,如今却靠保育员微薄的收入,养育孩子,维持生活,听起来落魄不已。
面对如此大的落差,连亲朋好友,都感叹唏嘘,还有人建议她,可以重返歌坛、影坛。
因为那时候的她,尽管退出舞台多年,但作为中国第一首流行乐曲的演唱者,黎明晖依然在一代人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她带着孩子们去医院时,还有不少人认识她,惊喜于见到了曾经的大明星。
但黎明晖并未选择在舞台复出,她热爱少儿歌舞,成为保育员之后,她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光,让她倍感亲切和心安。
比起风光无限的大明星,她更愿意成为孩子们心中,慈爱的“黎姑姑”。
因而黎明晖17年如一日,在保育员的岗位上,尽心尽职地照顾着孩子们。
是传奇还是悲剧?
1971年,保育院改革,已经年过花甲的黎明晖选择离开。
之后又被章士钊邀请,担任其秘书。
1973年,章士钊在香港去世,她陪着章士钊的女儿,去香港取回骨灰。
在香港火车站,黎明晖被当年的粉丝认出,还登上了香港报纸。
曾冠盖满京华的黎明晖,如今成为了一位平凡的老人家,而当初青春年少的粉丝们,也垂垂老矣。
黎明晖却没想到,数十年过去,还有人能记得她。
她优雅地表达了感谢后,便踏上了回北京的列车。
2002年,93岁的黎明晖,卖掉北京的住所,带着儿子,回到了故乡上海,住进了养老院中。
2003年,走过差不多一个世纪的她,在养老院里,溘然长逝。
回首黎明晖的一生,有过大起和大落,难得的是,无论是红极一时的巨星,还是寻常的保育员,她的生活,都坦然自若。
从月花2000元的大明星,到月薪40元的保育员,她享受过荣光,也甘于繁华之后的平凡。
古人说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还有人认为,最悲剧的人生,就是拥有过又失去。
黎明晖从奢华到贫俭,她失去过世俗的荣华与富贵。
但人生的主动掌控权,她却一直握于手中。
这样的人生,就算平淡而终,风光不再,却不似悲剧,更像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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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紫尘静雪】
【编辑| 丹尼尔李】
【排版 | 毛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