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从成立伊始起,人民军队在武器装备上便与主要对手存在相当的差距。因而在长期的革命战争中,我军十分注重从敌军手中缴获武器、装备自己,这就是”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南昌起义时,起义军缴获了长短枪5000多支、大小炮20多门,其中包括11门日制及仿德制75毫米山炮这样的”重火器”。加上原有的40余门山野炮及迫击炮,我军一下子拥有了近百门火炮,在当时的国内算得上是一支”火力十足”的武装力量了。
然而在随后的南下过程中,起义军损失惨重,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炮兵部队折损殆尽,以至于在井冈山会师时,朱德、陈毅麾下的起义余部只剩下了8门82毫米迫击炮。这珍贵的8门迫击炮,成为了新生的红4军炮兵的全部家当。1928年8月30日,组建刚四个月的红4军炮兵开始接受战火的洗礼。当天蒋军4个团、1万余人气势汹汹地杀向井冈山黄洋界。驻守黄洋界的红31团只有2600人、长短枪不到1200支,但是神勇的红军炮手却用仅有的一门迫击炮连发连中,用10发炮弹一举打垮了敌军的指挥部,迫使敌军不得不撤兵而走。得此消息后,主席兴奋不已,当即挥笔写下了”黄洋界上炮声隆,报道敌军宵遁”这首脍炙人口的佳作。
此后经过多年征战,红军从敌人手中缴获了大量武器。到长征出发前,红1方面军进行了一次武器统计:全军共计装备有马步枪29153支,短枪3141支,冲锋枪271支,轻机枪322挺,重机枪357挺,山野炮、迫击炮38门。
这些武器,用后来斯诺在《红星照耀中国》中的话说,就是”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枪械和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弹药是从敌军那里夺来的”。但即便有”蒋氏物流”的给力”服务”,相比于红1方面军8.6万人的规模,这些武器还是显得很不够。为此,长征出发前,红军只能给突击扩红时编成的新部队发了6101根梭镖、882把大刀和168红缨枪作为武器。
长征途中,红军不仅在兵力上,在武器方面同样蒙受了重大损失。尽管在抵达陕北后多次击败东北军、晋军及胡宗南的蒋军嫡系部队,但红军在武器装备方面仍十分寒酸,这种情况到全面抗战爆发前依旧没有得到缓解。以改编为八路军之后的第129师为例,全师1.42万人,只装备步枪4136支,冲锋枪75支,手枪632支,轻重机枪122挺,迫击炮6门,子弹更是只有10.232万发。
有资料记载,”八百壮士”撤入英租界后,经清点尚有12.164万发子弹。可见蒋军嫡系部队一个营的弹药,就完爆当时八路军一个主力师!更要命的是,我军武器经过长期战争的洗礼,很多枪支膛线基本磨平,口径”过老”,实战性能已达不到理论值。且由于蒋军拒绝为八路军提供补给,这些”古董”枪打坏一支少一支,根本没法补充。
而八路军就是在这种装备极为窘迫的背景下,前往迎战比蒋军还要强大得多、武器更是厉害得多的日军。很快,在平型关战役中,人民军队就领教到了日军的战力:第115师以绝对兵力优势、又占据了绝对地形优势的情况下伏击日军非野战主力的辎重兵部队,却以伤亡达700余人的代价歼敌近1000 ,敌我伤亡比将近1:1。而且八路军发现,与蒋军不同,日军在即将战败前有毁坏武器的习惯,许多缴获的日军武器的核心零部件不是丢失就是损毁,根本没法使用。平型关之战后八路军打扫战场,得到步枪500余支,但只有130余支能够正常射击。而就是这些步枪,还有28支的刺刀座不见了!
除了枪,日军对于电台、望远镜甚至是钢盔都会进行破坏。神头岭伏击战堪称是八路军抗战初期游击战的杰作,一仗毙敌1500余人,却只缴获了完好的钢盔55顶!还有就是火炮,作为人民军队最缺乏的重武器,日军自然明白火炮被缴获的后果。所以八路军缴获到手的日军火炮,基本都是”残疾”的,不是缺了炮瞄镜,就是少了轱辘,像下图这种能缴获到还带着炮瞄镜、几近完好无缺的92式步兵炮,真不知道这支八路军刚刚经历了怎样残酷的一场血战!
然而,就是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八路军、新四军依旧靠着战场缴获,加上搜集蒋军溃军遗弃的装备,同时还在有条件的根据地成立了一些修械所,修理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残次武器,慢慢壮大了起来。到1940年,人民军队发展至36万人,装备有步枪90534支、手枪4957支、轻重机枪1590挺、自动步枪127支、冲锋枪680挺、信号枪172支、迫击炮156门、平射炮9门、山炮38门,平均每枪有子弹40发、每炮有炮弹7—9发。在没有任何补给且孤悬敌后、在各个战线上战斗不断、几乎得不到休整的情况下,能发展到这样的规模,简直就是奇迹!
奇迹的背后,是巨大的牺牲。前文说过,日军在战败前不仅有破坏武器的习惯,而且在战斗中,像机枪、火炮这些重要的支援武器,日军还会有专门的保护部队,以防被敌人攻击摧毁或缴获。而这些武器,又常常是我军最缺乏、最需要的重装备,因此每逢战斗我军又总是千方百计要予以缴获。正因如此,注定了为争夺这些武器,两军必然要进行一番死战。
1940年9月的半壁店伏击中,八路军山东军区第5旅第13团突然伏击了一股日军,生擒一个小队长,缴获一挺日制92式重机枪。为了赶在日军将这挺机枪损毁前将其抢出来,二连连长刘振江在带人抢枪时,不顾侧射火力的密集弹雨冲上阵地,但不幸被日军用刺刀刺倒,剩下的战士也纷纷中弹。二营长刘岩见状,立即带着5名战士又一次冲了上去,最终用枪托(刺刀已在之前的战斗中折断)砸死了准备破坏枪管的日军军曹,却不幸被一个没断气的日军拉响了自己身上的一枚手榴弹。因为一挺机枪,一位营长、一位连长及35名官兵先后牺牲。这样一挺浸染了无数鲜血的机枪,伴随着第13团走完了整个抗战。大家用这挺来之不易的机枪向敌人打死了一个又一个敌人,为烈士报了仇!
上面那些统计的武器,看似一个个简单的数字,但里面的每一支枪、每一门炮,哪个上面没有浸染过先烈的鲜血?1941年6月到1942年5月,这一周年是人民军队最为困难的一年。仅八路军的全年战损即达6.4万人,相当于蒋军两个第74军的全部兵力,平均每天战损2个连。但经过适当的战略战术调整,加之精兵简政、大生产等运动的助推,到1943年,人民军队再度开始发展,各部战斗力有了明显提高;到1944年,八路军、新四军已开始局部反攻。1945年初抗战结束时,人民军队总数已达1360304人,共计装备马步枪394543支、短枪24239支、轻机枪9937挺、重机枪1182挺、掷弹筒4638个、各种炮795门(含迫击炮)——这些枪是充话费送的?不,它是八路军、新四军和抗日游击队付出了超过70万人伤亡的牺牲换回来的。这些凝聚着我军将士鲜血的侵略者的武器,转过头来又向侵略者发出了复仇的子弹,让这帮匪徒自食恶果。
【全部佩戴日式头盔的八路军部队,如此装备一看便知这是一支能打硬仗、战功赫赫的精锐部队,我军就是在一次次硬仗、恶仗中越打越强的】
然而,有人却想方设法费尽心机,硬说解放战争的胜利,是因为人民军队得到了苏联转交的武器,认为解放军是凭借装备优势打赢的。且不说苏军没有移交一件制式武器,就算其将所俘虏的68万关东军的武器全部给了解放军(而这是不可能的),但蒋军仅在受降时就接收了128万日军的全部装备和弹药、给养。抗战结束后,美英等国趁机将二战期间生产的大量过剩武器以低价倾销到中国。仅以装甲部队为例,当东野官兵在烂泥里、池塘里、旧工厂里找到了残破不堪的8辆日军遗弃的老坦克和17辆装甲车、组建了我军第一个战车大队时,蒋军却引进了英、美制坦克305辆、装甲车151辆、工程车辆351辆、指挥车85辆。可即便如此,三年解放战争中,蒋军却被靠”捡破烂”与”拾瓜落”逐渐”发达”起来的人民军队打得头破血流。仅从缴获来说,光马步枪就达3161912支,相当于抗战刚结束时人民军队马步枪总数的近10倍!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这不仅是我军实现军力从弱到强、武器装备从劣势到优势、最终完成对敌人华丽逆袭的”秘诀”,更是那个艰苦年代革命先烈们大无畏的革命精神与乐观主义的真实写照。今天,人民军队的武器装备虽早已不用取之于敌,但认真回顾那段历史,对于当下我军的发展建设,仍然具有十分重要的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