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21年3月8日开始,江南尘封已久的微博,开始更新《龙族异闻录》,虽然有“挂羊头卖狗肉”之嫌,但毕竟羊头也是自家产的,而人们心心念念期待已久的《龙族五》,则至今仍停留在2019年更新的“但为君故”章节中。
无形之中,江南又干了一件很“江南”的事情——在挣钱的过程中时不时抽空来两笔文章,吊着读者的胃口。
整个2020年,作为“作家”的江南,在写作上的产量可谓乏陈可善;但作为商人的江南,在2020年却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龙族》虽然并未更新,但并没有耽误出新版和纪念品,浏览他的微博,也时常在各大城市举行签售会。
是商人还是作家,资本操手还是文艺青年,这将成为江南乃至整个新生代作家群身上一个绕不开的命题。
01
江南出生于1977年,高中时期就读于合肥八中,随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北京大学学理科,并在大时代的浪潮下,顺理成章地去了美国留学,学的依旧是化学专业,最后博士肄业归国。
在这些看似与写作无关的经历中,文学的种子却早已悄然在江南作为理科生的人生中发芽,翻开江南后续的作品,无数经典的情节都能在江南早年的人生中找到影子。
《龙族》中路明非从小生活的那座小城,其实就是江南所长大的合肥,在后续的自传《龙与少年游》,江南曾这样回忆道:
“离开合肥的很多年之后再回忆这座城市,总想到长江路上茂盛的法国梧桐,我还是那个上高中的孩子,骑着辆自行车在秋深季节飞驰在盘旋坠落的、枯黄的大叶中,道路两侧的树伸出如同巨人手臂的枝干,在我头顶交错,盛大的桐荫覆盖了整座城市”。
高中时候的江南非常喜欢周润发,因此长大后常常去买巴宝莉的风衣,《龙族》中楚子航高中时候常常一身Burberry出场的设定,其实就来自于江南高中时期的审美。
后来江南学成回国,来到上海工作,《上海堡垒》中被当做人类指挥部的“中信泰富广场”,其实就是江南在上海时候的工作地点。
而在北大的经历,后来则被江南写成了那本著名的《此间的少年》,在这本同人校园作品中,江南巧妙地借用了金庸作品中的人物名,构建了一个校园江湖世界,乔峰与康敏遗憾地擦肩而过,黄蓉坐在郭靖的自行车后座上摇摇晃晃……
《龙族》里的陈墨瞳告诉路明非:“你和普通人不同,你的人生里,有个隐藏的选择项……我们总是说,永远有另一个选择,就看你想不想要”。
2000年《此间的少年》的正式出版,对于当时还远在大洋彼岸实验室中的江南而言,他的人生,文学这一隐藏的选项,开始渐渐清晰了起来。
02
2001年,江南开始着手创作《九州缥缈录》系列,与《此间的少年》的试水不同,一个宏大的玄幻画卷,缓缓在江南笔下展开。
三年后,满身风雨的江南从海外归来,来到了国内。这一次归来,江南踌躇满志,2004年,江南与今何在(《悟空传》的作者)、潘海天(《克隆世界》的作者)一起,创办了《九州幻想》,三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开始在文学界发出自己的声音。
如果我们回顾新世纪以来的中国文学掌故,“九州”绝对是一个绕不开的词眼。
而与传统文学作家有所区别的是,50后的作家往往习惯于以文会友,而在改革开放浪潮中成长起来的80一代作家群,则注定在金钱与梦想之间,寻找属于自己的平衡点,无关对错,皆是选择。
在三人最早的设想中,“九州”将是一个宏大的概念,远在2001年起,这批网络文学的“创始一代”,就开始搭建这个宏大的文学世界,这其中,包括林林总总的种族,浩大恢弘的背景以及严谨细致的物种设定,《九州幻想》,不过是这个玄幻文学世界的冰山一角。
在三位合伙人和后来的“七天神”的努力下,《九州幻想》在创刊之初便已然火爆全国,其所连载的《九州缥缈录》(江南著)与《九州·海上牧云记》(今何在著)等小说,直到今天依旧是被人们津津乐道的大IP。而其旗下的唐缺、萧如瑟等作家,也成为了那个时代青春少年们追捧的文学偶像。
只可惜,梦想与现实,往往存在着差距。小说中的热血,却远远不足以解决资金问题和繁杂的事务。
2007年,“九州门”事件爆发, 江南与今何在等人正式分道扬镳,江南带着沧月、唐缺等人另立门户,开启了自己的“另一个选择”。
03
“九州门”事件的背后,实际上是新生代作家群两种理念的不同。
江南与今何在等人争执的始末,时隔多年,此处便不一一赘述了。
大致的矛盾是,江南将杂志社看作是一个公司去处理,在公司的概念下,有产出就有投入,由于其他人不愿意或是不屑于参与日常的事务运营,连亏损时期的经费也是由江南垫付的,最拮据的时候,《九州幻想》甚至无法拿出现金来多招揽一个编辑。
因此后来在那场著名的BBS对线中,江南认为其他人“获得的只是稿费和组稿费,在中国大陆从法律上而言从未运营公司”。
同时,江南也很愤怒地提出:“在2006一整年,如果我仅仅是一个作者,那么我没有出版图书,我也没有从我自己参予创办的杂志拿稿费,如果作为职业经理,我也没有任何工资,甚至部分出差费用都需要我自己垫付。我如果没有别的收入源,我是如何维持自己的生活的?”
而今何在等人却认为,这应当是大家联合成立的公司,杂务只是小事,文学作品才是立身之本,大家在文学上的作品分量是等同的,那权力本应一样。
无形之中,一道巨大的天堑,横隔在两批作家之间。
于文学而言,金钱究竟是结果,还是目的?人在三十岁的时候,是选择梦想,还是面向现实?
今何在选择了前者,江南选择了后者。在某种意义上说,两者的选择,其实都能在各自的作品中找到蛛丝马迹。
今何在一直是《悟空传》的那只猴子,高喊着“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
而在江南的世界中,每一个少年,最后都会变成老贼,那些年轻时相信能够对抗世界的人,在时间的推移中,逐渐变得面目可憎起来。正如《龙族》里那个留着鸡窝头的路明非,终将穿上Burberry的风衣,驾驶着布加迪威龙,迎来属于自己的伟大舞台。
时间与朋友,也许是世界上最难握住的东西,江南离开《九州幻想》,也许正是向过去的自己告别。
在另一个世界里,路明非西装革履奔向成年人的战场,在他的身后,那只青春的猴子则看向了相反的方向。
04
沿着自己选择的路,江南作为“老贼”一直在成长着。
2013年,江南凭借一部《龙族》,正式以2550万元的收入,问鼎“中国作家富豪榜”首位。2014年,其著作《天之炽》在上市之初,就创下了24小时内狂售60000册的佳绩。
在那些年的中学校园中,不知道有多少少男少女为路明非和绘梨衣的爱情所倾倒,也不知道有多少读者在为《龙族》与《天之炽》中的人物津津乐道。
而江南也终于从自己的青春中走了出来,开始以“老贼”的形象成为他人的青春。沈从文说:“我和我的读者行将老去”,其实对于江南来说,何尝又不是如此。
时光荏苒,当年那些追着《龙族》的读者们,逐渐从青葱校园走向社会,而江南也已然是不惑之年。近几年里,他的作品开始日渐减少,或是更加随心所欲。
生活高于文学,这是江南这一代作家提出的口号。无论任何时候,江南都不把“作者”,看作其唯一的身份,在更多元的社会背景下,他更倾向于尝试探索更多世界,例如剧本的创作与公司的经营,在一个“老贼”看来,这是一份独属于他的“江湖”。而我们也期待着,他所领略的那个“江湖”,最终能投射到作品,并被我们所看到。
也许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一个作者哪能写尽世上的所有人呢?写来写去,写的还是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无论孤独还是野心,都是自己人生某个侧面的写照。这是我的局限与浅薄,但也是我的真诚。”
作者丨翟晨旭,语文教师、文博刊物《陶泉文苑》创刊人、21世纪出版公司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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