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本名章建平,浙江衢州人,分行爱好者。诗作散见《诗歌月刊》《诗潮》《浙江诗人》等刊物。
山寺桃花
这个春天已开到荼蘼
赞美的人却哑口无声
没有人进香,没有人顶礼
方外处本无须俗世凡尘
那一声禅钟比以往空寂
那一缕香烟比以往更清
三月的阳光有些灼人了
禅房的沙弥有些困倦了
惟有那一树桃花
开得一心一意,落得无声无息
孤独者
夕阳落下的那一刻
寂寞象黄昏
扑面而来
孤独的人害怕入夜
害怕风声和虫鸣
害怕无边的寂静
害怕听到自己的呼吸
那孤独的见证
午夜的蝇索悬于黑暗深处
突然踏空那一刻
死亡触手可及
那一刻,时钟敲响
它为谁而鸣
有两种药可以治疗孤独
一种叫母亲
一种叫爱情
我终于和岁月握手言和
开始习惯一个人
倾听时间流逝的声音
目光所及,天地万物变得柔软而美好
与曾经羞辱和构陷我的人达成单方面谅解
甚至心生怜悯,他们的厄运
我不会也不想称之为,报应
开始以慈悲心怜爱动物
见不得它们挨饿受苦,被伤害甚至残杀
闭上眼睛,心,还会隐隐作痛
开始承认并接受衰老
甚至偶尔想到死亡这个词时
也不再觉得遥远和恐惧
开始为一段纠结已久的情感释怀
终于明白相见不如怀念
诗经里那些美好而生僻的句子
只要多念几遍,就能悟出个中滋味
微小的事物
我们站在五月的田塍
风吹过麦地,也吹过田边的坟茔
草木因肥沃而茂盛
一颗沾着青汁的草梗
我们各执一端
慢慢撕开,嘴里念念有词
闭上眼,等待最终的结局
那草梗所呈现的形状将决定村里某位孕妇的命运
这孩提的游戏不只是游戏
它应该源于某种巫术
带着温和而善良的咒语
小 满
雨水饱满之时
从遍地葳蕤中择取苦涩之物
饥荒植入记忆
有人对灾难保持足够的警觉
江河奔涌,人们筑堤固坝
并虔诚地祭祀水车之神
一些草木在荼靡中衰亡
麦子的隐喻复活
乡下的兄弟说
今年多种了三五亩
听一首歌的时候想到的事
稻禾上沾满夕阳
蚊虫飞过,蛙鸣声渐起
多么熟悉的陌生
我想起离开故乡已然经年
把饭桌搬到田边
看落日如何跌入远山
看暮鸟如何飞进
母亲怀里安然入睡的孩子梦里
遇见最好的意外
停电的山村黑得如此纯粹
远处有微光闪烁
不知是星星还萤火
故乡的意义
秋收之后
那个稻草人站在田里许久
它和土地一起撂了荒
先是霜降,身子变得异常柔软
再是秋雨,艳阳
大寒的时候,它已经倒下
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就像那块稻田的主人
他的新坟上,已长出茵茵芳草
如今小满将至
我要如何让水泥广场长出麦子
让高楼飘出炊烟
村口的樟树早已消失
落叶无根可寻
不再有一抔黄土可以将我覆盖
鸟
一只鸟早于世界醒来
尖锐的叫声刺破夜色
露出黎明
它轻易把自己托举
向东向西
最后落在一朵硕大的玉兰花上
而那栋别墅墙上雕刻精美的鹰
拼尽全力,也无法飞起
旧县城
转角,遇见一段过往
电线爬上老墙
缠住了时间
刻在梧桐树上的名字
已长大成人
父亲住过的筒子楼前
再次传来生涩的二胡声
那是父亲最简单的快乐
和最隐忍的辛酸
父亲的工厂早已废弃
水塔、铁梯和解放牌卡车
像锈迹斑斑的青春
而满血复活的红色标语
又一次挂在,颓废的墙上
芒种,麦子说
我熟悉土地就像命运熟悉人生
赶在寒冬来临之前埋葬自己
盖上黄土和白雪
在蛰伏中静候春天
一辈子锋芒毕露,只是伤了自己
幼年时因根基太浅被无端打压
而后是风雨相逼
等到阳光灿烂的日子
我和我的兄弟,已经成片成片倒地不起
我一生背负两种罪名
芒,扎手扎眼
面,任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