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下了150个西湖”,
7月20号下午,
郑州经历了千年一遇的大暴雨,
牵动全国人一起度过了几乎无眠的36小时。
河南人民一贯低调、朴实,
这次,我们看到了大家的有序和互助的侠义。
一条条从河南发出的视频,
在网络与亲朋好友们之间传播,温暖着人心。
一条采访了过去36小时里,
10多位平凡人之间守望相助的故事:
学生乐团在郑州东站为滞留旅客演奏《我和我的祖国》;
十岁孩子站在雨里指路;
陌生人在水中手拉手结成人墙彼此支撑、救助;
医生为了转运病人上上下下爬楼100层;
病人家属超过24小时没吃饭,
帮助网友联系困在医院失联的家人;
全国救援力量火速集结……
就像网友所说:
“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
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
采写&整理 一条编辑部
困顿中的慰藉
7月20日晚,暴雨致使郑州东站大量旅客滞留,其中包括一支由65个六年级生组成的学生管弦乐团——郑州市郑东新区永平路小学“和美之声”管乐团。他们刚在上海参加完比赛返程,18点到达郑州,被积水困住。
带队的是10名教师和5名家长,一条联系到了管乐团的领队翟老师。她回忆,当时车站里滞留的人不少,他们买了80个肉夹馍和水,老师给孩子们讲了讲外面的情况,大家围成一堆,就想今天晚上怎么过。
当时外面雨很大,车站里气氛稍显焦灼,孩子群中有声音说:“正好大家都带着乐器,我们来演奏吧。”孩子们一呼百应,打开乐器就开始了。
就这样,《我和我的祖国》的音乐声在车站蔓延开来。
原本,大家有点焦躁,随着音乐声响起,东站就像换了一种气氛,有人跟着大声唱,有人喝彩,手机还有电量的人,也点亮灯光,随着节奏摇摆,大家热切鼓掌,给了孩子们最大的鼓励:“感觉动车站活起来了。”音乐在素不相识的人之间流动,成为彼此最好的支撑和安慰。
“那一刻作为老师,我能感受到,对于孩子们来说,这次珍贵的现场演奏,带给他们心里的冲击更强烈、意义更重大。观众就站在身边,孩子们感到非常自豪。我们带队的老师也非常激动,分散在不同的角落开始拍照,我就跑到3楼去拍了一个大全景,一边往楼上跑,一边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地跳着。”
整个演奏持续了20分钟左右,一共演奏了四首曲子,其中《我和我的祖国》演奏了两遍。孩子们本来还想演《欢乐颂》,高铁站工作人员怕时间太长,录影的人太多引发混乱,乐团积极配合,结束了演出。之后老师们一直轮岗在火车站守着学生们,学校的李校长也一晚没睡,随时和老师们保持联系。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短短的演出,会在网上引发那么大的反响:“我想对孩子们来说,也会是一次毕生难忘的经历。”
第二天(7月21日)早上5点多,郑东新区管委会派大巴运送滞留旅客时,将学生和老师一并送回了学校。学校给孩子准备了早餐,有粥,有包子,非常温暖。
当晚,KK滞留在火车站西广场,当时她也不敢独自行走,和另外三个偶遇的路人一路拉着手过了马路。夜里,她穿着湿衣服迷迷糊糊睡着又被冻醒,身边素不相识的阿姨注意到,主动给她分享硬纸板,姐叮嘱她地上凉,那一瞬间,比盖被子还暖。
在电视台工作的楚楚坐地铁5号线下班,车走到海滩寺那一站时,车身出现倾斜,他赶紧下车出站,到同事家借住,度过了危险的一晚。
而楚楚的下一趟车,就是让大家揪心的被雨水灌进车厢的那趟车。
网友@奇迹奇缘 以《写在死里逃生后》为题,记录了脱困的过程,其中最令人动容的场景是:救援队终于到达后,车厢里已经缺氧到几乎要晕倒的人们没有争抢,反而互相礼让,男性让女性和孩子先走,陌生人之间互相搀扶,一起脱困。
暴风雨中的温暖孤岛
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是亚洲规模最大的医院。7月20日下午,因为暴雨,河医院区开始停电。
最危急的是急救科,医生护士一对一手动按压呼吸气囊,用这种方式抢救危重病人。
停电又停水的时候,高幸正在陪护自己的家人,她能感觉到焦虑正在病房里蔓延,身边的人都在给家人打电话报平安,挂断前总要特意交代:手机马上没电了,很可能会失联。到了晚上,连手机信号都断了,这里几乎成为一片孤岛。
好在本该下班的医生、护士几乎都没有回家,在医院打地铺过夜。高幸看到护士把自己屯的奶拿出来,分给病人喝。
一位不愿署名的医护用手机记录了当晚医院的情形,儿童病房里,医生打着手电看护病人输液,她告诉一条:
“所有手术室的医护人员都没走,一个个运送病人,从二楼三楼的手术室送到一二十楼的病房。病人有一些体重大,要么合并病情,但是没有出现任何险情,自己所有的吃喝全都给了他们,家属也十分给力,能帮忙的都出手了,我们一附院人没有一个放弃患者和家属,把自己所有能拿出来的资源全给了他们,这就是真实的情况,也是我们该做的。”
21日一早五点,经过一夜抢修,ICU最先恢复供电。为了转移重症病人,有医生上下来回跑了100层楼,自嘲年轻真好。
医生@潜心食 平时在微博上是个美食博主,21日下午4点,他通过一段30秒的自拍视频给网友报平安,视频里他身处室内却浑身湿透,说话上气不接下气,体力不支几乎虚脱。据他讲述,十几层楼的高度,他刚上下了很多趟,只希望暴雨赶紧过去,所有人都平安。
非常幸运,高幸是周围人中唯一有手机信号的人。她借粉丝过百万的朋友@杜暘 的微博号发出医院的情况,成了孤岛内外信息联络的珍贵的渠道之一。一瞬间,很多评论、私信涌进来,请求她去确认自己失联的家人是否平安。她回复了一句“好,等我”,就跑出去了。
高幸所在的地方是一号楼的高层,电梯停了,楼梯挤满了人,通行缓慢,她只下楼就用了半个小时,而网友的父亲在十号楼。终于找到的时候,所幸他状态很好,只是手机没电也没有食物。高幸给网友拨通电话,那头惊喜到几乎快哭了。
21号一整天,她都在医院里力所能及地帮忙。一条编辑联系到她时,她正在帮孕妇转院,“地上泥泞特别多,不好走,我就是帮别人拿拿东西,很简单。”她周围救护车的声音此起彼伏,直到我问起,她才确认已经超过24小时没吃正经食物,只勉强吃了几颗葡萄。
截止到21号下午,医院的物资还是非常短缺,周围超市可以直接入口的食物全部被买空,医生、病人几乎都吃不上饭。但大家并不恐慌,因为知道所有人都在为他们而努力。
挺身而出的凡人
法警格格的家在管城回族区,小区里停电又停水,20日,她一个人带着刚三岁两个月大的孩子,一夜无眠。她的丈夫是解放军,驻地在郑州旁边的新乡。暴雨发生后,他们的军队处在一级战备,出任务前,他在微信上安慰独自在家的妻子。
21日晚一条再次与法警格格联系时,她的丈夫已于19点上一线抗洪,失去联系。“新乡今夜降雨量超过郑州,”她在手机那头发来一行信息,“我非常孤独,无助,我也该荣幸,但是我真的很想他,非常担心他。”
20号下午,乐乐正准备观看河南最近很火爆的一场沉浸式戏剧,却被突然通知由于天气原因,停水停电,没办法演出。虽然是不可抗力,但工作人员还是全额退票,并且送了一堆礼品,一直在和观众道歉,还派出摆渡车送游客。
平时不做饭的乐乐家里没有一点存粮,回到家后只能点外卖。总算点到一家能送的,老板说做完乐乐这单就打烊,没有骑手接单,老板同意自己给乐乐送。小区必经之路的大门口已积水及腰,再要进出非常不容易。
乐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抱着一点希望问老板:能不能帮忙去超市买一些生活用品?老板回复:附近的超市都关门了。但没想到,老板开车去别家超市帮乐乐买了东西,和餐食一并送上了门。
乐乐告诉一条,自己在心里感激这位素未相识的老板。
网络上还流传着各种路人之间互相帮助的视频。
郑州大学南校区的学生小优告诉我们,20号晚上,学校里的金水河也决堤了,河的南边水位比较低,大概到膝盖,住在那一侧的同学还可以去食堂吃饭,但因为断网,手机也没有信号,都扫不了二维码支付,食堂阿姨让大家先吃饭,吃饱为先,钱的问题之后再说。
金水河北区的水位到了胸口,学生没法进出。他们老师带着几个学生会的同学,把饭举过头顶,送了一百多份食物进宿舍。那晚,学生会的同学就在宿舍里打地铺,老师又回去做别的工作。回去的路更难走,平时只要几分钟的路程,老师花了40分钟,才在群里给同学们报平安。
网友@射手女郎GINGS 联系不到自己的理发师,看他朋友圈才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合肥市蓝天救援队队员,已经出发去救灾:“身边每一个平凡的人,都会在特殊的日子里成为别人的英雄,散发不一样的光芒。”
这条微博被转发超过2.7万次,评论里合肥当地网友纷纷问了理发师的具体信息,表示等救灾回来,一定要去照顾他的生意。
当晚,郑州当地的酒店、民宿纷纷主动降价,各种营业场馆都开放给路人避难。
7月21日早7:53分,一家名叫悦来悦喜的便利店发了一篇公众号文章。“目前我们有247家门店正在营业, 有需要的民众可就近到点停歇避难。若您暂无或没有付款条件,告知我们店员即可先行取用商品。”
悦来悦喜是河南本地的连锁便利店,在郑州上大学的泽瀚看着这篇无人问津的公众号急得不得了,怕大家看不到。他等了20分钟后,自行把信息和图片转到了微博上。网友开始转发,雪球越滚越大,很快,大家都知道了这个可避难的便利店。
“我一个人手机关机,只有一把伞和包里仅剩的现金,路上走了几公里看到悦来悦喜亮着灯,真的眼泪都落下来了。”
“我一进去,店员小姐姐就告诉我水在后面,走的时候还送了我两个袋子。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们还在工作。”
他们提供水、零食泡面、日杂百货用品等,如果需要帮助,“我们会竭尽所能。”
泽涵也在线上帮悦来悦喜当了一整天的“客服”,“我猜他们在岗的工作人员应该都是在忙着,我这条微博转过之后,很多人私信我问求助信息,还以为我是员工,有点回不过来了。”
遥远的守望
过去36小时,全国网友也都没有闲着,大家力所能及地在网上转发求助信息,传播应对灾害的知识,#河南暴雨互助#话题有超过1700万互动量,60亿阅读量。不少明星也几乎一夜没睡,一直在提炼和扩散求助信息。
网友刘黑炭的父母20号下午三点多开车带着狗出门,谁知道雨越下越大,被困在立交桥上。经过一个下午,油几乎被耗光,在附近找了一个不积水的地方原地等待,随后失联。
那是刘黑炭最紧张的一夜,父亲有糖尿病,她生怕他低血糖昏迷,于是在网上求助,想看看有没有人能帮忙带点吃的过去。她的求助信息被很多陌生人转发,不常联络的朋友半夜两三点发消息来问情况,连在日本的朋友都打来电话:“他们给我很大的支撑。”
LANA的爸爸在郑州市肿瘤医院化疗,她担心断了食物之后父亲的身体不能支撑,在网上求助,信息很快被转开,哪怕帮不上忙的陌生网友,也在评论里安慰她。
21号下午,她终于和爸爸联系上才知道,好几个住在附近的陌生网友根据她发布的信息,去医院给她的爸爸送饭、聊天。父亲把她臭骂一顿,说医护人员都只吃了一颗鸡蛋,还坚守工作,她却给大家添了这么大麻烦。
LANA过意不去想给医院联系一些物资,被医院拒绝:“河南人真的都是那种来事儿了自己默默扛的性格,其实还有很多地方的人都在受灾,他们都觉得能自己扛就自己扛,把最好的资源留给最需要的人。”
经历自救与各方救援,郑州的生活正在慢慢复原。
社区里,居民们井然有序地排队打干净的生活用水。
刘黑炭的父母终于成功脱困回家,狗狗终于又在眼前奔跑。
微博上,郑州当地网友纷纷报平安。有人说:“经过暴雨中的一夜,才知道,曾经习以为常的日常,原来如此珍贵。”
危机还没有结束,暴雨中心从郑州北移,台风“烟花”向浙江沿海靠近,南京又出现疫情。
然而只要骨子里的温良还在,没有什么能打倒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就像我们采访的一位医生发在朋友圈的鲁迅名句:
“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
当下,洪涝阻断交通、疾病传播风险上升,北京营养师协会理事顾中一和妇产科医生六层楼,在出行、通讯、女性生理卫生、食品安全、灾后清洁共5个方面,有如下的建议。
出行
如非必要,尽量待在家中。
必须出行或灾情发生时来不及回家时,需要:
1. 了解所在社区的疏散路线和警告信号,确认并尽量避免容易发生洪涝、山体滑坡的区域。
2. 避免步行/开车经过积水区域。
3.和周围人集体行动,避开旧建筑,选择往地势高的广场、坚固的建筑走。
通讯
一定要确保自己和外界的联系工具——手机——有电可用,减少无效使用,保持通讯。
不要着急拍视频、自拍、发朋友圈,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给家人报平安或请求救援!如果从家/工作单位移动,可用防水的工具包好电源/充电器/充电宝等带走。
女性生理卫生
月经期的女孩,经历了长时间雨水浸泡该怎么处理?
1. 有条件的话,尽快换掉身上的潮湿衣服,更换卫生巾、卫生棉条,以免细菌感染。
2. 每晚用清水擦洗外阴,不要直接冲洗内阴。
3. 洪水中的物质多样,但不必过度担心感染,可以在接下来几天观察自己的分泌物,如果出现发黄、浓稠、异味、瘙痒、灼痛等情况,需在交通方便后及时就医。
4. 无论是否来月经,都要勤换干净的内衣裤,注意阴干导致内衣裤残留病菌,有条件的情况下,最好等太阳出来再晒或使用烘干机。
濒临生产的孕妇,该如何自救?
1. 从破水到产生宫缩通常还会有一段时间,不要盲目自行生产,可以等待专业医护的救援,孕妇的优先级一般是最高的。
2. 联系不上医院的情况下,可以在网上搜寻线上提供支援的医护,不要过度慌张。
食品安全
在此期间,食物很容易发生变质。
确保入口的食物和水安全,要做到:
1. 饮用瓶装水优于饮用自来水,没有瓶装水的情况下,必须要保证把生水烧开后饮用。
2. 不吃变质食物,不吃来路不明的食物,不吃死亡的家禽家畜。
3. 不吃生冷食品,加工食品要烧熟煮透。推荐使用蒸、煮、炖等长时间加热的烹调方法。
4. 如果接触过洪水,请一定要用肥皂和水洗手,再处理食物、吃饭。
5. 如果提前预备防灾食物,优先选择容易保存、易于食用、能量密度高的方便食品和营养强化食品。
灾后家庭清洁
最后,当情况较为稳定后,可以对家中的狼藉进行清洁:
1. 如果房屋被洪水浸泡,一定要使用肥皂、水以及漂白剂清洗所有墙壁、地板和其它表面。
2. 扔掉已经污染、很难清洁的物品,例如枕头和床垫。
3. 预防积水导致蚊虫大量滋生,使用驱蚊液。初期睡觉时,建议穿长衣长裤。
题图来源:郑州交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