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8月,新疆和平解放。为了边疆的长治久安,1950年2月,毛泽东主席命令驻守在新疆的解放军一手拿枪,一手拿镐,投入到生产和建设中,屯垦戍边。
这是个英明的决策,对维护祖国边疆的稳定和发展至关重要。但许多干部战士投身革命以来,根本没有时间成家,要驻疆屯垦,就需要解决官兵的婚姻问题。
时任新疆军区代司令员的王震将军说了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没有老婆安不了心 ,没有儿子扎不下根。”为了让官兵安心,也为了兵团一代能扎根新疆,王震向当时的湖南省委第一书记黄克诚写信,希望能在湖南招收志愿戍边的女兵 。
1950年初,《新湖南报》连续刊登了新疆省人民政府、新疆军区司令部在湖南招聘女兵的启事。在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参军热激荡着无数年轻人的心,几年间,约有8000名湘女参军进疆,屯垦戍边。
数十年间,她们和男兵一样,青春热血洒遍天山南北,换来的是戈壁滩上一座座兵团城市的拔地而起。
当年十几岁的青春少女,很多人成了兵团的第一代女教师、女拖拉机手、女护士、女农业技术员。她们用青春和热血,书写了许多感人的故事,谱写了一曲曲动人的歌。
这就是“八千湘女上天山”的故事。2009年,湖南卫视还曾播出过一部同名电视剧,以纪念为了建设祖国边疆,远赴新疆垦荒援建的湘女们。
说到这里,也有一些对这一历史事件消极评价的言论,甚至于还曾有“十万光棍要老婆,湘女被骗入新疆”这样的说法,不仅对湘女们及其后人造成了伤害,更起到了虚无共和国历史的消极作用。
对这种言论,还是有必要驳斥,以正视听。
历史事件脱离不了其特定的时代阶段。明白了当时的时代背景,才能明白湘女进疆的意义所在。
首先是参军光荣的社会大环境和妇女解放思想。
在五六十年代,参军是件很光荣的事。军人地位得到提高,形成了“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尊重烈军属,人人有责任”的良好社会风尚。
对于妇女来说更是如此,几千年的压迫让旧时妇女处于社会最底层,民国时期妇女团体虽竞相增长,但在反对派四面讨伐声中,雷声大雨点小,妇女地位的改变着实有限,比如著名的“张团长杀妻案”,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也不了了之。
共产党“妇女解放”的思想不啻平地一声惊雷,五四运动让妇女开始了新的觉醒,1924年上海14家丝厂1.4万余名女工的罢工最终获得胜利可为证明。妇女解放运动逐渐扩展到全国,抗战时期,妇女不仅从事慰问、救护、后勤,立志当花木兰的更不在少数。在共产党军队里,自红军时期开始,女兵就是队伍中的组成部分,为人民军队的发展做出过重大贡献,还有不少担任了重要的领导职务。到建国之时,女兵数量保持着数万人的规模。
“参军热”和“妇女解放”结合到一起,就不难明白当新疆招聘女兵时,在地方上引发的热度。
事实上,招收女兵并非仅面向湖南一地,不少陕西、山东、上海妇女同样响应号召,参军进疆,如老解放区山东也招收了为数不少的女兵进疆。
再以陕西临洮为例,成立贴出征兵布告后,年轻学子奔走相告,相约鼓动,投笔从戎,立功边陲。报名处排起长龙,一个多月就招收了1500多名年轻“学生兵”,其中就有150多名女兵,她们成为第一批进疆的女兵。
进疆女兵中,湖南贡献的兵员是比较多的,这里面的原因有湖南是革命老区,共和国许多将领出自湖南,当时主政新疆的王震、陶峙岳等将军家乡也是湖南,这种背景下可以想见,湘女报名参军的热情也是极其高涨的。
全省各地的女孩子闻讯赶到长沙 。她们争先恐后地来到营盘街报名应征。没有交通条件,很多人就徒步走到长沙,其中不少还是瞒着父母家人而来。为了实现参军梦,她们在怀里揣上秤砣和石头以让体重达标,还把鞋跟垫高来凑身高……一时间 ,到新疆当兵成了湘女的热门话题,遥远的新疆成了众多湘女向往的地方 ,辛弃疾和左宗棠曾屯过兵扎过寨的营盘街一时间成长沙最热闹的去处。
负责招兵工作的二军六师政委熊晃将军开始还觉得难度不小,结果是每次招人,结果一再突破指标。如此,遂有“八千湘女进疆”历史壮举。究其原因,主要是共产党“建设新中国”的宏伟理想和人民解放军的强烈光荣感,激励着全国人民尤其是知识青年投身革命。
第二是部队驻疆屯垦戍边的需要。新疆的重要意义和战略地位无须赘述,在建国之初老一辈领导人就已洞若观火。十余万战士就地解甲屯田,既能屯垦戍边,又能帮助地方发展,自给自足解决了吃穿问题。
但部队要长久驻扎,必然要想法解决战士的婚姻问题,要在其他地方,这个问题并不太难,但在新疆,这就是个棘手的问题。
对于战士的婚姻问题,部队的解决办法是:
家里有老婆的、订了婚的,可以送来;家里既没有结婚又没有订婚的,父母亲戚能给你订一个的也可以送来;路费等一切由公家负担。
但已婚和订婚的官兵毕竟是少数,更多战士根本就没有对象,无从解决婚姻问题。
当时部队有规定“不得娶少数民族妇女”,新疆只有30万汉族人口,适龄妇女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想在当地解决部队婚姻问题是不可能的任务。
要解决这个问题,只能从内地想办法。不可否认,招收女兵进疆,为战士解决婚姻问题是一个重要出发点,但“分配老婆”“当官先挑,剩下给当兵的”“强迫嫁给老干部”这些说法,就是无稽之谈了,亦或是对历史的无知。
用一组数据就可以驳斥,1954年11月,新疆军区《全军妇女工作总结》指出:全军妇女39259名,占部队人员21.5%。女干部2152名,战士19121名,家属17986名。
当时女兵恋爱婚姻过程是,“组织介绍,双方交流,自觉自愿,合法手续”。
戴庆媛是第一代维文汉族女翻译,也是湘女代表,被当地人称为“活字典”,她的丈夫是位西北野战军战斗模范,比她要大八岁,在当时这被认为是年龄差距比较大的。
那时,部队里经常组织女兵展开讨论:老同志为谁打仗负的伤?老同志为什么没文化?老同志为什么没成家?通过这些活动,戴庆媛逐渐理解了部队官兵军旅生活的不易,也和对象产生了感情。最终,戴庆媛选择了嫁给了那位战斗模范。
戴庆媛说,当时对我们这些结婚的女兵来说,觉得像包办又不是包办,自愿又不是自愿,既幸福又不幸福。我们对情感的选择,是从集体利益出发,那就是繁殖生育,让兵团的人口增加,壮大力量,固守疆土,扎根边疆。我认为那种婚姻是道德婚姻。
另一位湘女蒋慧英,团政委给他介绍了一个老红军。但他说,我的男人一定要和我年龄相近,还得有文化,“如果不是这样,你怎样说都不行”。后来,蒋如愿找到一个叫包厚的男兵,是部队里罕见的一位高中生。
她们的事并非个例,不可否认基层连队出现过一些急躁催婚的现象,也引发了一些矛盾,但被高层获悉后即加以制止,时任新疆军区政治处组织部长刘一村也在会议上批评过这种现象。
那是一段很大的历史,无论是当时还是后来回顾,湘女们都有那种历史感。但无论多么伟大的历史,都不能让人人如愿以偿,甚至有一些悲伤的细节。 八千湘女中,一定有令人叹息的个人故事。但她们的主流感情并不是抱怨和后悔,而是以自己参加了那个历史而感到骄傲,那确实是她们真正的集体感觉。
和赴朝参战的志愿军战士一样,她们也是那个时代最可爱的人。今天,我们享受着历史的成果,又凭什么对历史报以否定态度?回看历史,也要承认王震将军当时的决策是正确的,否则兵团就没有现在这个样子。
国家并不曾忘记湘女的贡献。
2006年,湘江之滨矗立起一块巨大的“湘女石”雕塑,这块120吨的青灰色花岗岩正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从4000多公里之外的天山峡谷运来,以纪念8000湘女上天山保卫、开发、建设新疆的丰功伟绩。
2019年重阳节,50位当年湘女的代表又回到了家乡长沙,来参加湘疆两地的“八千湘女”进疆系列纪念活动。这类活动并不是第一次,在2016年等时候就已举办过。
在那火热的年代,扎根边疆,保卫祖国,是那个时代每一位上进青年的梦想。脱离当时的环境背景来妄加非议,是不能容忍的。
那是一个激情燃烧的时代,百万大军屯垦边疆。我们不能忘记那个时代,更不能忘记在异常艰苦的环境中,保卫、建设边疆,奉献了自己的一生的战士。
如今新疆的许多城市,在之前都还只是一片荒野。正是在第一代人的贡献之下,兵团城市一座座拔地而起,2019年新疆生产兵团第七师建设的胡杨河市已是第十座兵团城市。
现在在兵团中,不但有了二代,还有了三代、四代。和平时期,他们是边疆守护和建设者,战时就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的威武之师。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早已成为是祖国西北的明珠与定海神针。
自然,湘女们在其中功不可没,她们是扎根戈壁荒原的第一代母亲。湘女们不仅支撑起家庭的“半边天”,也支撑起了屯垦戍边的“半边天”。
参军,进疆,这是湘籍女兵们的梦想,她们用50多年的岁月,演绎了为梦想生存的人生。她们不仅贡献出了青春和爱情,同时也使荒原上第一代母亲成为了第一代教师、医生、农技师、拖拉机手,全面改变了当地的诸多生态,使一个黄沙弥漫的粗犷世界开始绽放柔和、文明和理性的光辉。
当荒原中的新城拔地而起,湘女们的腰身已不再挺拔;当沙漠变成绿洲,湘女们已是满头白发。
我们相信,面对她们,没有人不肃然起敬。
天山脚下湘女的顽强拼搏史、无悔奉献史和红色浪漫史,就是一部屯垦戍边、民族交融、文化交流恢弘历史的生动例证和缩影,这就是其时代意义。
八千湘女上天山的历史功绩不可否认,向八千湘女致敬!她们的事迹永垂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