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欢女爱之事，作为人类繁衍最原始的欲望源头，恰如吃饭喝水一般难以压抑，而当一段婚姻只剩下彼此爱恋，又该如何维持下去？
第四代导演刘冰鉴的伦理电影《砚床》，就为我们撕开了礼教与欲望纠缠下的遮羞布，展现了一个残酷却直击人性深渊的真相。
故事发生在一个民风淳朴的小镇，这里稍显偏僻，所以人们思想保守而传统。
后来一个适逢婚嫁的少女玉莲在一次偶遇中，与当地吴家的大少爷一见钟情。
二人相处起来异常融洽，不多久，便彼此真心相爱起来。
吴家有个祖传下来的砚床，据说已经有几百年了，比那老房子还久远，玉莲嫁过来以后，家里长辈就言，这砚床不能动，会死人的。
“那时候，我常常躺在这砚床上，夏天这砚，特别凉，身子贴上去，就像掉进冰堆里，那时候年轻，火气旺，不怕”
结婚以后的二人，日子过得悠闲而甜蜜，很多时候，玉莲就靠着砚床上听吴家少爷讲述那些砚上的稀奇古怪的事儿。
“这砚床啊，有灵气，不是龙体，就抵挡不住其中的阴寒”仿佛一句伏笔，从这里开始，就已经为整个故事的结局留下暗示。
玉莲是嫁过来之后才知道，原来这吴家少爷天生体弱多病，床上之事更是无能为力，可这事关男性尊严，又是万万不能让别人知晓的。
如今二人虽琴瑟和鸣，羡煞旁人，可半年多过去了，二人其实依然未能圆房，这也让玉莲内心始终留有隔阂。
而每每情到深处，吴家少爷只会说一句“我们还是睡吧”来打发她，可年轻的玉莲渴望成为母亲，也有难以掩盖的生理欲望在体内燃烧。
她很爱丈夫，却又难以面对外人不断议论的谣言，后来在外做生意的吴家老爷回来，看儿媳妇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便下了最后通牒，不给吴家留后，他们一分家产都得不到。
原本的夫妻二人，在父辈的照耀下可以轻易过的衣食无忧，若少了这部分，他们连基本生活需求都不知该怎么办。
吴家少爷无可奈何，一边男人的尊严让他对父母也说不出口真相，另一方面，自己又确实无法让玉莲怀孕。
也不知是如何想到了这个荒唐的办法，但当吴家少爷对玉莲说“让下人阿根来帮我们的时候”，即使她下意识拒绝，却也已经打开了悲剧的魔盒。
逼迫妻子和另一个男人苟合，这在哪个年代都显得荒唐又无知，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悲剧的起源，最后彻底摧毁了三个人的人生。
一，一场“婚外情”的失控，一个悲剧女人的无能为力
为了给丈夫看病，玉莲求来了不少药方，从抓药到煎药，都是她一手包办的。
她内心希望丈夫能好起来，也希望能和丈夫孕育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可丈夫竟然让阿根代替他的职责，甚至不惜让她出卖自己的贞操，她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提议。
但在当时那样一个男权社会，她从来无法左右丈夫的意见。
她问丈夫难道不能收养一个孩子吗？丈夫一瞬间想到的还是自己，如今的局面，外人责怪女人的肚子不争气，没有一个人怀疑问题是出在他头上，他是一家之主，就一定要守护住这个秘密。
他逼迫妻子和阿根圆房，只要妻子怀孕，又有谁会怀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呢？
他确实爱妻子，也设想着和她相濡以沫一辈子过下去，但在一个男权思想裹挟着的封建社会，他又不可能失去自己的权威。
可当妻子顺利和阿根圆房，他内心的那份别扭还是让他与妻子逐渐产生了隔阂，一边相信妻子不会变心，不会背叛，一边内心的矛盾又让他将妻子不断推远。
可以说，整个悲剧就是吴家少爷一手造成的，但他不可能承认自己的过错，那么这份无人认领的过错该由谁承担呢？很显然最后会是玉莲受到一辈子良心的谴责，这是一个时代女性的悲剧。
电影是以倒叙的方式呈现的，变成了一个孤寡老人的玉莲，独守着吴家老宅过了一辈子，后来一个老收藏家看重了这大砚床，想从她手下买下，却一直未能如愿。
久而久之两个老人逐渐熟悉起来，也才让玉莲主动将整个故事重新讲述了出来。
和阿根的欲望释放，对玉莲而言是让她真切体会到了做女人的感觉，这份感觉带来的刺激甚至逐渐占据她理性的大脑，也终是让一切披上了“婚外情”的外衣。
纵使这个结果是在丈夫的促进和默许下才得以发生的，但很现实的一件事就在于，即使玉莲一直深爱着吴家少爷，她又确确实实是“精神出轨”了。
肉体的欢愉不会让丈夫难堪，但当玉莲和阿根之间逐渐诞生出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暧昧情愫之时，也注定一切局面的失控。
玉莲的悲剧在于她始终是被动选择的，丈夫选中了阿根，所以她只能服从，后来丈夫想要除掉阿根，她内心深处的善意想要救他一命，也并不仅仅看在两人曾有过肌肤之亲。
但她最后冲破道德束缚，主动选择和阿根共赴云雨之时，却是实实在在的背叛，也正因为如此，当他们的行为最后被丈夫撞见的时候，一切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会有。
玉莲将自己永远困在了这砚床之上，即使后来丈夫三十岁便撒手人寰，她也早已失去了一生的自由。
她用一辈子的守寡在赎罪，也是为了守护那个终极秘密不被世俗发现，她既需要自己丈夫的名声，也希望守护阿根的冤魂。
所以她愿意和那位老收藏家亲近，说到底不过是在他身上看到了阿根的影子，而那个两人都没收下的墨条，正代表了故事的延续性。
墨条只有在砚台上才会出墨，这是一种束缚，也只有一切真相大白，才是玉莲彻底放下的那一天。
二，守护半生的秘密，尘埃落定之时难以直视的真相
电影的最后玉莲的侄女终于忍受不了内心的冲动，决定喊人来将砚床抬走，老太太曾经有多锋芒，如今行将就木之际就有多无奈。
她还守着最后一个秘密，也就是后来被丈夫处置的阿根的结局，这不仅代表着丈夫的颜面，也是那段“羞耻”过往于她而言的真相大白。
作为女人，她确实犯了那个年代最不能犯的致命错误，但又是如此让人觉得悲凉。
即使面对丈夫的误解与猜忌，玉莲也只是有苦难言，而阿根最终也没能让玉莲怀上孩子，后来丈夫离世，守着太多秘密的她也只能一辈子孤独终老，甚至后来因为腿脚不方便，连吴家大院都没有出过。
她的悲剧在那个年代显得如此正常，一个女人，用一生的代价去弥补曾犯下的过错，说到底还是太残忍了。
而后来人们终于在砚床打开，发现里面的那一具铮铮白骨的时候，又真的能让一切真相大白吗？
砚床打开的那一瞬间，也正是玉莲将要离开之际，这一辈子于她而言除了短暂到如同昙花一现的幸福，更多的悲剧也只是独自承受。
阿根被丈夫永远地关在了砚床之下，这是这个故事的最终结局，但当一切尘埃落定，却让我们发现这依然是一个让人无法直视的真相。
念着主人对自己有恩情的下人，即使知晓一切违反伦理道德，还是听从少爷指示和少奶奶有了肌肤之亲。
阿根将自己的位置向来摆得端正，也从来没有因此妄想过有任何非分之想，后来少爷因为猜忌要除掉他，他也只会责怪自己有了越矩行为。
他是夹在少爷和少奶奶之间的，少爷逼迫他成为了玷污少奶奶的“罪人”，而玉莲又因为自己的欲望终于将他拉下了深渊。
可以说，比起玉莲，他更像是这场悲剧更无辜的那个人。
而吴家少爷因为自己的缺陷伤害了两个人，一个是最爱的妻子，一个是最信任他的属下，可能他直到最后还依然沉浸在两人背叛的痛苦中，但真正造成这一切的源头，也恰恰是他。
所以，在这场悲剧里，丈夫与阿根同样无法置身事外。
三，男权社会压迫下的无奈，这是三个被裹挟的灵魂共同的悲剧。
“我不明白，要是我害了阿根，又是谁害了我呢？”这是玉莲最后留下的话。
可以说，在那个年代之下她确实是个苦命的女人，她和阿根之间并没有爱情，却又确实存在因为肉体欢愉而带来的悸动。
而丈夫给她的爱是足够满的，所以至始至终她都将所有爱情给了丈夫，即使在阿根这里收获了满足，她也会坚持给丈夫熬药。
但正因为丈夫也是那个男权社会裹挟下的牺牲品，一切才更显得苍白。
丈夫需要维持自己作为男主人的权威，就不可能有一个“不能人道”的缺陷，他亲手将妻子推给另一个男人，也只是为了掩盖这个丑陋的秘密。
但当妻子真的和另一个有了什么，他又觉得这同样是男性尊严受到了伤害，他是一个被传统的封建思维彻底箍住的人。
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懦弱无能，就只能用伤害身边人的方式来获取内心的平衡感。
他同样是一个时代的牺牲品，以至于直到最后也不过是在郁郁寡欢中，丝毫不甘心的离开这个世界。
他的痛苦来源于社会强加在他身上的使命感，他担当着整个家庭传宗接代的重任，即使他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告诉别人他无法拥有生育能力，除了一致带来嘲笑和抛弃，也不会给他的现状带来任何好转。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秘密才是断不能让人知道的，那个社会无论对于男人还是女人都没有留有足够的包容心。
男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女人应该是什么样的，都如同一个框架一般刻画了一板一眼，他与玉莲一般，也有诸多无能为力。
但他错就错在将两个无辜之人牵扯进了他的命运悲剧之中，甚至被动为他承担了代价。
守着无性的婚姻玉莲一定会离开他吗？我想这是不一定的，这点从后来玉莲甘心守一辈子活寡就能看出来。
而若是他没有让阿根和玉莲经历这一切，若是他们真的抱养了一个孩子，一切一定会是截然相反的另一个结局。
可惜，生活从来没有如果，一个错误的开始，最终变成了三个人的命运悲剧，说到底也还是因为在时代背景的裹挟下，他们都只是身不由己的空壳。
电影是根据李平易的短篇小说《巨砚》改编，原著并没有阿根这个人物，这是电影剧本二次创作后加上的。
电影在没有脱离原作故事基调上，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封建社会摧残下的女性故事，非常发人深省。
而整个故事的悲剧源头，无论玉莲没有怀孕，还是吴家少爷的体弱，其实都和长期躺在砚床上有关。
砚床阴寒，对身体的影响很大，但他们并不相信，还将这物件当做了一件吉祥物品，而这张砚床就像一面镜子，以此才引出了整个故事的悲剧源头。
在这世上，人性总是难以接受现实的考验。欲望本身，是要站在自然人性的角度，去正视的。被压制，爆发力往往是毁灭性的。
—来自豆瓣
有爱无性的婚姻何以持久？欲望本又该如何正视？这是电影之外留下的延续。
而悲剧往往只需要一个极小的导火索，却终是一辈子难以释怀的悲哀，整个电影看完尤其透露出一份无能为力，也为其中每一个人物的命运痛心。
荒唐背后，是一切失控的开端，只愿破碎后的残生，一切还能重生。
感谢阅读！图片来自电影《砚床》
撰文/深海里的星，洞见本质，以文字倾听世界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