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是抗日英雄,又是冷血杀手;既同情弱者,又毫不留情。他是个做下无数惊天大案的狂徒,又是一个惩奸除恶的豪侠。快意恩仇,刀光血影之中,“民国第一侠”王亚樵何以成为上海滩的魁首?
1923年的上海滩,波谲云诡,暗潮涌动。北伐的声歌正愈演愈烈,一派歌舞升平的上海,也被卷入了旋涡之中。
在声色犬马的上海大世界对面,有一家温泉浴室。淞沪警察厅的厅长徐国梁,最近常常来这里洗浴,由于深得新任江苏督军齐燮元赏识,事业一路上升的徐国梁,心情大悦。
凭着手中上海警务的特权,他去年新开设的贸易公司一直在贩运毒品,让他越来越阔绰,日子也过得一天比一天润色。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种生活即将被打破,这个破局者就是王亚樵。
当天,当徐国梁心满意足,洗得白白净净,正打算出门回家时,忽地看到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已然对准了他,待一阵枪响过后,不明所以的徐国梁已经是一身血泊,一切犹如幻梦泡沫般破碎。
冷血的刽子手轻轻吹去枪口的青烟,和十几名杀手一起遁入上海的茫茫人潮之中,他坐上了前往杭州的火车,在那里见到了浙江督军卢永祥,把刚从火车站购买的报纸放在桌子上,头版便是徐国梁遇刺的消息。
卢永祥微微一笑,他知道大事已济,对这个年轻的后辈表示了赏识。
这个刚过三十的青年,当即让他兑现承诺,卢永祥不但答应兑现出兵承诺,还让青年来当司令,让他招兵买马。委任令上,写下了三个字——王亚樵。
这场残酷的人命交易,是王亚樵这个传奇刺客人生中第一朵大的浪花。
而要论起他在上海是如何起势的,还要回到几年之前的一场劳资纠纷。
当时刚离开老家安徽,到上海混迹的王亚樵,在同乡介绍下加入了安徽旅沪同乡会。机智过人的他,很快接任了会长一职,组织安徽同乡工人和上海的资本家们周旋。
在一次拖欠薪资的冲突中,一名安徽工人被老板殴打,他找到同乡会的会长王亚樵帮忙解决。王亚樵气血上涌,决定为他讨回公道。他立刻差人打了一百把斧头,率众持斧上门,将欠薪的老板吓破了胆子。
自这件事后,王亚樵就开始在上海逐渐显露名声,他带人持斧讨薪的事情广为流传,故时人将他们称为“斧头帮”。
王亚樵的“斧头帮”在上海发展壮大的同时,他也同国党元老柏文蔚联系甚密。1923年,当曹锟和吴佩孚盘踞了北方时,孙中山便号令众人讨伐贿选上台的曹锟政府。王亚樵决心和柏文蔚一起反对曹吴,但嘴上功夫不能奏效,王亚樵便联络掌握浙江兵权的卢永祥。
卢永祥曾因争夺上海,和江苏督军血战,后在福建军阀孙传芳的介入下,痛失上海。为能重获上海,卢永祥答应王亚樵出兵北上,但必须先请他杀掉上海警厅的厅长徐国梁,为他击溃齐燮元扫清障碍。
于是,便有了徐国梁暴尸浴室门前的一幕,而后,浙江军队闻风而动,在王亚樵等人带领下,进军北上。但是后来因内部兵变,浙军北伐不利,卢永祥只得远遁东北,王亚樵则回到了腹地上海。
孙中山回国后,1926年国共合作展开北伐。王亚樵为了助力北伐大军,而去老家安徽游说。在战争中,王亚樵曾被围困,陷入危险之境,后仅率十几人杀出重围,回到南京。
然而到了南京,却发现这里的天已经姓了蒋,蒋单方面和军阀妥协,同时屠杀革命志士,令世人齿冷。王亚樵自视甚高,不堪与蒋合流,愤然同蒋派割席而别。
蒋得知后,曾派人缉捕,但是王亚樵行走江湖,经验老道,早做好了准备,让手下伏击了缉捕他的特务,只身遁回上海大本营,自此其与蒋党彻底撕破脸皮。
由此便引出了王亚樵后续做出的又一刺杀行动。王亚樵为反击蒋派,计划刺杀亲蒋的时任安徽主席陈调元。
1928年,正值深秋。他手下探听出,陈调元不日将与蒋派的安徽事务负责人,全国建设委员会委员长兼安徽建设厅长张秋白,在南京会面。王亚樵深感时机难得,若一举歼灭二人,将使蒋控制安徽的计划付之一炬。
最终,因陈调元失约来迟,仅刺成张秋白一人。蒋派高官遇刺,举国震动。陈调元后怕不已,旋即辞去职务。后王亚樵联络方振武等人三路军讨伐蒋,可惜被内奸赵铁桥出卖,让蒋提前做了准备,使起义无疾而终。
受挫的王亚樵怒火中烧,又掀起暗杀风暴,派手下在上海招商局门前枪杀叛徒赵铁桥。王亚樵的暗杀雷霆行动,使上海滩惶恐万分。曾与赵铁桥竞争招商局长的李国杰,在赵铁桥死后得以取而代之。他感激王亚樵的帮助,将名下一艘叫江安号的轮船赠与王亚樵。
恰是这艘轮船,掀起了上海滩黑帮间的一场大风波。彼时的上海,是青帮的天下,势力深入上海社会各界。黄金荣、张啸林、杜月笙,合称上海三大亨。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江安号轮船的船长,正是张啸林的侄子张延龄,他仗着张啸林的庇护,对王亚樵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并不接招,杜月笙在上海垄断轮船航运,也暗中支持张延龄。
王亚樵誓要让张啸林和杜月笙知道自己的厉害,他派人在张公馆放置炸弹,让张啸林的后院多了一个大洞。又派几百个斧头帮成员,登上江安号轮船,把船长张延龄扔了下去。张延龄跑去找杜月笙求救,却让杜月笙也惹上了麻烦。
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王亚樵狠辣的行事风格,让盘根错节、瞻前顾后的青帮老大们心有余悸。最后,青帮宗主黄金荣出面调停,让杜月笙赔钱了事。王亚樵趁机敲竹杠,让杜月笙让出一部分上海江海轮船买办的权力。杜月笙夹在中间,万般无奈下只得就范。
至此,王亚樵坐稳了上海滩的第四把交椅,和原三大亨一起成了上海黑帮的泰山北斗。
1929年,王亚樵在上海站稳脚跟后,没有浪费财源。他改组手下帮派,建立了名闻天下的“铁血锄奸团”,从事暗杀汉奸国贼的活动。组织遍布全国,让卖国贼们闻风丧胆。
特别是在九一八事变后,王亚樵募集资金,支持马占山抗战。淞沪会战爆发后,日军登陆上海,国军19路军浴血奋战。王亚樵组织民兵,成立“淞沪抗日义勇军”,亲自出任司令,赴前线参加抗日战争。
他配合19路军和日军周旋,甚至不惜劫持兵工厂,以武装手下军民,同日军决死。后淞沪战场暂且休战,一场日军庆祝会上,王亚樵又安排手下刺杀日高官白川义则、重光葵等人。当场击毙白川,重伤外相重光葵,共炸死日本高官十三人。
但是王亚樵最疯狂的计划,是直接将枪口对准蒋本人。1931年,王亚樵在胡汉民的亲信支持下,策划谋杀蒋。是年蒋在庐山休养,山中别墅附近警戒森严,别说枪械,但凡不相干的人员一律禁止入内。
王亚樵聪明绝顶,想出火腿藏枪之计:先派妇女携带藏有枪支的火腿上山,再派杀手空手而去。杀手被搜身时身上没枪,轻而易举地混入山中。
然而百密一疏,丢掉的中空火腿被巡逻兵士发觉,杀手在接近蒋之前就被搜出,最终死于乱枪之下。刺杀未成,此事让蒋对于王亚樵彻底失去拉拢的耐心,决心要除之而后快。此后,王亚樵一度远赴香港避祸。
1936年,军统头子戴笠奉命到香港追捕王亚樵,但却扑了个空。有消息说王亚樵早已听到风声,离开香港,前往广西了,这让戴笠很是恼火。
但是找不到王亚樵下落,戴笠却意外抓获了其手下余立奎。余立奎同王亚樵情谊深厚,誓死不肯出卖。戴笠又重金买通余立奎的妻子余婉君,从她口中得知了王亚樵藏身梧州,于是,一个计划便在戴笠脑海中浮现。
当年十月,余婉君来到王亚樵家中,余婉君的突然到来,让王亚樵十分震惊,他不知道军统特务已随之而来。不多时,军统特务一拥而入,将来不及逃跑的王亚樵击毙。而余婉君也没有命花那一笔重金,被特务灭了口,和王亚樵一起殒命当场。
至此,一代狂雄王亚樵死在他乡,世人唏嘘良多。此人身后众说纷纭,有褒有贬,却只有主席的一句话最为贴切:杀敌无罪,抗日有功。小节欠检点,大事不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