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在大地上流淌
作者:简宜贵
温暖在大地上流淌。
这是我看见那片荒地上阳光照耀下的景象时脑海里不由自主涌出的一个句子。
是的,站在阳台上,我看见阳光下的那一片荒地又换上了新装,哪怕季节还在冬季。这是我看见这一块荒地在同一年的冬季里第二次换上新装。因为有阳光,它的色彩显得更加耀眼、蓬勃、肆意,甚至有几分疯狂。
它们是阳光在大地上的另一种流淌,因为有温暖,就显得有几分张扬。它们以自己的方式来迎接这冬日里难得的暖意,吐露出生命蓬勃的芬芳。
阳光从天空流泻下来,阳台下荒地上的那一片芭茅,就伸长了手臂,高高地举起手中蓬松雪白的绒毛,在微风里摇曳,在阳光下蓬松开来,以自己特有的色彩和欢喜,生动着脚下的荒凉。
看着那一根根从尚有绿意的叶片间伸出的,直直长长地向空中伸去的茎秆,你就会想起,美女伸长了手臂舞蹈,无意间退下袖口时露出的修长秀美的藕臂。这是一种绿叶衬托的美,是一种羞怯中带着张扬的欢喜。更像是美女修长的细颈,在阳光下泛着瓷白的光芒。
它的顶部,长出了一丝一丝柔柔下垂的穗,这是刚劲上升后羞怯低头的柔美,让你想起徐志摩诗歌中那个羞怯的句子“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一丝丝花穗疏落有致地下垂,在空中画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看上去像极了柔嫩的手指,让人怀疑《诗经》“手如柔荑”里的“柔荑”不是指茅草的嫩芽而是形容冬阳下盛开的茅花。
如果将其直直地伸向空中的茎秆想象成美女修长瓷白的细颈,那顶端弧线下垂的花穗更像是流泻的秀发,或者额前的刘海,在春阳下粘了满头满发的杨花。
看见那一片高昂的茅花在冬阳下摇曳,你就看见了阳光在大地上流淌的样子。这种流淌,素朴中带着华丽,舒缓中带着激扬。
在伸出走廊的那个平台,在这个冬季的早一些时候,在这个冬季早一些时候的阳光下,我曾看见温暖在这片荒地上流淌的另一种样子。
这种流淌,有些浓墨重彩。
阳光下,有一层浓浓的绿,正从枯黄的荆棘和茅草的缝隙里,向外流淌,将生命的蓬勃延向远方,这种几乎贴地流淌的植物,哪怕隔着荆棘和茅草的遮荫,也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他们伸长了藤状的茎,带着墨绿的叶,穿过一片障碍,又穿过一层障碍,直到将自己完完全全地暴露在阳光底下,暴露在世人的视野里,他们嫩绿的最前端,还在拼命地向前延伸。
他们从藤状茎上竖起的,穿过荆棘和茅草后向上开放的,细密金黄的花朵,像极了海潮汹涌时阳光下翻起的金色浪花。
这是千里光。传说中让姐妹俩在漆黑的荒野看见其花朵泛出的金色光芒后找到回家道路的植物。在这个冬季的阳光下,我看见的却是,温暖以生命的浓墨重彩在大地上的流淌。
在这个伸出走廊的阳台,在冬阳暖照的正午,我看见温暖在阳台下的荒地上欢快地流淌。搬来两条座椅,中间再加一根平凳,脱掉外衣,我将身体搁上去,放松,让手脚伸展,不时翻转身子,将自己想象成冬阳下盛开的巴茅或者匍匐在大地上生长的千里光,让阳光在我的身上流淌,让温暖在我的生命里,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