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兴,本名张胜兴,1978年生,山东莱芜人。中学时代开始写诗。2001年在哥本哈根参加“中丹国际诗歌交流活动”。2014年,完成长诗《只有神灵不愿我忧伤》。2015年获得极光年度诗人奖。2016年参加《人民文学》第5届新浪潮诗会。
写不出一行诗,是一件小事情
写不出一行诗
就像璀璨星空没有一颗星辰在你面前滑落
熟透了的杏子没有一颗敲在你头上
但,绝不象——
挤不出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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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得合不拢嘴是一种低劣的情感
劈开双腿放孩子出来
把多余的奶水挤进太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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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电有什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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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我绝望透顶,上帝就赐我长生不老
写不出一行诗,都是妈妈的错
写不出一行诗,是一件小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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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写不出一行诗,是一件小事情
亲爱的,如果你觉得我有多么爱你
你就大错,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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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着头皮的青春
硬着头皮打架
硬着头皮叫骂
硬着头皮当一个小流氓
现如今
我觉得最对不起的是我曾硬着头皮吓唬过的人
我欠他们一些胆量
他们欠我一些东躲西藏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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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是多么的紧张
鲤鱼打挺闪银光
青春也是多么的放松
竹篮装水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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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合影
父母年轻时的一张合影,一张发黄的照片
照片长10公分,宽6公分,边缘裁着锯齿状的毛边
泛黄且有几点污物,像鸟粪像血渍又像是油漆
照片上部留白太多,像硝烟弥漫的天空
下部略显拘谨,仿佛将人拦腰砍断
肯定是有人把照片卷起来带在身上才造成了现在难以抚平的弧度
材质有些特殊,从一小块撕裂的截面看完全不同于现在的照片
把照片放在太阳底下看有一种奇怪的透视立体效果
借着那弧度把照片立在桌上则是另一种感觉
母亲已回去多年
所以照片上的她笑容丰盈
而父亲还活着,就在我们身边
所以照片上的他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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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魔术师
那是一个默不作声的孩子
喜欢魔术,梦想能有魔术大师可以收自己为徒
口袋里总是装着无用的鸡毛和石头
那天在口腔医院,他对着女护士吐出了一朵月季花
去年在海滩,他把妈妈埋进沙堆里还上了一把大铁锁
然后把钥匙扔进大海
为了配合这个魔术妻子屏住呼吸把自己抱紧
生怕被闲杂人等随随便便就解救出来
谁也找不到丢到大海里的钥匙
只有少年魔术师才能担此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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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
星辰消失了
夜空深邃尽失,苍白如黑色幕布
铁轨消失了
但火车仍在凭空疾驰
它仍需要降落在一截铁轨上
风消失了,就是风死去了
独留风之子在哭泣
苦痛消失了,但其离去时的通道还在
对你的爱也会消失
不是转移
而是从人间蒸发
通往寺院的台阶消失了
但寺院内的钟声从不消失,更加悠远
所有消失了的,都会在某一刻同时来到你的面前
锣鼓喧天,鼓乐齐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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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你的
留在你身体里的弹壳属于你
你身上的伤疤属于你
一首歌的一部分属于你
你是允许大家听的,我们听到了整首歌
天空是父母留给你的苍白遗产
连一只飞鸟都没有
你只属于你的母亲
而你的母亲属于所有的孩子
你贫穷,朝阳从你的屋顶升起,光彩夺目
你富有,只得贴着墙角走路,灰头土脸
美酒属于你,酒瓶属于我
果壳属于我
榨汁后的残渣属于我
额头抹去的汗水属于我
你拥有一只山鸡
鸡尾的那根漂亮翎毛属于我
我只拥有残留物,附属物和无用之物
对你吹一口仙气
属于你的一切将从人间蒸发殆尽
仅留一滩滩水渍
你并不因失去而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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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你不遇
用一道闪电敲开你的门
你却不在
只有你的妈妈在昏暗的光线里生闷气
你的妈妈暴跳如雷
活活把闪电骂回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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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浪费了一道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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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电只能敲开你的门
不能追随你
闪电不能把你从黑暗里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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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年
晚餐过后
我们坐在廊下剔牙
把齿间的残留食物再次吞咽
有一些人,到林间去打猎
兔子在夜灯照射下,突然就不敢动了
月亮升起来了
残阳还没有完全落下
它们同时存在
这其实是我们所不能接受的
在心里存在着巨大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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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国
——致敬唐欣
我的曾祖父,私塾先生,找了个外村太太
心有不甘,又找了个本村的二房,张刘氏,生下了我的爷爷
我的爷爷找了同条山峪的奶奶,一山不容二虎
关上大门,夫妻二人打得鼻青脸肿,一辈子
我的奶奶和我的姥爷是远房表亲
我的爸爸和妈妈之间的亲戚脉络至今仍是迷雾一团
而我的岳父直接和他亲舅家表妹拜了天地,生下了我的妻子
我的妻子,本镇穆斯林,异族
想起了我的曾祖父,心里痒痒,找个本村的该多好
儿子,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全靠你了,杀出这重围
走得越远越好
有北京的,绝不找济南的
至于外国人,咱想也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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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可以是别人的贵人
上帝已经苍老
贵人改变命运
饥肠辘辘大腹腹便便的命运
有家不能回的命运
热锅上蚂蚁的命运
风口浪尖上的命运
被悍妇撒得斯文扫地的命运
呼天天不灵,叫地地不验
贵人何时才出现
看到路边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农妇
二十元把她的红薯全部包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