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做自己想做的事、生活在让你感到舒服的环境里、让你的内心得到安宁,是糟蹋自己吗?难道成为年入上万英镑的外科医生、娶得如花美眷就算是成功吗?”
一个成熟的社会形态,对多元价值观应该持有包容态度。可惜,刚从贫民窟里挣扎出来的当代中国并不是这样。所以,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前一个虽然不确定,至少后一个是肯定的,年入百万、美人相伴怎么能不算是成功呢?
然而,被现实主义包裹的理想主义者却不满足。入职三月以来,在职场上也见识到了那些收入颇丰的职场精英。看着他们日夜加班、为钱所累的状态,我想,十年以后我会如何评价我自己?诚然,在现世中,他们已是人群中的佼佼者。这世间,能捡起脚下近在咫尺的“六便士”已算幸运,又怎么能贪恋天上的“月亮”呢?《泰晤士报文学增刊》上一位书评作者,称《人性的枷锁》的主角菲利普▪卡雷 “和许多年轻人一样,为天上的月亮神魂颠倒,对脚下的六便士视而不见。” 一部分人得到六便士后便心满意足,而另一部分人在得到六便士后,又不忍心放弃眼前明亮皎洁的月亮。我就是这样贪心的人。这世间,只有少数人能够同时拥有月亮和六便士,比如生意成功的知识分子吴晓坡、担任名企高管的作家冯唐。这类人兼具才华和好运,不得不说是上帝的宠儿。
“仁慈的上帝指定世间某些男子必须过单身的生活……他们竟然违背了这种旨意……世间再也没有比这种结了婚的单身汉更值得同情的人。”
正是由于徐志摩不愿意变成“结了婚的单身汉”,他才毅然决然的离婚。他的一句话让人印象深刻:“ 我将在茫茫人海中寻访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其实后来才发现,徐志摩就是那个“被上帝指定的必须过单身生活的男子”。那些有艺术创造力的才子总是富有理想主义的,这样他们才能够从这龌蹉粗鄙的人世间发现明亮耀眼的光芒;另一方面,沉浸在自我构建的理想世界中,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他们必然会经受心头刀伤的煎熬。才子们精于理想世界,不过对现实世界却缺少清醒的认识。现实世界的一大法则就是“明确社会分工”。爱人和精神伴侣本就是两种社会分工,或许大才子们都有这种完美主义的癖好吧,非得把两种诉求贴在一个人身上。
"我尚未明白人性是多么复杂。现在我清楚的认识到,卑鄙和高尚、凶恶和仁慈、憎恨和爱恋是能够并存于同一颗人类的心灵的。"
今日重温了上海滩(周润发版),发现很有意思的一幕。满怀一腔热血的毕业大学生陈翰林,不肯继承家业,励志要在上海滩铲奸除恶、维护正义。于是不听父母之劝,加入上海巡捕房工作。初上任时,跟随其他几个巡捕去查案,没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巡捕们也只是不过是地痞流氓,到处收取黑钱。当巡捕把黑钱与翰林均分时,却被翰林拒绝了。他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后来翰林接到九叔(派出所所长)指示,说丁力开设的“大乐天”赌场没有牌照,指示他对“大乐天”下手。后来在“大乐天”被另一个巡铺的手枪击中、导致受伤。文强和阿力替翰林治伤时,和他的对话很有意思,可以说是改变了翰林的价值观和命运。下面是对话内容:
阿力生气地说:“我们的夜总会是领了牌照的,进来赌的各个都是会员,你知道嘛?”
文强问:“到底是谁告诉你我们没有牌照的?”
翰林答:“九叔(派出所所长)”
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的丁力对答:“一说你就信,怎么这么天真啊。我们这儿可不是秘密赌场。”
翰林愤愤不平地发出怒声:“他们诚信作弄我,我要回去质问他们!”
文强拦住他,说:“你跟有牌的无赖讲道理,是没用的。现在只是开始,你以后要学机灵点。”
翰林回答:“我回去告诉总巡警!”
文强冷冷地说:“你能不能活着回去见他,还是个问题。”
老江湖丁力补充说道:“他们把你干掉也没人知道,傻瓜!”
翰林把目光移向文强,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文强淡淡地说,“想要留条命,就要改变自己、去适应他们。”
文强站起身来,向窗边移了几步,继续说道:“他们收三块保护费,你呢就收五块。他们滥得不像样,你比他们还要滥!”
翰林严厉地回答:“那是同流合污,这不行!”
文强质问他:“你想不想有朝一日,大权在手?在上海这个流氓世界,你越卑鄙,就越能飞黄腾达。有了权势,就能做你自己想做的一切。”
文强的一番话,说的翰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文强弯下腰、俯下身面对着坐在椅子上的翰林继续说:“不要采取任何报复行动。这是公事不是私仇。”
后来,翰林挂着受伤的手臂,若无其事得回到巡铺房,和巡捕们问好打招呼,撕毁了自己之前辛苦画下的非法赌场据点图,并对其他巡铺说自己来当巡捕不为钱、只为权势和名声。和文强的这一番对话,让翰林彻底开窍了。
自此之后,翰林在巡捕房一帆风顺。
什么是对错?什么是善恶?什么是黑白?如果分界线真的那么清晰的话,那小学生都可以玩成人游戏了。毕竟书本上都把善恶黑白写得那么清楚。
韩寒电影《后会无期》说:“听过那么多大道理,依旧过不好这一生。” 我想原因在于,所有的大道理,既是对的,又是错的。能拿捏得好什么时候是对、什么时候是错的人,才能成为时代的弄潮儿。如同风光无限的上海滩冯敬尧。
作家追求的回报应该是挥洒文字的恣意和传播思想的快乐。
The moral I draw is that the writer should seek his reward in the pleasure of his work and in release from the burden of his thoughts; and, indifferent to aught else, care nothing for praise or censure, failure or success.
……But I should be thrice a fool if I did it for aught but my own entertainment.
我也很喜欢这段话的英文原文,因此附上,
吐槽:
这些天每天都在加班,晚上通常都干到十点多,每天总有很多任务做不完。回到公寓已将近夜里十一点。有几次累得瘫在门口的椅子上,连澡都洗不动就爬到床上去。第二天一大早起床洗个澡又赶去上班。
周日晚和在华为工作的同学吐槽工作日常,开玩笑地说道:“现在无比相信马克思主义,果然资本主义从出生开始,每个毛孔上都沾满了血。”
刘瑜在《送你一颗子弹》里谈了自己对《月亮与六便士》主人公的感想,她说道:“……但他又很无辜,因为他的眼里岂止没有别人,甚至没有自己。他不是选择了梦想,而是被梦想击中……如果说他与别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比别人更加服从宿命。梦想多么妖娆,多么锋利,人们在惊慌中四处逃窜,逃向功名,或者利禄,或者求功名利禄而不得的怨恨。但是查尔斯拒绝成为“人们”中的那个“们”。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为梦想而活”,十年前是一句很酷的话,今天说出来却备受鄙夷。庸庸碌碌的人潮忙了一辈子都只顾着拾捡脚下的“六便士”,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月亮在哪里。
这一久我也被困住了,我时常也问我的月亮在哪里,并为此迷茫、痛苦、煎熬。有一天夜里十二点,从公司打车回公寓,在的士里我忍住不掉眼泪。下车后我抱头痛哭,我问自己,“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六十岁时你会不会后悔你所做的一切?闭眼后该怎么面对自己这一生?”
但是我一回头,才发现我的行动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当我加班回到公寓、在深夜一点多,还在这里码字,没有读者,也没有任何物质回报,当我仍在继续做这件事。"I should be thrice a fool if I did it for aught but my own entertainment"。我想,我现在不求回报在做的事——文字——这不就是我在苦苦追求的“月亮”吗?初中时候我很喜欢文学,三年内甚至写了一本不能称之为文学的诗集和小说,写的作文也在县城的刊物上发表、并获得500元的稿费。中考我的作文是县城里唯一一个满分作文。至今我清晰地记得那时候我的梦想是当个作家和诗人。七八年时间一晃而过,这些年我只顾着脚下的“六便士”了。这世界上大多数人不知道自己的月亮在哪里,现在月亮就在我面前,这就是上帝赐给我的礼物,我又怎么能再次抛弃它呢?
未完待续……
原文始发于:《月亮与六便士》读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