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作者/末语
字数/344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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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洋槐树今年应该照例结了很多洋槐花吧，它的繁茂热闹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亲眼目睹和参与了。
坐在灯下向洋槐树的方向望去，香甜的洋槐花，正在一朵，一朵地盛开着……
“爸爸，这是什么？”4岁的我在一堆沙子旁摸着并不认识的洋槐树幼苗。
“这是洋槐树苗。”父亲边干活边对我说。
我静静地看着这株小小的幼苗，孤零零地站立在一堆沙子旁边。
冥冥之中，或许，我觉得它和我一样需要朋友，需要被爱。
空旷的院子，除了一个简易帐篷外，就剩下了砖块、沙子和水泥。
夏末的日初，将这株小幼苗叶子上的露珠，照得晶莹剔透，好似一颗颗明珠。
偶有微风掠过，小幼苗随风起舞，轻盈可爱。但同时，又略带些谨慎，生怕抖落了刚刚苏醒的露珠。
4岁的我，蹲在旁边，只觉得那一刻，很美好。
于是，我央求父亲不要铲掉这株小幼苗。
“好吧。太小了，看它能不能长大。”父亲有些迟疑，但还是尊重了我的决定。
“一定能！”我开心地对父亲大声说。
父亲笑笑继续干活，他得在天变得很冷之前，将我们的新家盖好。
02
传统的封建思想，在奶奶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
由于我，一个女孩的出生，毫无意外地将我和母亲,推向了被封建思想笼罩着的，这个家庭的对立面。
除过父亲，其他人都容不下我和母亲。
根据母亲的回忆，在我们搬进新家前的每一天，都是在无休止的争吵和谩骂中度过。
父亲外出打工时，我和母亲留在家中。
爷爷奶奶的家庭暴力行为，在母亲瘦弱的身体上时常上演。
父亲为了不再让我们受气，决定搬出来。
于是，在工作之余，父亲一个人开始给我们盖房子。
虽然，现在那房子样式已经老旧，很少去住，但那却是我心中最温暖的家。
父亲中等个子，有些偏瘦，皮肤在农村人里属于白人的那种。
但到底是庄稼人，总是掩盖不住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
父亲是村里有名的匠人，会盖漂亮的房子，做妈妈喜欢的家具，会吹一首好笛曲。
父亲读过书，还能写一手漂亮的文章和字。
在我眼里，父亲是个能人，也是个传统的却不太严苛的父亲。
父亲爱我们的家，我们也爱父亲。
03
而这株小而又小的，只有六七厘米高的洋槐树苗，从那一天起，成了我们新家的一员，也成了我的朋友。
为此我开心了很久，而那小小的洋槐树也在以后的日子里，给我们的新家带来许多快乐。
孩子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寻找到快乐忘记痛苦。
新伙伴的出现让我每天都乐得像花一样，我将它悉心的照顾着，像母亲照顾我一样。
时光悄悄地在指缝间溜过，转眼间，外套已上身。
北方初秋的早晨，晨露在太阳越过地平线时变成了钻石，光彩熠熠。
我从父亲搭建的简易帐篷里睁开朦胧的双眼，不等母亲帮我整理好衣服，就蹦蹦跳跳的拿着水瓢去给我的新朋友——那株小小的洋槐树苗喝水。
然后，一脸幸福地蹲在它跟前，看它一点一点将水喝光。
一晃，二十几年，就到了现在这般粗壮结实。
04
那一年，对我们家来说意义重大。
我不仅有了洋槐树苗这个新朋友，有了弟弟，也有了父亲为我们盖的新家。
长大后，离家远了。
我开始时常怀念这株小小的，让我开心的洋槐树，怀念洋槐树下我们一家四口穷开心的日子。
记得，有一年母亲去地里干活，我和弟弟想吃洋槐花。
于是，我们将大人用得笨重的木头梯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搬到洋槐树下。
虽然有些惧怕，但看到枝头盛开的白皑皑、香甜甜的洋槐花也顾不了许多。
那个年代的我们生活拮据，我和弟弟很少有零花钱买零食吃。
有时，母亲会抵不住我们的央求，给我和弟弟一两毛钱。
那时候，记忆最多的零食就是唐僧肉、酸梅粉、麻辣片、拉丝糖、大白兔奶糖等等。
一两毛钱就可以使我和弟弟开心好久。
此刻，天然纯香的洋槐花，正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还可以不花一分钱就能吃到。
于是，弟弟使出吃奶的劲帮我扶着梯子。我则硬着头皮，撑破了胆子爬上去。
笨拙的小手拿着比自己身高长两三倍的竹竿，小心翼翼地将临近的，在风中跳舞的洋槐花勾下来。
弟弟看着散落一地的洋槐花笑得合不拢嘴。
洋槐花的甜香味弥漫在温暖的气温里，我们笑得更开心了。
忽然，有一簇硕大的洋槐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忽的过去，忽的过来。
有些贪心的我想伸手用竹竿勾住它，却没想自己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幸好只是蹭破了些皮。
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贪心的去抓，没有把握的洋槐花了。
05
花开的时节总是让人无比怀念。
那一树的银装，自带的体香，让人有种醉意，想将自己埋进那一丛丛花团中不肯醒来。
母亲劳作后回家，用新鲜的洋槐花和面粉相拌，再加些白糖，搅拌均匀，放入大蒸笼中蒸个二十分钟即可。
糖不能放多，否则会掩盖住花本身的香甜味。
面粉也不宜多，多则让你吃后感觉就像吃面疙瘩，没有吃花的感觉。
吃花是一种享受，这洋槐花不仅可以蒸着吃，还能生着吃。
生吃又别有一番滋味，入口嚼一嚼，能让你感觉到轻轻地，花的生脆的响声和原汁原味的花香。
美美的饱餐一顿洋槐花，便狠狠地解了我和弟弟的馋。
心满意足后的我们，会将剩下的洋槐树叶整理好拿去喂小羊。
母亲勤劳又贤惠，在家里圈养了一只小羊和一头猪。
羊舍就在洋槐树跟前，小羊被栓在这株我们全家人喜爱的洋槐树上。
每天清晨母亲会将屋里屋外包括羊舍，打扫得干干净净。
小羊很喜欢吃这种刚摘下的新鲜嫩叶，它也乐此不疲地享受着它的美味大餐。
有时，我还挺羡慕小羊，它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在花开的季节里，每时每刻可以借着风婆婆的力量，吃到香甜诱人的洋槐花。
酷热的夏天还可以和我们一起，坐在洋槐树下乘着这徐徐凉风，好不惬意。
秋天，父亲将枯黄的洋槐树叶，收集到院中的小仓库里，将秋风吹落的洋槐树叶垫在羊舍里。
这样到了冬天，小羊可以一边吃着主食，一边嚼一嚼父亲收集的洋槐树叶，躺在温暖的洋槐树叶的怀抱里，美美的过完整个冬天。
06
夏天的早晨是迷人的，不冷不热，很舒适。
站在洋槐树下，看着希望的光芒，透过茂绿的叶的缝隙照在我身上，那种感觉美妙极了，超过了玩游戏时的快感。
我喜欢就这样感受阳光沐浴我的心灵，说不出所以然，就是固执地偏爱于它。
母亲也喜爱这株洋槐树。
父亲在洋槐树与窗外的护栏之间绑了一根铁丝。
不论春夏秋冬，母亲总将晾衣服、晒被子的这件重任交给洋槐树，而它也总能出色地完成这项工作。
鸡鸣声跟着太阳升起的节奏“喔喔”地叫着。
洋槐树高高壮壮地超过了厨房屋顶很多。
母亲烧饭的炊烟，徐徐穿过洋槐树叶之间的空隙，缓缓地飘散在明朗的天空里。
洋槐树下，我和弟弟坐在院子中的台阶上，嬉戏玩闹着。
洋槐树一天比一天高大，慢慢地它长出了许多枝节。
父亲每年便锯掉多余的，洋槐树也长得，越来越比直粗壮。
但站在一旁的我看着很心疼，不解地问父亲:“爸爸，为什么要把它锯下来？”
父亲说:“将多余的枝条锯掉是为了让它长得更高大壮实，将来它就会发挥更大的作用。比如可以用来盖房子、做家具等。
要是任由它自己乱长，那它的枝干也不会有大的作用。
做人也一样，小孩子在成长中犯错了，不加以及时纠正，长大以后就会犯更大更多的错。”
当时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还是心疼的，看着父亲每年一点一点给洋槐树修枝剪叶。
随着年龄了增长，我渐渐地明白了父亲的话。
被锯下来的枝条父亲挑选了些有用的，为我和弟弟做了舒适的凳子和一些小玩意儿。
其余的都被安排到厨房，帮助母亲做一日三餐。
洋槐树就这样一天天的，从几片嫩芽的小苗长成了参天大树。
守护着我和弟弟，守护着那个简陋，却充满欢声笑语的家。
07
那个年代，在农村孩童的娱乐活动是很少的。
男孩子就是爬树、打弹弓、玩纸片。
女孩玩得最多的就是跳皮筋游戏。
跳皮筋，需要一根闭合的长皮筋，两个人将皮筋在两头撑起，然后其他人在撑好的皮筋中跳花样。
样式很多，都是女孩们自己独创的，玩起来很有意思，也很耐玩。
每天放学最快乐的事，是将母亲给我准备的皮筋一头绑在洋槐树上，另外一头指挥弟弟撑起，然后我在里面跳来跳去地玩着。
有时，弟弟也不太乐意给我帮忙。
只得自己想办法。费九牛二虎之力将厚重的板凳搬过来帮忙，太轻的板凳撑不起皮筋。
准备工作做好后就可以开始玩了。
有时弟弟也会加入进来，但他常常不守规则在里面乱跳一通。
08
岁月无声地悄悄一路前行，洋槐树的根茎默默地在院落中散开，有些青筋露出，有些深扎于地下。
而那孩时模样的我已长大，不再整天围着它嬉戏玩耍。
父亲两鬓早已斑白，再无力为它修枝剪叶了。
许多年后，我却时常将院落中的那株洋槐树想起。
想着在蔚蓝色的天空下，盛开着一片片白皑皑的玉花，香气依旧微醺的让人陶醉……
（时光不再，只能用这些只言片语记念那逝去的美好童年，2018.4月书）
下期预告：《杨绛传》·我们，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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