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视野范围内,最后发芽长叶的乌桕树,却在今秋早早落了叶,徒留给我淡淡的怅惘,好在连绵的回忆还在,我记得那美貌的叶颜秋容,曾经多么惊艳四座;
入冬后的某个星期天,我在健康路,被路边店门口的两株瘦银杏的“金色雨”给惊了半晌,叶子是从枝梢落起的,因为我仰望时,那梢上已经干净得只余枝条,而下部的叶子就像被一只只手撸掉了,簌簌落了一地,铺了偌大一片,落叶们不仅没有凋落的忧伤,看去反而泛着同样偌大一片金黄的喜悦。
而紫藤成了我视野范围里,最后的落叶者,是在冬至前的那场寒流抵达时,才落光了叶子,藤藤蔓蔓攀着木架,缠着铁栅,扶着北风,才肯把窈窕细长的腰身裸露给我看,你很难相信,这样生性缠绵的女子,竟也有这样胆大无惧的举动。
把碧绿茂盛的青春,一串串繁花串成的紫色年华,都付与了春夏,以一副虽暮年却柔韧的筋骨,用来陪伴寒冬。寒冬不是薄情人,他一定在酷寒的表象底下,给了这些藤蔓,不为普通人能看得到悟得懂的爱与鼓励,否则,为什么一转春,那些干枯老枝就不管不顾地,又焕发了春心与美貌?
看来,飘离,垂暮,不仅是有底气的词,也是有底气的举止,那底气,来自于万物无形却相通的灵犀。
2.
赶在入冬第一场寒流前,我就把院子里许多怕冷的植物搬移入室。
空有满腔的热爱,我却不能算是很好的花丁,我多半要由着植物自身的努力去开枝散叶,而我只勉强算是个搭把手的“香客”。
阳光给了她们足够的钙质,一株株都挺直了腰,身形俏丽,进得室内,一天天地报我以碧绿的笑颜,我知道她们会在某段时间,绽开灿烂的颜色,长出别致的小翅膀,可那些,我渴望,却并不奢望,生长着,陪伴着,就好。
陪伴我的,还有桂花、莲荷、月季们,她们根植院中,故土难离。
今冬,我没覆桂花莲荷们以棉衣,一边担心她们是否能御得极寒平安越冬,一边又极想看看她们的意志骨力,所以,只有横下心来,由着她们去。
让我称奇的是,月季们竟在入冬后,生出了娇红的嫩芽!又渐渐长大,在最冷的天气里,透过这些紫红的叶子,我看到了新生!虽然,她们被冬风吹得一副霜红的样态,但冬天里的春天,格外动人心弦,是伴随着疼痛存在的爱,真且美丽。
栀子花曾经油亮的叶片,变得萧索,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们,几易寒暑,她们的枯荣芳衰,我都记得,这些坚强的姐儿们,省心到被楼上汹涌而下的漏水当头泼浇,“头顶”凝结出了坚硬的“冰山”,待冰融后,她们就又与风儿挽着手谈笑风生,直奔芬芳的前程去了。
蔷薇种子结成的“冬日红”,为我院中意味萧瑟的隆冬,添了多少生动,我知道;我走过的路旁湖畔,有多少生动,我也知道。
今夜的窗前,就着淡淡的月光,我轻轻拨打着爱的算珠,寥寥记录几笔对草木的惊叹与痴恋,冬夜,竟就此生动摇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