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人许会问了:柳三变是谁?
是位高权重的大官?是道德崇高的大圣人?是立下丰功伟绩的赫赫将士?
都不是!!!
柳三变是一个屡次落榜的考生,是满腹牢骚的愤青,桀骜不驯;
是浪荡的风流才子,与歌姬为伴,以青楼为家,“艳”名在外;
是士大夫眼中的“卑俗”、“声态可憎”、“辞语尘下”,不被容纳,备受轻视;
可同时,他也是“大宋第一流行歌手”,“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从深深宫闱到楚馆秦楼,再到街坊市井,人人都传唱他的词作,人人都喜欢他的词作。
他写歌姬,个个有血有肉,有个性,有真情;他写离别,字字凄楚,句句动人;他向往仕途,却偏偏一生仕途不顺。
洒脱风流是他,凄楚苦涩也是他,高吟着“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的是他,低语着“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的也是他。
他还有一个名字,叫柳永。
从怀抱着“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科场士子,到烟花巷陌、奉旨填词的风流浪子,这一切,都要从这首极牢骚、极狂妄却也极苦涩、极悲凉的《鹤冲天》说起。
公元1008年,一个天性浪漫、喜歌好舞的年轻人来到繁华锦绣的汴京。
此时的柳永早已凭借《望海潮》中“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一句名满天下,词作更是广为传唱。
次年,25岁的柳永第一次踏进科举考场。年少气盛的他,意气风发地写下了一曲《长寿乐》,“对天颜咫尺,定然魁甲登高第。等恁时、等著回来贺喜”。
然而,当这个少年即有才名、狂放不羁的才子遍寻榜单,却始终不见自己的名字时,他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沮丧与失落。
愤懑之际,他满腔热血翻涌,一首《鹤冲天》就此问世。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
明代暂遗贤,如何向。
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
幸有意中人,堪寻访。
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
青春都一晌,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在金字题名的榜上,我只不过是偶然失去取得状元的机会。即使在政治清明的时代,君主也是会一时错过贤能之才的呀!
柳永是极狂傲自负的,他考科举求功名并不满足于仅仅登进士第,而是把夺取殿试头名状元作为目标。
因此当他发现自己竟然榜上无名时,内心必然大受打击。
这种感受大概就像我们信心满满地以为自己能考清华北大,考前还在朋友圈里提前庆贺,结果却连一本大学都没考上时的心情。
不仅仅是失望,还有尴尬,有愤怒,有无处言说的控诉。
柳永是少年得志的典范,早早成名,无数人的追捧称赞,让他狂傲且自负。这样的人,一旦受挫,很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入另一个极端。
柳永此时就是如此。
他自称自己是“明代遗贤”,其实也是在暗中讽刺仁宗朝号称清明盛世,却漏掉了他这样一个人才,语气可谓很狂妄了。
既然理想落空了,他便索性转入另一个极端,过一种恣狂放荡的生活。青春短暂,且去随心所欲地游乐吧,且去纵情欢饮、歌舞升平吧!
功名利禄算什么?仕宦大夫算什么?做一个风流才子为歌姬谱写辞章,即使身着白衣,也不亚于公卿将相。
在那烟花巷陌,摆放着丹青画屏的绣房,有我的意中人,值得我去细细地追求寻访。与她们依偎在一起,享受这风流的生活,才是我平生最大的快乐。
青春不过是这片刻的辰光,我宁愿把功名换作手中浅浅的一杯酒,和耳畔低回婉转的歌唱。
字里行间,都流露出柳永浪子般的不羁与浪漫。
自此,不知多少士子,名落孙山、满怀失落之际,低吟着柳永的这首词作,作暂时疗愈痛苦的麻醉剂。
是的,只是“暂时疗愈痛苦的麻醉剂”,一如柳永那一时那一刻出离愤怒、而又无可奈何,索性自矜自傲般的心情。
不是我考不上功名,而是你们太眼拙!
不是你们不要我,而是我,柳永,不屑与你们为伍!
像不像那只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的小狐狸,是葡萄真的酸吗?还是他真的不想吃了?
都不是的,只是那时那刻他是真的灰心失望,决定放弃了。
可他终于没能放弃,他一生都从来没有真正放弃。
公元1015年,第二次参加礼部考试,落第。
公元1018年,第三次参加礼部考试,落第。
公元1024年,时隔数十载,柳永终于在第四次科考中得偿所愿、榜上有名。名单被呈递到宋仁宗赵祯手中。
然而那首《鹤冲天》还是激怒了仁宗皇帝,他将“柳三变”的名字从名单上重重划去,批下十个大字“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
柳永惨然一笑,转身之际,一个属于柳永词的时代就此开启。
仕途官场没有他的一席之位,烟花巷陌、市井街坊却处处可见他的身影,可闻见他的词作。
这究竟是幸呢?还是不幸?
公元1034年,柳永终于得到了自己久求不得、又爱又恨的功名。
此时,他已50岁了。暮年及第,喜悦之余,恐怕还有浓浓的怅惘吧!
他会不会也曾深深深深地问自己:
检点一生旧行囊,我得到过什么?
又失去了什么?
我因何成痴?
又为何执着?
这一生,究竟值不值得?
他会不会这样回答自己:
我得到过,也失去过,执着过,也放弃过。我也不知值不值得,可人生也许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不过随心、随性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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