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子, 浙江绍兴人,诗人、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和长篇小说等十余部,曾参加第29届青春诗会,第31届鲁院高研班,入选中国青年出版社中国好诗(第二季),获第二届李白诗歌奖提名奖、第十二届滇池文学奖、《文学港》储吉旺年度文学奖诗歌奖、绍兴市第12届、第13届鲁迅文学艺术百花奖等。
像谈论爱一样
我们谈论死亡吧
像谈论爱一样
这是十月的一天
我们吃甜瓜吃刺莓果
注意到蝴蝶身上有暗淡的金色
珍珠鸟的羽毛闪烁着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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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彼此温存
想象尖叫声中的死亡
无穷的黑夜接替白昼
落日走进了最温暖的一块石头
世界长满了浅黄色的苔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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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记得的
有一种蓝栖息在花冠之上
鼻子触到了最柔软的部分
或者大相径庭
缠结的葡萄藤上
雨水如黄金般的笑声
花园深处有四种鸟鸣
太阳每天偏航一点点
从不与人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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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听鸟鸣
漂亮的蜀葵有细长的脖子
它们插在大地的湿润之处
直至萎谢凋零
从葡萄架到灌木丛
胡蜂们硕大的太阳帽被随手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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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一段颓败的土墙上出走
走向新鲜的旷野
像我们出生前的某一天
也像我们去世很久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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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花房盛着颤颤的蜜
它们赤裸的身体洁白无瑕
天牛在攀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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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坐在旷野上
听鸟儿说话,它们叽叽喳说个不停
好像我们能听懂这世上最大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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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清明
四月不死,丁香唤它“小蜜蜂”
那个旧派温和的年轻人在湖边
草场正在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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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相遇再走散
腐殖层下有来年的芽鞘 你们又去了哪
今晨粉蓝色的蔷薇开满你未婚妻的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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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得衣服簌簌响
不如让湖水亲吻双唇 洗净身子
花冠一样的细布衫丢在一边
苍山已经铺好床
我们梦一样降落 哭泣
凋敝在最寥廓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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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日子我们晒晒太阳看着天
花开得野,只要伸手就可采撷
植物长长的根须在我们身下
太阳像孩提时的我们张开双臂
我们是母亲也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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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熟的野莓子
晒着太阳就是参禅
良好的睡眠就是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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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和山峦教化冥顽的人
见万物如见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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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好奇,这一天
蜜蜂刺出了致命的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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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呜咽着
把黄昏送进寂寞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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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裸露的石头都在移动
它们觉得应该像成熟的野莓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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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蜜蜂和蝴蝶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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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麻纤维的画布
交谈吗
这里的一切因我们而栩栩如生
但我只想有一块亚麻纤维的画布
画出荒原如佛陀
人世如荒原上细茎的草
画出佛陀藏于它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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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在细小的事物中
那穿着白色浴袍的女人
拂晓时躺在一簇激情的蕊上
花园里有玫瑰花瓣凋零
风把它紧紧地贴在象牙白的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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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夜裹着半透明的绸缎
月亮肆无忌惮地望着它
在这里
神在细小的事物中
多子的植物和苍山的雪花总是更为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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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雪下得嘹亮而丰饶
此刻的静是它结的果实
一场深沉的睡眠
一种巨大的美
梦里你会摸到一枚珍珠的扣子
如果你需要就解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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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星星
那一小簇一小簇花儿
歪斜在二月的空枝梢
天地之间的威严
来自庞然大物的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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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东,长满水草的岸边
有高高的山坡
二月的玉兰振翅欲飞
我们如两颗大行星
躺在深蓝的无垠中
与尘土结合,披着光芒的长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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洱海裸露的身体上
太阳松开无尽的光芒
出于纯粹的爱
自由在自身的反光中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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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雾起的海滩与礁石之间
她画齐了七只海鸥
像从一场古老战争的硝烟中
救出奋力厮杀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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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冬
在被簇拥的天色之上
我频繁地遇见你
清亮亮的月亮飘过我们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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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失眠的夜 你身子暖
像红嘴鸟用长喙插入河流
唉
如利剑一样挑开
一枚果实
一座坟墓
一种致命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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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多汁的夏天
我一定要死去两次
时间才流淌着祖母绿般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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