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从心理学分析的角度来看,我国四大名著的《西游记》其实是假托唐僧取经的故事,写古代文人面对天命(封建王朝大环境)中的种种考验与磨难,依然努力追求自我价值的故事。
通过分析师徒四人当然还有一匹白龙马组成的队伍的象征意义:孙悟空象征的是少年心性、浪漫天真、无拘无束,猪八戒象征的是贪恋世俗物质享受的心性、沙悟净是面对现实的无奈心性,至于,唐僧则是文人肉身的代表——整个故事就这样建立在“心”保护“身”前往西天取经的过程。
至于,天庭和沿途的妖魔鬼怪,如果读得更精细些的话,可以说就是明朝的“上层”人士。由此来看,西游记也可以说是大明帝国“上层”与“下层”人士缠斗的故事。取经队伍(一个文绉绉的肉身和尚带着三个不同的心性)必须与各种“权力人士”交手,才能修得人生正果。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白龙马——这个角色很有趣,但常常被忽略:这匹马带着唐僧去西天取经,一路上跋山涉水、担险承劳之外,这个取经队伍中的行动派其实有个高贵的身份:他是西海龙王的三太子。
比照作者吴承恩的家世来说,吴姓一直都是中国的江东大族,与海自然不会陌生,因此辛苦的白龙马象征的,或许就是吴承恩那不肯向封建势力屈服的“士大夫”意识,只是这发韧于北宋初期的“士大夫”意识,到了明朝却面临更严重的现实考验。
关于这点,我们可以试着将《水浒传》和《西游记》的故事结构做一个比对:
《水浒》一书的时代背景在北宋末年,但作者施耐庵(1296 — 1371) 是元末明初人,他在整理流传民间在水泊梁山起义的故事后,开始「江湖豪客传」的创作,成书后写成《水浒传》。至于《水浒传》的「水浒」,典出《诗经大雅》诗,后世多引申为「出路」、「安身之地」的意思。
《水浒传》中的故事发展前半部谈的是一百零八条好汉如何聚首梁山,后半部谈的是好汉们无法为官者的出路。水浒以悲剧收场,暗示的正是「不做官,不投降朝廷,就没有出路」— 这自然是作者「施耐庵」的个人观点。
那么,北宋一朝,「不做官」真的就没有出路吗?
北宋的官员俸禄固然丰厚,但王安石变法之前,民间经济也相当活络。读书人不做官,其实也有不少出路。餐饮和娱乐业之外,纺织和造船也很发达,只要有心,不愁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工作,也不用担心养不起自己。
只是,经过新旧党争后,流民开始出现,小吏和地方势力也因为中央的各种政策趁势扫进了不少钱,等“一代文青”宋徽宗即位时,感到自己缺钱用。就开始启用蔡京为相,进一步与民间争利,市场运作失调,最后更导致不少商人一夕破产。
在这种情况下,“商场”自然比不上“官场”,与之相较,“当官的”掌握权力,又不用承担做生意的“风险”,日子过得自然比“做生意”的人舒服多了。据说,不断出招,搅得天下大乱的蔡京却始终不认为自己有错,也算是宋代“士风”从“士大夫”到“官本位”的重要注脚吧!
《西游记》的故事虽是吴承恩在明中叶所写,探讨的其实也是“读书人”的出路问题—— 只是,明朝文人的生存环境,比起宋朝又明显更差了些。
宋代赵匡胤虽是军人出身,却非常敬重读书人,甚至有传说,他在太庙的密室里立碑,提醒新皇帝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之人。
明代朱元璋却因出身与性格问题,颇为忌惮文人,加上金元的影响,所以发展出对士大夫而言非常粗暴的宫廷制度,这让大明帝国的官场充满了暴戾和猜疑之气——「廷杖」和「文字狱」都只是这种不安气氛的冰山一角。
“自视高贵”的“白龙马”自然无法适应这样的官场文化—— 只是,他既没有忘记“士大夫”曾经有过的地位与风骨,但又必须为了肉身(唐僧)的安危,和各种不同的妖魔鬼怪打交道,自然处境艰苦。
失去宋代与皇帝共治的舞台,汉族的士人在经历元朝的统治后,在明朝,又面临了什么样新的考验?这点我们可以从吴承恩(1500 —1582)的经历窥见一二。
吴承恩在家道没落的景况下,困苦力学,只可惜明朝科举是「粥少僧多」的局面,四十四岁才得了个“安慰奖”,有个“小官”可以做做,上京候选时却发现朝政昏暗、国事日非,自己空有正义胆识,却人微言轻,无力反转局面。吴承恩最后只能选择了唐僧的方式,到天竺去取经,寻求心灵的安定之外,也为后世的我们留下了脍炙人口的《西游记》。
事实上,在吴承恩的年代,因为海禁,所以要到天竺,确实不能走海路,只能与唐僧一样走陆路。
因此,西游记中,白龙马虽为龙族,却无法出海,只能载着唐僧,在千山之间。追究这一切的源头,其实都与明王朝的小农性格所设下的天命有关。
吴承恩在现实中找不到出路,所以只能借着一个石头蹦出来的猴子大闹天庭以抒发其心中的郁闷。然而,回顾十六世纪的世界史,海洋不但成为世界互通有无的重要舞台,海洋争霸的过程也推动了欧洲科技的快速发展。
无法面对海外惊天动地的变化与发展,自然也会慢慢失去判断局势的眼光,所谓「国强民富」注定是空洞无凭的幻梦一场,满怀壮志的读书人只能借助佛道玄学,来抚慰心灵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