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6月25日,朝鲜半岛战争爆发的时候,第38军正驻防于河南信阳,奉命在参与城市的运粮工作。
38军是前身是东北野战军第1纵队,是一支以工农红军为骨干发展起来的部队,历来战功赫赫。
军长梁兴初更是一员猛将,1930年就入党,参加过长征,一步一步成长为高级将领。
中央决定出兵朝鲜后,抽调38、39、40、42军为第一批入朝部队。
入朝前,彭德怀对38军是寄予厚望的,他在志愿军师以上干部会议上就点名过梁兴初,称赞他以往的战绩。
也因为38军老部队来自彭德怀平江起义的底子334团,后来经过变迁后离开了他的指挥,如今旧部重逢,彭德怀也是倍感亲切。
哪知,38军入朝后却没有打出主力的表现,在第一次战役时错失战机,彭德怀为此大动肝火。
在朝鲜,麦克阿瑟无视中国的警告,执意令一线部队向鸭绿江推进,西线敌军的先头部队已距中朝边境仅有30公里。
在此形势下,1950年10月25日,志愿军发动了第一次战役。
战役部署是以第39军、第40军迎击西线正面之敌,第38军迅速向军隅里、熙川方向穿插,以断敌退路,包围敌军,达到“歼灭南朝鲜军几个师和美军几个师”的目的。
交给38军的任务光荣而艰巨,能否成功穿插迂回,关系到战役成败。
梁兴初和军领导也决心一定打好出国第一仗,哪知事与愿违,在进军途中,得到的来自朝鲜人民军的情报让梁兴初做出了误判。
从前方撤下来的朝鲜人民军几位军官在与112师指挥员们会面时谈到,熙川现在有1000余美军,来自一个黑人团,但在出发前来自志司的情报显示,熙川应该只有一个南朝鲜营。
得到情报后,梁兴初觉得敌情不明,为了稳妥起见,重新作出作战部署,稳扎稳打前进,并把情报上报志司。
这样一来,就耽误了穿插的时间,当38军在29日下午5时发起对熙川总攻后,发现根本没有什么黑人团,只在外围俘虏了百余名南朝鲜军,熙川已是一座空城。
审问俘虏后得知,南朝鲜第8师在这天早上刚刚经过熙川南撤。38军憋着一股劲却扑了个空,梁兴初懊恼不已。
没有及时赶到熙川,还影响了接下去的行动。
志司“采取向敌后实施战役迂回结合正面突击的战法 ,集中兵力各个歼灭云山、泰川、球场之敌”的作战方案得到批准,只要38军能切断敌人清川江后路,其他各军同时穿插各部敌军侧后,就有很大希望将其各个分割歼灭。
第38军的任务是迅速穿插到军隅里、价川一线。接到任务后,军领导们立即做出部署,改变之前过于谨慎的态度,要求前卫112师路上遇敌不要恋战,留下小部队接触,主力直逼军隅里。
这次38军穿插的决心很坚决,但各方面的客观原因还是迟滞了他们的速度。
敌军在云山遭到打击后,已经意识到侧翼暴露,有后路被切断的危险,美军在29日调来南朝鲜第7师,依托新兴洞一带的有利地形构筑起了阵地,并部署了强大的火力。
30日,112师和113师在新兴洞两个方向遭到敌人强大火力旺的阻拦,112师334团以两个营的兵力攻击了十几次,还没能拿下,速度慢了下来。
梁兴初焦急万分,又调来一个营三面强攻,终于拿下新兴洞。
可是天气又不作美,下起了倾盆大雨,113师担任迂回任务,行军的山间小路又陡又滑,连师长江潮也由于滑倒而昏迷。
担任前卫的338团的收发报机因为一夜大雨进了水无法使用,又遭遇突然爆发的山洪与师部断了联系。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11月2日下午,112师终于攻占了院里,战略枢纽军隅里已相距不远。但在这时,敌人的抵抗越来越猛烈,西线敌军调来美2师、韩7师,配合大量火炮、坦克、飞机,在飞虎山一线布下严密防线。
飞虎山虽然只有600米高,却是这一带的制高点,是个著名的战略要地,只有攻占飞虎山,才能继续向军隅里突击。
11月4日凌晨,335团团长范天恩率部强攻飞虎山得手,击溃了韩7师5团,占领了主阵地。
范天恩正派出一个营直插军隅里,却得到命令:停止攻击,就地防御。
38军已经竭尽全力,但还是晚了,联合国军此时已全部逃回了清川江以南,原定的占领军隅里,断敌归路的任务已失去意义,围歼敌人的机会已经失去了。
范天恩率335团在以后的3天里顶住了敌人50多次攻击,阵地曾9次失守又都失而复得,飞虎山几乎打成一片焦土。
但这已不是为了进攻,而是掩护主力后撤,第一次战役也就此结束,志愿军获得了歼敌1.5万余人的战果,迫使敌军从鸭绿江边撤至清川江以南。
彭总对此战果并不满意。由于没能把敌人后路切断,让他们以极快的速度撤了回去,原定的断敌后路,集中兵力打歼灭战的设想没有完成,“歼灭南朝鲜军几个师和美军几个师”的设想也没有实现,战役实际上成了平推,我军出其不意的穿插迂回战术没能发挥最大作用。
11月13日,在志愿军高级干部会议上,彭德怀暴脾气发作,狠狠斥责了梁兴初:
“梁兴初,你胆大包天!人们都说你是一员虎将。什么虎将?我看是鼠将!老鼠的鼠!告诉你们熙川敌人只有一个营,你们说熙川有‘黑人团’。什么‘黑人团’?赫(黑)了你们自己!推迟了进攻时间,没有歼灭这股敌人,更重要的是迟延了向军隅里、新安州猛插的时间。照此下去还打什么鸟仗!”
会场空气一时凝固,梁兴初好不尴尬,最后是邓华给梁兴初解了围。
事后,彭德怀通过丁甘如向梁兴初表示了自己会上批他批重了些,要他不要因为挨了批就泄气,打好下一仗。
第一次战役没能达成预定目标,责任不全在38军,敌人的火力优势强大,致使38军和40军在迂回时严重受阻,第66军也没能抓住南逃的美第24师。
客观原因是存在的,但38军一向被视为主力,没打过这样的窝囊仗,全军上下都憋着一口气,下决心要挽回颜面。
第一次战役没能重挫美军,麦克阿瑟因此并不在意,仍然宣称战争将在圣诞节前结束,为此他发动了被称为“圣诞攻势”的命令,联合国军分东西两线挺近,试图在江界达成会师。
第一次战役后,志愿军全面后撤,目的是给予敌人更大打击,为此需要诱敌深入到自己熟悉的作战区域。
诱敌的任务交给了38军,梁兴初和38军将士假戏真做,部队就像掩护后撤一样,每天和敌人打一阵,退一段,还故意丢下一些破烂枪支和设备。
美第8集团军司令沃克起初曾有顾虑,西线敌人谨慎前行,北进速度十分缓慢,但在38军335团逼真的表演下,逐渐放下了戒心,主帅麦克阿瑟更是认为志愿军是“装备低劣,怯战败走”。
11月21日,北进的美2师、韩7师等敌军终于被诱到我军预定的战场,第二次战役的时机成熟了。
第二次战役,38军的作战分为两步。
第一步:聚歼德川的韩7师,使美军的侧翼暴露在我兵锋之下,以便下一步动作。
为此,38军昼夜行军,三个师从美军和韩军数个师的结合部中穿插而过,翻越人迹罕至的崎岖山径,攀崖越涧,翻山而过,赶到了预定区域,各师前进了50到70公里,完成了对德川的三面包围。
26日,仅用一天时间,38军就歼灭了德川的韩7师主力,干脆利落地拿下德川。
德川失利震动了美军,联合国军东线和西线的联系被切断,美国士兵圣诞节回家的希望已告破灭。
德川之战,韩先楚给梁兴初定下的时间是从25日黄昏算起不超过5天,38军提前漂亮地结束战斗,打了一个翻身仗。
这时,联合国军在清川江以北的军队侧翼已完全暴露,沃克急调部队想要重占德川,恢复两线的联系。
第二步:穿插迂回到三所里一带,断敌逃路。
第38军随即分兵,以主力击败土耳其旅和增援的美军骑1师,攻占了噶日岭高地。同时,第113师领受重任:取捷径穿插至三所里。
三所里只是个小村庄,却是美军南退的必经之路。如果不能控制三所里,就难以达到第二次战役的战略目的。
这次穿插有多困难,看下图就知道了,朝鲜北方多是崇山峻岭,第113师需要从敌占区穿插前进,加上山路崎岖还必须轻装前进,可说是地狱难度。
经过一路上与敌军斗智斗勇,第113师终于在28日凌晨抵达三所里地区,70多公里的山路,他们昼夜急行军14个小时赶到,为成功截断美军南逃退路赢得了宝贵时间。
先敌一步占领三所里虽然赢得了先机,但敌军并不会甘心束手就擒。美军为了打开通道,在南北两个方向向三所里发起猛攻。113师虽自身也伤亡很大,但坚持打退了敌人的疯狂进攻,守住了阵地。
如著名的松骨峰战斗,除了疯狂炮击我军阵地,美军飞机还丢下了凝固汽油弹,松骨峰上成为一片火海,连石头也被烧红。范天恩率335团毫不退让,血拼到底,1营3连的阵地打到最后只剩下7个人,但终于打退了敌人的冲锋,守住了阵地。
战后,志愿军总部为三连记特等功一次,授予“攻守兼备”锦旗一面,作家魏巍采访后写下长篇通讯《谁是最可爱的人》。
率335团先后进行飞虎山和松骨峰阻击战两场硬仗的团长范天恩,也成为朝鲜战场上最令敌人胆寒的志愿军将领之一,也被称为是志愿军最能打的团长。日本出版的朝鲜战争名将录中,将范天恩生平记录其中,为其立传。
眼看在三所里难以打开缺口,美军又把目光投向了龙源里。
龙源里有一条通往顺川的公路,也可供敌南撤。但113师早已意识到必须堵住龙源里,28日18时,在美军攻势稍弱后,第113师派出第337团,于29日4时又抢占了龙源里,打退了美军的前卫。
眼看敌军改变了主攻方向,113师随即调集师主力增援龙源里,力阻击美军。美军从两面发起进攻,南北最接近的时候仅仅相距1公里,但在第113师坚守之下,却始终无法将通道打开。
第113师的穿插迂回为我军在西线围歼敌军创造了机会。第38军其余部队和第39军、第42军、第50军、第66军迅速向第113师靠拢,在清川江南北将敌军分割围歼。
西线美军从三所里、龙源里突围撤退的愿望彻底破灭,被迫丢弃大量辎重装备向安州方向逃窜。
至此,38军的作战目标圆满实现,他们在战役中毙伤敌人7485名,俘敌3616名,缴获军用物资无数。
二次战役里,38实际投入阻敌战场的部队不过2.5万余人,但他们打出了以一当十的军威。在三所里,338团以两个营的兵力阻挡了美骑1师数千人的南北夹击;在龙源里,337团1营先后打退敌军5个团的进攻;松骨峰上,335团3连打退上千敌人的反复冲锋,最后只剩7人,英勇事迹全国传诵。
他们阻击的敌军包括美骑1师、美2师、美25师、土耳其旅、英27旅,还包括5个南韩师旅。总人数数倍于己,并且拥有绝对的火力、装备优势。
38军扛住了敌人数百架次飞机、坦克的轰炸和冲击,顶住了成百上千吨炸弹的倾泻,他们的阵地如同铁打钢铸,以血肉之躯堵住了敌人南逃的缺口。
第二次战役,志愿军歼敌3.6万余人,敌军全面败退260公里,迫使敌军撤到三八线以南转入全面防御。
麦克阿瑟的“总攻势”全面被粉碎,世界重新认识了新中国的力量。
《纽约时报》军事主编鲍尔温写道:“今天 ,我们所陷入的战争,正是一个我们永远不能打胜的战争 。”
纽约一家报纸评论12月1日美军的总退却时说:“麦克阿瑟将军直接走进陷阱里去了…随之而来的是美国陆军史上一个最大的失败。”
38军首战歼灭韩7师占领德川,随即击破土耳其旅和美骑1师的拦截,长途穿插迂回三所里、龙源里,坚守阵地断敌南逃归路,还打退自北来援的敌人,立下大功。
彭总战后对38军的表现非常满意,12月1日,他提笔写下嘉奖令后,略一思索,在电报稿后加上了“三十八军万岁”几个字。
称一个建制军万岁,在我军历史上是首次,彭总征求大家意见:“怎么样?”
其他人没有表示异议,邓华、洪学智来自原13兵团,38军原来又属于13兵团,他们觉得应该谦虚点。
彭总坚定地说:“打得好,就是万岁嘛!发了吧,发了。通报全军,上报军委!”
嘉奖令电报稿全文如下:
梁刘并转三十八军全体同志:此次战役,克服了上次战役中个别同志的某些过多顾虑,发扬了三十八军优良战斗作风,尤以一一三师行动迅速,先敌占领三所里、龙源里,阻敌南逃北援,敌飞机坦克各百,终日轰炸,反复突围,终未得逞。至昨卅日,战果辉煌,缴获仅坦克、汽车即近千辆。被围之敌尚多,望克服困难,鼓足勇气,继续全歼被围之敌,并注意阻敌 北援。特通令嘉奖,并祝你们继续胜利!中国人民志愿军万岁!三十八军万岁。
从此,第38军有了“万岁军”的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