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俊国,1971年生于青岛平度,诗人,画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首都师范大学第八届驻校诗人、鲁迅文学院第29届高研班学员、同行诗社发起人之一。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人民文学》《诗刊》《十月》《青年文学》《中国作家》《北京文学》《天涯》等。出版《鹅塘村记事》等诗集四部。获华文青年诗人奖、冰心散文奖、汉语诗歌双年十佳等。著有诗集《鹅塘村纪事》、诗绘本《你我之间隔着一朵花》等5部。现居上海。
佛性:致浮世的边缘
金丝雀落回草地,
自然而然,收拢了袈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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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杏舍弃了所有的金币,
顺其自然,抵达晚秋的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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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走在浮世的边缘,
步履匆匆,
惦记着用哀伤修饰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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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带着佛性,
我不该自己把自己排除在
自己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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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理解的死
肉体落地,灵魂终于松绑
小鸟飞翔,灵魂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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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人活了二百岁
就等于肉体耽误了灵魂二百年的路程
死肯定还有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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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我只说出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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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到我
风吹过湖水,
湖水是要生出皱纹来的;
风吹着雨中的芭蕉,
芭蕉是要哭泣的。
风吹到我这里,我立即老了,
白发不乱,眼睛不灭,
我好像很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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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怯怯地想,
如果一个人把一生中
恨错的好人,忘掉的恩情,
还有辛辛苦苦挖下的废树坑……
全部向世界敞开,
风会用这些隐秘的漏洞和病灶,
吹奏出多少悔和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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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朵
初秋的山顶,风擦亮空气。
轻雾遮住下界。
我在巨石上睡去,
在板栗爆裂声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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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走来三朵白云。
一朵擦肩而过,一朵轻蹭膝盖。
第三朵有些神秘。
它越来越慢,到达我时,
彻底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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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瞬间,
白云把我抱进白云里面。
白云把我当成了它要附着的肉身。
我意外得到一朵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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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仓桥
有一些鱼路过我,我却叫不上它们的名字。
陌生是好的。互不相识,也互不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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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安静的心,对得起红尘滚滚的生活,
干净的夜风,对得起一条河蜿蜒向前的浑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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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桥上看,北斗七星有些陈旧,
它正好可以低调。不璀璨,也不孤单。
月光也有稀薄的时刻,
但大仓桥依然明亮,因为它古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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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风吹着有沧桑感的事物,
总是那么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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淤积
是坚果的颤动让我抬起头来,不是风。
风是形而上的,我把握不准。
沙沙响的,不是风,
是树叶回应空气的挤对。
是坚果和树叶掌管着秋天的嗓音,
不是风。
风只是个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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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直起头来,
既不是因为风,
也不是因为被风干预过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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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高高地直起头来,
全是因为胸口的叹息,
淤积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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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 迹
我在一个地方丢失自己,
又在另一个地方找回自己。
刚才还在豆芽前站着,
一会儿又来到老橘树下枯坐。
我不断隐身,又不断显现。
从豆芽前离去的我,又在老橘树下多出来。
接连发生的这一切,都留下了痕迹。
这种痕迹叫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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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快乐中显现,在痛苦中隐身。
从活着的地方消失,
从死去的地方多出来。
这种循环和更新的痕迹,
叫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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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了
小河的清澈,我要饮下它,
把肠胃里的铅字和夜晚洗一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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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的绿,我要穿上它,
把身上的情愁和岔路全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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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的话我要听,
它带着神的香气,训诫我,唤醒我。
大地的慈悲,我已经皈依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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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明的钻石和结巴的钟表,我都爱。
诗歌就是由这两样事物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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