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焕唐,海南洋浦人,作品见于《草堂》《诗歌月刊》《椰城》《星火》等,《读一首好诗》主编策划人。
怀念一颗石头
那颗被我踢到的石头
假以时日
成为后来提醒我何为疼痛的东西
我诧异
那石头里围困的善意
曾被我们驱逐了那么远
以至于这些年
我一直在怀念这颗石头
多过和别人寒暄的这些时日
–
–
种 子 之 路
多年前在土沟里随手一扔的黄皮籽
如今已经长成树木
破土,入雨,我错过了太多的细节
当我站在树下
在毫不相干的荫蔽中
倒像是闯进了他人生活
其实我们也没有太多联系
不久后,这棵黄皮树将赠人于果肉
而我,将在谋生的路上
头也不回
–
–
伟大而隐秘
入冬之后,很少再谈论粮食
水稻,油麦菜,野酱果,长出半片旧梦
我知道,它们沉于土壤中
像我一样,必须隐忍凛冽的冬天
阳光的味道,会在某一天
让一只觅食的八哥重获飞翔
那时候,风和雨格外温顺
我们就从土地里冒出脑袋,伟大而隐秘
–
–
万物其中
外出踏青的时候
发现很多常见的植物
都是一些长不高的东西
而我始终叫不出它们名字
后来回去百度一下
苍耳,苘麻,小云青……
原来它们再怎么小,都有名字
一直以来,我同它们一起生长
万物其中,我也如此的小
小到被日子忽略
但是遇上一点雨水
就会拼命地绿
–
–
大 江 东 去
一只野鸟击穿水面
我曾目睹这生硬的造词
多年以后,已不再为一些无能为力的事物
倍感羞愧
大江东去,就不一定能淘尽所有
岸边数十年的凤凰花树
又悉数红了一遍
命运如此安排,短暂的一截芒草
似乎要涉水而过,找到我
–
–
物 语
青藤,悄无声息地生长
悄无声息地,高了一截又一截
翻过这栅栏,很有可能就是一生
但是,白天或是黑夜,都无法阻挡
一棵青藤的绿
当我看着这棵青藤,我隐约看到
日后从这里冒出脑袋的小白花
依旧是这个人间最温暖的物语
–
–
信仰者入冬
当我说,灯火在浅夜已成势
一丝冷意挂在树梢
信鬼神的人也早就穿上入冬的大衣
喝粥,吃自己种的菜
–
这些年,有些人始终紧紧捂住信仰
远远胜过对待饥饿和贫穷的热情
当我说,黎明了
仍有人在梦中,怀抱着巨大无比的婴儿
–
–
梅花开放
梅花开放,一树的梅花全开了
清晨,你回到火炉边喝茶,梅花还开着
–
小镇上的雪落的不深,除了狗叫
带着一些风,院子里仍安静的开满了一树的梅花
梅花开着,像炉火温馨,来
抖一抖身上的雪,掸一掸手里的烟灰
梅花仍还开着
–
–
在北寺村的深夜
除了红木书橱和熟睡在书架上的三只白猫
灯光暗一些聆听到窗外疲惫的石头下青苔稀落疏松
书桌上搁置着一本阿琪阿钰的《安魂曲》
我终于能知道他如此的热爱诗歌
轻叩每一个难眠的深夜都会有风吹着窗台你写下的诗句
–
日事杂沓纷乱,宣纸上终究没能写出一二三个词句
–
窗外风里听见水流的声音深了,像一把把麦子一样的故乡
月亮伏在水上,从上游的莲池里解下你丰腴雪白
今夜,唯独风吹过的方向顺着河流过几株水草的蛙声
和蝉鸣,除了水,剩下的只有她了
我想起她爱过多彩的牵牛花和青绿的狼尾蕨
以及金黄色金鱼草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