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备好了各式各样的月饼,名字繁复到都难以赘述;也选好了茶叶,正山小种温润浓醇的口感,刚好可以解一下月饼的甜腻;桂花的香气已将屋子、庭院熏染了好几日,只待明月高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一壶茶、一块月饼,一场人间团聚。
期许,会让时间慢下来,才发现一秒钟原来这么长,长到万物都生出了意义,就像狐狸等待小王子的那个下午,风吹过金色的麦浪,让它想起了小王子的头发;每一个由远及近的声音,都让它期许,又在它由近及远后失落。我就是那只小狐狸,等待着一场盛大的团圆。
冷清太久,就会向往温暖;孤独太久,就会期待簇拥。小时候,总想晚一点再去奶奶家,多和自己的小伙伴玩耍才对得起假期;如今却恨不得大家都早一点来,一家子人围桌吃饭的热闹,才是人间最大的欢愉。就像《红楼梦》里,中秋夜宴,子孙绕膝、满堂生香,于一片月光中,赏花、弄曲、吃酒、赋诗,盈满欢愉。
暮色四合,屋子里已热闹起来,久久期许的团圆,就像一朵朝合暮展的花,渐渐露出风姿,香意绵长悠远。谈笑间,时光缝合了距离,相拥温暖了别离,佳肴满足了味蕾,浊酒慰藉了风尘。眼波流转处,落下的都是人间温情。这一刻,我大概可以理解宝玉的心情,“只愿人能常聚、花能常开”。
酒足饭饱,收拾妥当,月亮还没能爬过墙头,倾泻在阳台的几案上,恰好给了我烹茶的时间。手上忙着准备茶具,脑海里已提前预演了呆会儿大家赏月作乐的情景,心间的欢愉扯得嘴角都有些生疼,却涌动着一股子温暖。
不曾想,姐姐却突然说要先回去,姐夫还等着和她一起赏月;姑妈也背起了小包,说是姑父已在家备好茶水。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身影,心间的落寞竟无从言说。姑姑将早就备好的月饼给他们一一打包,叮嘱着回家记得吃,目送着他们离开,眼角一闪而过的失落,被成年人的姿态掩藏起来。
煮茶的水还在炉子上翻滚,家里的热闹却先落下帷幕。或许,最美好的温情,要和最亲近的人分享,“大家”的团圆,终抵不过小家的亲密。
收拾好心情,把盒子里最好吃的月饼全拿了出来,翻出压箱底的茶叶、细心泡好,伴着茶香和奶奶、姑姑、伯伯、伯妈还有老爸一起,簇拥着小小的热闹和满满的温情,在此起彼伏的笑声中,结束一场短暂的团圆。
热闹远走后,我又重回孤独,但不觉寂寞。穿着白色长裙,木簪挽着青丝,漫步月光下。云层被风戏弄,时而与月相聚,时而与月分离,若隐若现中,朦胧了一层诗意。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突然有点懂得,这句词之所以美,美在“但愿”,人间终归是聚少离多的,才生出了“天涯共此时”的安慰。这举头而望的明月,因为同样倾泻在的思念之人的眼眸,才慰藉了相思的苦,无论他是在千里之遥,还是在时空之外。
花会谢、人会散,盛放与团聚才如此动人。眼角的清泪,也只为喜悦而落下,丹桂的幽香伴着魂灵,月光下,人间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