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欣兰,20世纪70年代出生于广东翁源县,1992年迁居广东南海。2015年开始写诗,部分作品发表于《山花》《诗刊》《星星》《诗歌月刊》《诗潮》《作品》《中西诗歌》《扬子江》《西部》等刊物。曾获广东省诗歌奖等奖项,著有个人诗集《午夜尚未结束》《高处的秘密》等。
感谢信
感谢无数落叶
让出冬天。感谢雨势
人群一样稠密
一只燕子没有家室可归
它还衔着故乡的旧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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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先行者的面具
飞翔的轨迹被风声代替
当落款写上决绝之后
请容我在刀尖上暖过身子
赎回下一世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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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夜里磨刀
他在夜里磨刀
喜欢毫无情感的声音
时针刺破光的手指
流岀字粒。凸质的沙砾
一遍遍洗亮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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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将故事完整地转述
他所经历的,曾是许多人所见
而他只想免于哀伤
根本就没有记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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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罚
我们生活在阳光之中
翻转双手,牵着一条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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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付出,只需制造影子
维持直立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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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能倒在自己上方
将一个人引向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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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里,冰川正在下坠
溶解自身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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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打开身体的集市
用叫卖声换取薪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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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的判罚,只有对错之分
并未给出恰当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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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薄纸,成为新的刑具
一间狭小的房子
老式茶具留下旧香
台历、书籍、咖啡罐子
成为年代的不祥之物——
在这里,我度过大部分白天
写满广义的颂词
并沦为饱食的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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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受困于柔软的铁栅
一张薄纸,成为新的刑具
惟有窗外攀禽
还爱着往昔的岩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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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轮下弦月,是一个圆的续集
有时,我不敢把故事写得太满
每条河流都必须经历曲折
譬如相同的源头
注定会流向不同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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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也会在渡口留下空缺
容纳一个转身的空白
横渡夕阳的人
终将染红离别的衣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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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轮下弦月,是一个圆的续集
而逐渐收敛的星星
必然是每个黎明的扉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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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世上,是一个人的旅行
来这世上,是一个人的旅行
以低于尘埃的拘谨
走进盛大的疆域
来不及带上必备的粮草
所有的行囊,只剩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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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放下身段
仿效那只捕食的猎鹰
问候每一片森林
有时也会放下高山
背负一面飞瀑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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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的风景如此肥沃
我却没有种子可以种植
或者根本就一无所有
我只有打开一生的汗水
开满众多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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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收集春天的证据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昨夜的风
这个案发现场,你曾经来过
紊乱、嘈杂,有些落叶已相继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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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的嫩绿开始列举你的罪证
比如推开黎明的窗户,掀起黑暗的睡衣
然后,在更夫打着瞌睡的渡口逃离
–
而我也开始收集春天的证据
证明一个温婉的女子
从未与我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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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岀自己,交岀一个人的赎罪
交岀春天,必须交岀一场雨
交岀一声响雷。如果无法打开
这个黑夜,有些东西便无法破碎
正如欲言又止的叶子
盛开之后,再也不想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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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棵树,可以恣意妄为
任意开满雨水
开满黑色寄生的玫瑰
我想,我只能交岀自己
交岀一个人的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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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是无情的
流水是无情的。春风还在
有些果实迫不及待
沦为落花,并不是它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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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既定的轨道,你无法突破
而骂名总得有人背负
比如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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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这个季节,途经此地时
被许下一个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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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故乡的月
许多人说,你来自海上
是海水浸泡过的夕阳
苍白、无助,发不出热的光
你的丹桂,被不停地砍伐
又不停地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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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今夜的月来自故乡
母亲就蹲在那棵树下
将这个圆无暇顾及的缺陷
一针一线的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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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
至今,我还在指责
那列鲁莽的火车
轻易就辗过,一颗
长不大的尘埃
而太阳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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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我可以不吃不喝
可以把黑夜还给昨天
还给仰卧的姿势
还给,一个人的山海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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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世上所有的灯火
熄灭,不留下一丝
生存的借口
而我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