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床沿逗弄醉醉的时候,突然看见它平日里最喜欢的鱼玩具脖颈处用蓝色的线杂乱的缝了起来,家里能有这手艺的,就只能是老爸了,我立刻嚷嚷起来:“老爸,醉醉的鱼被它咬破了?你给缝起来了?”
因为髌骨刚拆完钉子一直在床上修养的老爸,回答我的时候,还不忘手机里看得更起劲儿的电视节目,“不是我,是奶奶缝的!”
“啥?”我不可思议从床上一跃而起,吓得醉醉这只胆小猫咻地弹跳到了饭桌底下。“怎么是奶奶的缝的?真的假的?你要她缝的?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她自己缝的。就几个月前啊。”
因为奶奶年岁已高,总是离不得人,本来照顾她的爸爸现在又不能动弹,所以姑姑和姑妈一直住在我们家里,两室一厅的房子,小得容下了5人1猫。
我是个生性冷清的人,倒不是不艳羡热闹,只是更需要独立空间,无论是睡觉、读书还是写作,我喜欢空无一人的时候,与天地、草木相对的寂静。可是,为了让爸爸休息好,将他从医院接出来的时候,直接给安排到了我的房间,而我只得在客厅摆了张行军床将就着,总之是日日不得好眠。
姑姑虽然性子要强,却对我极其容忍,或许是因为在我身上看到了她年轻时候的影子;姑妈是个很随和的人,笑起来的模样特别漂亮。她们俩自然是在奶奶的房间打地铺,姐妹两头挨着头,仿佛回到了曾经的岁月,还是豆蔻年华里的风月。
一家人都不会弄饭,伯伯就每天从武汉的另一头千里迢迢赶到这一头来喂食,自从伯伯来我家弄饭,我几乎都不在外面吃饭了,一来是为了不辜负他的辛苦,二来伯伯弄的饭菜就是外面的馆子也比不上的。
而醉醉则是这个家里的开心果兼麻烦精,那圆溜溜的大眼睛,胖胖的脸盘子还有肥嘟嘟的身段,可是轻而易举俘获了家里所有人的芳心;可是,四处撒尿的时候,也没被少打,什么拖鞋上、菜盒子里、犄角旮旯里,就连我处女座洁癖得不行的姑姑的枕头都被他给尿过,他依然稳居家里团宠的宝座。
我以为自己会受不了,这样的拥挤与嘈杂,毕竟雪月风花要与山川相拥、日月同揽,却原来,三十几岁了,还是如此眷念被家人当成孩子宠爱的甜蜜与温暖。妈妈离世太早,爸爸永远理解不了身为女儿的需要,无论是情感的还是生活的。自从,姑姑和姑妈来了之后,突然觉得,这个家我也有了生力军,都是女人,才更懂得女人的心思,铅华不可弃,这是生活的态度,她们懂。
女人的细腻和温柔,是这人间的瑰宝。就像,奶奶默默帮醉醉把破损的鱼玩具缝起来,一想到那个画面,慈母手中线的字句便将眼泪催发,那是一种怎样的爱?是午后阳光倾泻而下,是母亲手里的绣花针、花白的头发、朴素却整洁的衣衫,还有蔓延在空气里茉莉花的幽香。
我是个淡漠的人,只觉得人与人之间走得太近,难免失望;觉得亲人,不过是有血缘关系的一类人;觉得孤独才是人间的安全感,没有期许亦不会失望。我早就学会在这人间,独自前行,我可以放下任何一段缘,任其来去。
可是这段日子以来,我还是被深刻的触动了,贪恋了这人间温情,贪恋了被宠爱的甜美,贪恋了被捧在手心里的滋味。到了这个年纪,还能在长辈面前撒娇,才觉得岁月没有那么刻薄,被偷走的温暖终归还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偿还。
又或许,我更喜欢他们身上孩子的一面:喜欢姑姑犯了错从来不承认的小傲娇;喜欢姑妈向我告醉醉的状,“它夜里用小爪子打我的脚”;喜欢伯伯蹲在地上摘菜的样子,大大的个子缩成小小一只的反差萌,总让我捧腹;喜欢奶奶被我拥抱的时候,总是笑得“一望无牙”;最不喜欢的就是爸爸,成日里对我指手画脚、挑三拣四;最爱的也是爸爸,十几年相依为命,从来不曾说爱,却没有一刻不深爱彼此,为彼此付出和牺牲。
岁月漫长,希望他们能老得慢一些,再慢一些,能有足够的时间,把人生过得无憾。希望自己能努力些,再努力些,有能力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