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松,女,辽宁凌海人,生于六十年代,毕业于某卫生学校及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曾参加第十八届青春诗会,荣获第五届华文青年诗人奖,中国诗歌排行榜双年度女诗人奖、第二届草堂诗歌奖等,2007-2008年度首都师范大学驻校诗人。著有长篇小说、诗集、散文随笔集、童话集等数种,曾多次荣登图书排行榜。在《南方周末》开设个人专栏,诗剧、音乐剧、京剧、影视作品多部。现居沈阳,一级作家,职业编剧。沈阳市作协副主席,辽宁省新诗学会副会长。
恰好初读
初读你时,我还少年,扑面而来的江水
光阴与明月,是那么的浩荡无边!
只觉得春天是如此的喧嚣,年华是如此的奢侈,
我所能挥霍的时光,层层叠叠不可穷尽。
而今我已中年,正是微雨的午后
那辗转的人生,看遍的无常
在阑珊中隐退,在回首中默然
剩下的是无边的宁静与一脸的惭愧。
当然,还有隐约的白鹤,翩然落地
仿佛我来到了江边,等待一个人,
没有巨大的欢喜,但也没有刻骨的哀伤,
只是在月亮初升的时候,我口吟清风
不多不少的喜悦与不增不減的爱情,
慢慢地,让香草与脸庞都湿漉漉的……
–
–
有月亮的水边
……多么好啊,你没有任何背景留在人间,
反而给了我一个无限想象的空间,
我任性地编织你,而每个人都能把你想象一遍,
那便是千万个不同的你了——
这样,一个人的深夜里,
我的夜色被那一江的春水滋润得如此丰饶,
我似乎感受到你的呼吸了,隔着千年,
我和月亮坐在水边,与你换了韵
成为透明的两只酒杯或葡萄
洗尽了六朝的脂粉,慢慢地步入你的芳甸
不再惧怕一下子被留在旷野之上
也不再惧怕那片刻的灿烂突然笑意如灰,
时光短暂到手不能书写……
–
–
人生这场旅行
当然,仅仅有一场爱情是不够的。
你的这一场时空之旅,就是一场大写意
一次空灵的调剂。这一张一弛
构成了飞马闪电,桃花春色
而光华是短暂的,黑暗是永恒的,
你宽袍、广袖,立于归宿的中心
与万物一体?还是与自我一体
–
先生,人生就是要设置无数的障碍,
有的有解有的无解,但文学的意义
便在这跨越与消解之间灿烂起来——
仿佛那锣鼓点之间,一腔的悲怆
纷纭与刺目。经纶里的桃红
自我中的无数个非我,都有了超拔之意……
–
–
春风第一枝
反复地寻找你的简历,实在够简,
十六字,只有几个关键词旁溢而出:
吴中四士、文词俊透、誉满京城、兖州兵曹。
历史似乎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这便是恰好的你、恰好的神秘——
我尤爱这个“透”字,其实“俊”已够干净,
何况还那么“透”,瞬间便是一清见底了。
–
何来何往?在第一枝的枝头
纠结着尘世的喧嚣、孤立的少年
身前的经典身后的日月
所谓的孤篇,是二十四桥边
沙鸥惊飞。你以一枝海棠压倒春天
以一缕东风压倒全唐
你要挣脱的流霜、白沙汀上
使你获得了哲学的高度!
在捣衣声中闲步,离人的春光隐现
使你获得了生死的秘诀!
你便有了“顶峰中的顶峰”——
人生是何等的辽阔啊!可与天地比肩
更可以送美人兮,到任何枫叶的水边
–
而你的诗篇都已了无踪迹
像一双翅膀扑打空山,一座空谷扑灭了兰花
有人焚了稿,你却焚了心
让巨大的疼痛哺育火焰,熄灭的不全是灰烬……
–
–
寓言之中
原野是白色的,只有一棵树
山峦隐去了面孔。
一种纯白,纯到燃烧。
–
我从来都有自己的冰层。一棵树
就是一个赤裸的宫殿
我每经过一次,就被重述一遍
–
一只不安的眼睛在其中闪烁
寂灭。我的元自然,比后现代的风
更禁得起推敲,推与敲。
–
–
表达一种
一座虚无主义的城,散发着废墟的光芒。
我呈现出我的颓废之美
我的褴褛之爱。所有的泛滥都是喜悦的
在清晨显出它丹珠色的屋顶
在红色的钟声之中
本能。直接。带着自然的疤痕
部分地表达自由。风吹我一个人
我的身体留着这世界的体温
被许多人取了暖。
而我继续空着,街是浅的
巷是深的。只有一把刀亮在那儿
试图在空虚中屠城
–
–
我们最终都是要分手的人
到了该与亲人永别的年龄了
我青春已逝。能为谁送终也是天意
手臂垂下,月亮初升
我能握住最后的余温是幸运的
一条河到了拐弯处
需要卸下今生的面具
露出真意。从此你要骑马了
能驾鹤更好。万物都有恭迎之心
那朵葵花也渐渐地转过头去
莲花托举着你,天使在你侧畔
光是你盛大的礼仪
请放下不舍的眼神,难熄的火
亲人啊,我在呢,且不哭不喊
打扰一个灵魂的上路是不敬的
愿所有的人都能死在温暖的床上
都保有尊严。都有亲人相守
没有挣扎、牵绊和恐惧
终是恩怨已了。我们终是分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