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本名胥永珍。诗人、作家、摄影师。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出生于山东聊城,在黑龙江生活二十六年,后移居安徽合肥。八十年代中期开始诗歌写作,先后在《诗歌报》《人民文学》《诗刊》《萌芽》《北京文学》《汉诗》《滇池》《星星诗刊》等文学刊物发表作品,现居深圳、惠州。诗歌、散文、评论等作品散见各报刊。出版散文集《云窗纪事》、诗集《无尽的长眠有如忍耐》。
华丽的悲伤
冰雪消融。河面上倒映着秃枝。
一棵即将复活的杨柳以下垂的姿势
接受洗礼。有那么三两只鸟
站在枯槁处,歌唱枯槁本身的永不回返。
永不回返指什么?当我们
心怀悲伤又不能大声哭泣,
悲伤同样长出了叶子。阵阵暖风掠过,
一河春水,两岸蓊郁。
–
–
有所忆
由于遇见你,我部分地长大了。
但我从没和你说过一句话。
钻天杨在半空喧哗,无垠旷野
都随我陷入了沉寂。
冰冷的针管,二三种药片,
医治着我的疑难症。
隔壁病房的少年,再一次
违背了医生的嘱咐。
就在那年秋天,我重拾信心,
谨慎维护着对成人世界的热忱。
–
–
初春
细雨涤亮了窗外蒙尘的树叶。
树叶仿佛新生,又携带着
往日的苍青之色。
鸟鸣声有多么清脆,
无喉者就有多么寂静。
鸟儿抓住的那一段树枝,
因被实证而
轻颤不已。
–
万物萌动,不假思索。
体内不再发芽的人,
被他们的亲人抬到了山上。
满山的大雾呵,虚无缥缈的大雾
却也能沉降到世间遮人眼目。
–
亲爱的,我转述这些身边景物,
没有哪一样不是悲凉丛生。
–
–
四人房间
“很少有爱情配得上
我们对它所怀的纯洁之心。”
说完这句话时,一束光线颤动着
从你的身上漫射到我的身上。
这倒不是你传递给我多少温暖,
是两个影子出现了。他们
叠卧交缠,看起来像产生了情欲。
我们不为所动,继续谈论植物和天气。
植物妖娆,天气清明,而谈论
不断分解着空气中的带电粒子。
直到那束光线从天庭下来,
移走了我们身上相爱的两个人。
你和我被废弃了,枯坐幽暗。
–
–
雪人
你既是雪,也是人。
黑眼睛,蓝鼻子,红嘴唇。
小心提防,冰冷的身体
向有温度的身体无端崩溃。
既是人,也是雪。
你借用一个纯洁念头,而不是躯壳,
团聚着内心的一场齑粉。
–
–
虚度春光
当我对生活有所期待,
桃花开了,樱花开了,玉兰花开了,
油菜花更是开得漫坡遍野。
美又找到了附身之物。
每一朵,每一枝,
每一次绽放与涣散,照耀与熄灭。
暖流浩荡,令我回心转意。
大好春光我选择虚度:
吹风,闻香,晒太阳,眺望远方。
–
–
欢乐颂
唯独琴声能刈除杂草。
唯独一枚白键喑哑,每次
触及它,指尖荒寂。
然而,这并不影响我
继续弹奏贝多芬的《欢乐颂》。
墙上五个橙色裸女
手拉手疯狂地跳着圆圈舞……
用她们欢乐的头发,欢乐的乳房,
欢乐的臂膀,欢乐的臀部和脚板。
被琴声抚过的草坪上,平展、翠绿。
她们饱满的身体回环起伏,尽兴挥霍着
在男人那里用不掉的泪水和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