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该是一个怎样美丽的清晨,在如梦的江南,在苍翠的时光里,留下一段清浅的情思,一剪流光的浪漫。
蝶恋花·春景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初夏的水乡江南,有流水轻烟,有柳堤画楼,掩映满城的绿,郁郁葱葱的浩荡,在季节的书页里写下一首诗的韵脚。
初夏的水乡江南,有黛瓦白墙,微风拂面,踱步于轻烟里的长巷,在霞光掩映的晨晓,就能邂逅一份纯净的美好。
初夏的水乡江南,紫藤架下秋千上,有豆蔻年华的女子,她无意路过你的光阴,却留下一段永远青翠的记忆。
绝代有佳人,零落依草木。在那个清雅的旧式庭院里,她妙龄年华,她风姿醉人,她白衣胜雪,她风姿绰约,在一个过客的梦里辗转,醉倒一段如流的光阴。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初夏的江南,繁花落尽,绿藤爬满院墙,时光苍翠而清幽。黛瓦粉墙,亭台水榭,绿叶成荫,青杏满枝,长廊的尽头吹过流年淡淡的回风。
小桥流水,烟柳如画,燕子飞过河山万里,总随着第一缕春风回到古老的屋檐下,衔泥筑巢。看过世事沧桑,它仍愿回到旧时的人家,用一段流年,去听光阴的故事。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浅草悠悠都是风情,晴光雨色皆是言语。柳絮风中飘飞,谱写是的一曲春的挽歌。人世风景匆匆游走,姹紫嫣红的花事,在赶往夏天的路上退场,萋萋芳草又给我们留下一道苍翠的风景。
人生处处都有曼妙的风景,何必要为离去的春光神伤,何必要去时光深处赶赴一场落叶匆匆。只是守着那扇老旧的窗。便能看过春花秋月,莲荷幽幽,枝影横斜。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那天清晨的庭院疏朗,晓风习习,墙院内,少女的欢笑如白珠般跳动;墙院外,是一片被撩动的情思,是一个被侵扰的过客。
岁月深情,流年温厚,一个明媚的清晨,一片朗若星子的笑声,就那样惊艳了谁时光,温柔了谁岁月,又成为谁回忆里一道顾盼悠悠的风景。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或许她永远不会知道,只是她清脆的笑声,在这样一个清晨,曾经招惹过那样一段情思。她如同山间的那阵清风,无端吹皱一池春水,便又拂衣而去;她像天边的流云,偶尔投映在那片波心,当你想要去追寻,却又没了踪影。
任何的多情,都只是自寻烦恼,墙院里的人连过客也称不上,更无从得知墙外那个折梅问柳之人,内心已走过沧海,已留下千千结。
人生有恨,云梦无边,看似清浅的光阴,平凡的岁月,其实都有了命定的安排。于少女而言,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于行人而言,那会是一段美丽的体验,回忆里一道不一样的风景。
苏轼的一生,有过三个对他影响至深的女人。
结发妻子王弗,端庄美丽,秀外慧中,两人是少年夫妻,情深意浓,恩爱有加。只是两人没有白首偕老,一起生活了十一年后,王弗病逝。
苏轼悲痛万分,在埋葬王弗的山上,“手植青松三万栽”,以寄托他对亡妻的哀思。
王弗离世十年后,他又写下那首情深意重的千古第一悼亡词《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十年的生死相隔,她还是昔日眸含秋水,青春容颜。而他,早已走过红尘里的沧桑,满面尘霜。梦里相逢,他握不到她的手,她触不到他的孤寂。
他的第二个妻子,王润之,是他最贤的妻,陪他历忧患,经磨难,尝尽风霜,伴他走过人生最重要的二十五年。
他们相互携手,不离不弃,在这二十五年里,苏轼经历了乌台诗案,黄州贬谪等多次宦海浮沉。那是他生命里最凶险,也最困难的时期。在狱中,因为御史台的刻意陷害,苏轼几乎九死一生;在黄州,苏轼经济陷入困顿,有时连一家人的生活都难以为继。王润之一直相伴,为生活精打细算,总是会在苏轼请朋友吃饭时为他变出一坛好酒,用简薄的食材为他备好下酒菜。
只是,王润之最终还是先苏轼而去,让他再一次肝肠寸断。
王朝云是苏轼的侍妾,也是他的红颜知己,她为他红袖添香,为他涉水采莲,为他烹茶煮羹汤,也伴他夜敲棋子,闲看落花。
在她离世后,苏轼曾为她写下挽联:“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苏轼被贬惠州,他的侍妾纷纷散尽。唯有朝云,始终不离,愿陪他去到任何地方。他们在惠州的西湖留下许多感人的故事,他填词,她弹唱。
这首《蝶恋花》是朝云最爱唱的词,因为合她心意。可是每当她唱到“枝上柳棉吹又少”时,总是情不能自已,竟不能唱完“天涯何处无芳草”。
朝云离世后,苏轼也不再听此词,垂暮之年的他,再经不起那些红尘悲欢的侵扰,再不愿去尝试那些生死离别的伤情。
自古多情,总被无情恼。那个温情的清晨被留于文字里,那墙内的佳人则落于读者的心湖,在每个人心里投下不一样的倒影。苏轼的故事写在历史的长廊里,历时而不老。
红尘里所有的相遇,都以相离作结。我们都只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无论是瞬间的情思,还是琴瑟和鸣的相伴,最终都将走失在生命的阡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