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秀,回族,1993年生于青海民和,现居北京。写诗歌、小说、艺术评论。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二十八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班学员,作品散见于《青年作家》《诗潮》《诗林》《诗江南》《绿风》《民族文学》《星星》《回族文学》《青海湖》《海燕》、台湾《创世纪》、美国《休斯顿诗苑》等刊物,著有诗集《雪域回声》,长篇小说《暮歌成殇》等,作品入选十余种权威合集,现为中诗网编辑部主任,《中国汉诗》副主编。
亏欠
白天的喧闹,深夜难以终止
五脏六腑如若起伏
便会在深夜最脆弱的时候
也会在阴雨天孤独的时候
碰到出没“暗礁”,并清楚记录下
人世间的“亏欠”。
父母卧病在床,而我也遥相呼应
咳嗽连连,颤抖的肺部
时刻准备从口中,
一跃而出。
漂泊在外,父母生病
伸不到一双照料的手,亏欠就越深
人一生病就变成了孩子
喜欢任性、念旧,甚至哭泣
及时的安慰甚至比一颗糖果更要香甜
生活中总有亏欠,父母与孩子
亏欠总是无法详述
填不满的沟壑,留住的都是心底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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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你是一座山,没有山顶的山
攀不到的顶端,有诸多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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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穿插了几个年代,将所有的缺憾
进行悬挂,拉长,延伸出众多的意象。
如酒的苦涩,被我张望
而那些人正在用它,掩饰溢出身体外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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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谈间,拼凑出故事的序幕和结局
如深秋的万山红遍。
高潮处再添加几笔色彩,跌宕起伏里
更显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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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无法构思出她们故事中的对话
然后,写封长信给你
字迹是当时情绪浓缩物,生成的花朵状
踩着我柔弱身躯路过,从未想过寄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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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口,我们转身各自走
所有的心事交汇在上空
升腾,气流外,埋在心窝深处的心事
借着火红的太阳,一点点的伸展。
我又一次涌动了对土地的憧憬,对生存的渴望
–
幻想所有美好后,
闭上眼,将手举过头顶
将宁静的事物从喧嚣中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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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婚姻的使命,便去流浪
家族延续的森严,带有烙印
从第一声啼哭开始
–
缘分未至,但婚姻将我
安置在陌生的屋檐
窘迫间,我望不到一双救赎的手
骨肉亲情,此刻也已止步
–
不越礼法,你将被族人慈爱
继而,成为某人的新娘。
日常化的情绪都被省略
强调尝试生育,是偿还家族恩情的
一种。
隐去艰难,那便是恩赐
在漠视中去扮演母亲的角色
拒绝不了的模式,被肆意复制
嫁给未曾谋面,仅有相同信仰的陌生男人
便是家族的荣耀。
–
我将宿命里的命脉隔开
荒凉处,点燃的思绪
像马的喘息
疲惫只是状态的一种,无法复述
–
完成婚姻的使命,便去流浪
在落叶前,止步于闲散的日子。
蜿蜒而上,将笔竖立于风里
青丝泛白前,将溢出体外的激情
分散给颓靡的人。
笔墨,肆意漂泊
有时最粗暴的伤害就是彻底的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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祷告者
疲惫逃出体外,在夜色下咳嗽
虚脱的体型像极了孤独的孩子,一步比一步浅
此时,谁还会记起那个隐于字里行间的祷告者?
穿透手帕的血液,张牙舞爪似乎在宣告一场战争的开始
整装待发的五脏六腑开始窥探,搜寻,回望
月色下潜伏的器官比寻常更加团结,对抗这一声比一声重的咳嗽
似乎此时多余的殷勤能换来片刻的安心,他们任性,苦恼,反复试探
在祷告者的体力展开一场场激烈的讨论
仿佛要合力托起祷告者的灵魂。
–
祷告者窜出体外的声音
惊醒了寂寞的星空,它一睁眼便撞见了东方羞涩的红
宛若情人的脸,一眼便听到信封里未说出的情话
在秋天开始沉静,那些手掌中拂过的叶子,正在低落
一片片,不断变换姿态。就像一位祷告者
走过的路,说过的话,甚至身体躬行处微微的颤抖
像极了远在家乡的父母,为那些背井离乡的孩子祈祷,祈祷
将多余的声音遗留在梦中
不要轻易做一位祷告者,就算春天再过于缤纷
悄悄将这一刻,停放在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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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梵高
“我的冒险,不是靠主动选择,而是被命运推动。”
——梵高
–
悼亡、欣赏、敬畏,同样需要
仪式感。走进的阁楼
扬尘有些厚,夹板碎木,
摇晃。这不是记忆中的北方茅草屋
却更像是争先恐后来陈述事实。
致敬梵高,应始于字迹
或许连他的呼吸也流于笔墨间。
静默后,翻开夹杂画稿的书信
字迹在泛黄处咧歪了嘴
那定是你琐碎时间里的倾吐
交代你眼里的色彩、足下的风光
以及隐秘的内心。
而匆忙间唯有纸笔能让你恣意的内心
坦荡。坦荡成一条着岸的激流,
加些颜料汇出整个罗纳河上的星空。
而通信只属于你的弟弟提奥
他是你离散家庭最后的支柱
也正因此,信里你调侃自己是荒野孤魂
好一个荒野孤魂,在阿尔勒的树木与花朵间
喷涌激情,如梦幻般画出机智的灿烂
从混沌走向灵知,在更为广阔的未知走向麦田农舍
忠于自然,忠于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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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画《麦田里的乌鸦》
盘旋头顶的乌鸦
疑似族群散落的孩子
凌乱低飞于长着石楠的荒地和松树林
眼里掠过太阳色麦田
张着口,说不出甜美的话语
飞不到地面,躲不进麦穗。
所有的花期已过
而你仍是那个寻找色彩开花的人
堤坝、风车,村庄、沿着云的轨迹
神秘的像一朵盛开的花
在星空下芬芳,每个叶片都在说着话
诉说村庄,诉说遥远的故事
而所讲述的事迹,死去后成了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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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风声,放只鸢
翻出一捧花种,辨不清年月
埋下来历不明的种子
算是对这方荒土的交代
唱着歌浇水,滑稽得像是在进行
胎教。
光照、施肥、浇水霸占了我词汇的
风水宝地。
而我却像个小孩
路过草地上撒野的蒲公英
以为它长了翅膀,从这片草飞向那个原
让约定成为约定。
迎着风声,放只鸢
好像只有这样,逝世的亲人能到达天堂
俗世疾苦皆顺着风飘散。
–
–
暴力是爱的终结
暴力是爱的终结,无论是语言
还是身体。
侧过身沉默,爱已隐去一半
被吵闹惊扰的夜,不想混迹于
红尘,便躲藏在流星雨中。
至少,此时能听到
所有幸运的人所许的愿
待到黎明,消散所有的疲惫。
无法流于笔墨的苦楚
在骨骼间穿梭,最后在胸腔里发出
巨响。
起身,端坐月光下
省去情绪,让一切亲切的事物来临
就像我们昨天相遇
伸出手,将风交给风,将雨留给雨
浮华深处即是空
有些声音该留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