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是默然忍受生命不公正的待遇,还是迎头给它沉重一击。哈姆雷特的这段台词成为几代人不断思索的问题,然而时代流转,当时当下的人们不仅在思索生存和死亡的关系,更多的是关注死亡的意义。
人生一世,活着所带来的意义已经众人皆知,然而在世风空前开放的如今,死亡却仍然是一个不详的话题。
国人骨子里有一种趋利避害的生存本能,而讨论死亡,仿佛就会变成一种不幸的征兆,这正是因为人人都对死亡避之不及,所以才使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来临时,变得那么猝不及防,难以接受。
人活于世,所有人都有其留念之处,无论他的生命在这个社会是否有重要意义,这也是为何当死亡来临时,所有人都努力希望自己的生命能够多延后一秒,哪怕这一秒已经是苟延残喘。
洪晃谈论死亡
洪晃是谁,可能不了解娱乐圈文学圈的人不太清楚,但是谈起她的母亲,父亲,继父,外祖父,甚至前夫,每一个都是各个圈层鼎鼎有名人物。
母亲章含之,被称为新中国成立后的最后一位名媛,她也曾做过伟人的英文老师,而洪晃的外祖父就是章士钊,她的生父洪君彦是著名的北大教授,继父乔冠华是中国前外长。
出生于这样一位名门世家的姑娘,洪晃为何会对死亡有那么深切的感念呢。她在参加一个访谈节目时,曾经这样说过这样一段话,从而让我们得知,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为何会如此迫切的安排死亡,是的,安排。
在洪晃的谈话中,我们不难看到,这是一位性格坚毅,思想独立的名门之后,她经历过风雨,也敢于挑战自己的好奇。
尽管父母离异,她却不曾因此陷入忧虑,她始终如同向阳花一样盛开,然而,在她一帆风顺的人生中,父母的先后离世不禁让她生出诸多的感慨。
先是母亲病重,她守在母亲病床前,亲眼看着她慢慢变得虚弱,身边的医生来回在她身上做各种检查,洪晃说,母亲生前留过遗嘱,倘若有一天她生命垂危,一定不要做任何伤害性的抢救,包括插管。
然而,中国人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就连医生也时刻劝着母亲多为活着的人想想,最后洪晃的母亲还是同意了插管,然而,这些挽救措施并没有能够救回母亲。
在洪晃的记忆中,母亲躺在病床上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妞子,我不想坚持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她最后有多痛苦,可是所有人都还在劝她坚持,洪晃不明白,为什么让她忍受痛苦还成了爱她。
我不要像父亲一样死亡
如果说母亲章含之的死亡对洪晃来说像是一个警钟,敲响了她脑海中关于死亡意义的探索,那么,她生父的晚年则是像一面镜子,让她看到死亡最悲惨的一面。
因为母亲离世,父亲多次在报纸上撰写和母亲的过往,这让洪晃一度和父亲很不愉快,直到父亲中风,搬入养老院,洪晃这才开始可怜这个已经年迈的瘦弱男人。
她说,如果有一天我也沦落到要去那样的养老院,我甚至愿意早点死去。
那所养老院在一座高楼里,几乎终年见不到阳光,父亲的床位靠近门口,监护人员每次移动父亲都需要用一个类似大布兜的东西将他兜住,然后放进轮椅中。
以己度人,洪晃回北京后想要找一个院子,请专门的陪护人员来照顾父亲,这样至少比香港的环境更好一些,然后她的继母却不赞成,因此计划搁浅。
直到后来,她父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最后送到ICU的时候,洪晃几乎认不出这个瘦成皮包骨的男人竟然是她父亲。
而那个时候的洪晃,心神震动,不仅是因为自己的又一位至亲濒临死亡,还因为害怕和恐惧,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晚年,从不见终日的养老院到陌生冰冷的医院,她不明白,这样苟延残喘延续的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
也正是那一刻,洪晃下定决心,这一辈子绝对不会像父亲一样死去,他的生命拖延的太长,以至于最后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然而她明白,在中国的传统孝道文化中,努力给父亲治病才是身为孝子孝女应该做的事。
但她坦然,在那个时刻,看见父亲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包括医生都说已经没有希望的时候,那些所做的抢救更像是一种折磨,如果是她自己,她宁愿早早死去。
可是她没有这样的权利,这让她想起在母亲病重的时候,医生决定给母亲做一系列的最后治疗,因为治疗有风险,所以需要家属签字,尽管之前母亲已经说不做这些治疗,然而到最后,医生还是拿着一张纸来找她签字。
洪晃说,我不明白,为什么病人本人的意见还比不过亲人的决定,难道一个人的生死不应该是由她本人决定的吗?
出生和死亡
洪晃的迷茫或许也是很多人的迷惘,人从一出生,无法选择自己的降生,我们无法选择的来到这个世界,没想到,连离开也没有选择。
因为去过很多国家,看过不同的风土人情,洪晃开始产生疑问,这是独独属于我们国家的困惑还是整个人类的困惑,生存和死亡,似乎每一件事我们都无法选择。
然而她看到,在西方少数几个国家,已经有人看见了问题所在,他们发现并且提出了解决办法。
比如在瑞士,其实就是赞成病人在无法救治并且面临巨大痛苦时选择安乐死的,他们对一些生命垂危的病人只建议做一些简单的治疗,以减轻病人的身体痛苦,甚至鼓励病人走出病房,在最后的时间和家人团聚一下。
我们总说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很多你来我往的对等关系在中国社会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情感因素变得不对称。
然而在死亡这个议题上,究竟哪一种方式更算是有人情味呢,当一个人年老病弱,孤苦无依的躺在病床时,我们竭尽全力想要把他留下的心情真的是对他好吗,他是否也愿意这样毫无价值的活着。
如同洪晃所质疑的那样,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不是自己选择的,那么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为什么不能自己选择。
难道一个人生命的意义只能用长度来衡量,而不用考虑广度和宽度吗,这是这个时代被我们忽略的一个问题,却也是我们生命的最后一个议题,如果我不能选择如何降生,那么,请让我选择有尊严的离去。
生命的过程其实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告别,我们不断告别的除了回忆里的人和事,还有领先一步离我们而去的亲人朋友。
我们曾经见过他们神采飞扬,也曾经看过他们精神奕奕,然而无论是病魔还是年迈,将他们变成面目全非的样子,那个时候的我们,那个时候的他们,是否生命的终点已经来临,那我们拼尽全力争取的那些时间,究竟是救赎还是折磨。
洪晃说,因为我知道死亡很多时候都会突如其来的降临,所以我在用力生活,至少,我希望能在最后的时刻,不会因为还有未尽的遗憾而对这个残破不堪的生命恋恋不舍,我活的尽兴,也希望死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