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子,本名沈德全,生于20世纪七十年代,现居吉林省白山市。在《诗神》《诗林》《诗歌月刊》《绿风诗刊》《海外诗刊》等国内外报刊发表作品若干。著有诗集《零度》《背影》。
我们坐在同一条船上
东风从海面吹来
我握着你的手
坐在同一条船上
巨大的铁锚深藏在我们的躯体中
如果我们想逃
——能逃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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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坐在同一条船上
头枕着万倾波涛入睡
银河在暗夜中打开一条光的航道
无数闪耀的星星在水面跳跃
我牵着你的手一起飞
——能飞到哪里去
–
所有船只都在自由地航行
开足马力向前驶进
我们代表陆地向海洋致敬
代表大海向天空问候
我们把往事用力地向后抛呀抛
——能抛到哪里去
–
我们坐在同一条船上
彼此熟悉又陌生
我们用手语唱歌
用泪水温暖时光
假如有一天我们对此也感到厌倦
——能厌倦到哪里去
–
–
在北京街头
我们共同的夜晚正在降临。
我和不停啄食的麻雀之间的距离
是时光的距离,我丢失一半的忧伤
再次找到我,在北京街头
身处雾霾的黄昏之中
–
我和笨拙的公交车擦肩而过
有时隔着几条街道
我就能听到那些生命的喘息
仿佛从明城墙深影中打捞出来的
暧昧的历史回音
–
我常常一个人走着
不动声色地想念另一个人
一个孤独的失语症患者
心中埋藏着一枚皎洁的月亮
在那之上,尘土多么轻盈
–
一个时代开始了。我走过
然后消失,我们一起奔向的黎明
永远停在睡梦的终端
我只记得,我的左手是香山
右手依然是鸭绿江
–
–
漂流瓶
动手写一封亲笔信
将树木的年轮装进漂流瓶
配上一支羽毛,不能太多
死去的鸟需要安宁
——整个天空的安宁
–
透明的圆形拱顶
阳光直射进来
尘世之窗,密封
邮轮在远方鸣笛
为着留下一座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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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海的湛蓝之上
命运涌起浪花
无数朵合成一朵
自由的鱼与之为伴
此起彼伏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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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之域苍茫一片
岁月如此苍老
世界如此空旷
对于难以割舍的重逢
一行文字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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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 舍
我的出生地。孕育着一片狂热的野草
狼声已绝迹。挂在门框上枯黄的柳条帽
编织我的旧时光
在它们顽强的根系里
保留着我完整的第一声啼哭
–
天空为我打开生命之门
我惊愕又困惑,与一头乳毛未干的牛犊对峙
它有两只斗大的眼晴
我有一双孱弱的双足
和一片混沌的月光
–
成堆的玉米桔仿佛一座座暗堡。
田野深处,我扛着沾满泥巴的锄头归来
我的脸不缺少尘土
我饥肠辘辘的手指在黄昏中举起
迎接我的始终是打开柴门
刹那间的一声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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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 雀
清晨,我邂逅一只灰雀
灰雀:这个冬季多么深刻的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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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毛残缺,凌乱,沾满污渍
黑色的眼珠——跨过命运的深渊,幽深而明亮
–
为了死亡,它期待一场灵魂依偎的相遇
——我那盲目的迟缓的脚步!
–
我目睹了它最后的一次飞翔
短暂而无力——一场关乎馈赠的绝唱
–
我的仁爱,我的温暖
——在轻轻握着的颤抖的躯体里慢慢耗散
–
除了飘舞的白色的雪花,那尖锐的爪子
在敏感的手掌上刻下了无语的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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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的乌鸦
我在纸上画了一只乌鸦
纸上的乌鸦不会说话
无声的乌鸦比有声的乌鸦更会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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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画的是一只白色的乌鸦
看起来象一只怪异的鸽子
但它不肩负任何和平使命
–
我画了一只乌鸦,将现实移到纸上
纸上的乌鸦不提供任何不祥之兆
只让人感到莫名的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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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纸上画了一只乌鸦
如果有一天它和纸一起飞走了
一定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
–
雪 人
我在广场中央堆起了一个大大的雪人。
不是我在塑造它,是它在塑造我
我为它嵌上一双黑色的眼睛
——我们的灵魂同时复活
–
我邀约了一群孩子
我的童年同样在他们的身上复活
他们肆意地在雪人身上刻画
——那终将融化却仍可唤醒的名字
–
那不是它,是记忆快速传播并永久保存下来。
它从未发声,那紧抿的小嘴
已经说出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