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词的发展史上,慢词的兴起是宋词走向繁荣的大事,而词人柳永则是慢词兴起中至关重要的大人物。
柳永大量创作慢词,将宋词从篇幅短小、容量有限的小令中解放出来,大大开阔了宋词的容量,让各类题材入词成为可能,也让词开始走上与唐诗并列的高峰。
然而,柳永的慢词并非他独创,他也不是第一个写慢词的人,在唐五代,以及同时代人中,都有开拓性的慢词创作。
说起慢词,就要从慢词的概念说起,《词谱》中称慢词“盖调长拍缓,即古曼声之意也”。:“ 慢曲子”是相对于“急曲子”而言,是按照乐曲的节奏来区别的。由于曲调变长,字句增加、节奏放缓,在音乐上更富于变化,悠扬动听,比小令更适合必达曲折婉转的个人情思。
慢词滥觞期:唐五代
慢词的产生,可追溯到唐中叶,王灼《碧鸡漫志》总说:“今大石调《念奴娇》,世以为天宝间所制区,予固疑之。然唐中叶渐有今体慢曲子。”
事实上,慢曲子在唐代燕乐系统中就是一种基本形式,只是未得到充分发展而已。
在敦煌曲子词中,有7首慢词,词牌包括《洞仙歌》、《倾杯乐》、《内家娇》、《别仙子》四种,字数从71-110字不等,这些慢词,无论是句型、句式等形貌,已经奠定了慢词的声律基础。
唐五代文人,填词已经兴起,比如白居易、刘禹锡、杜牧等人(他们均填过词,并偶填慢词),更不用说花间派鼻祖温庭筠以及南唐二主了。而到花间词人手中,慢词逐渐增多,如尹鹗《秋夜月》、欧阳炯《凤楼春》、李珣《中兴乐》等,
李珣《中兴乐》
后庭寂寂日初长,翩翩蝶舞红芳。绣帘垂地,金鸭无香。
谁知春思如狂,忆萧郎。等闲一去,程遥信断,五岭三湘。
休开鸾镜学宫妆,可能更理笙簧。倚屏凝睇,泪落成行。
手寻裙带鸳鸯,暗思量。忍孤前约,教人花貌,虚老风光。
慢词准备期,宋初
在宋代初年,填词几进空白,但一些“慢曲子”还是会被一些场合演奏,这些曲子,为后来词人提供了《齐天乐》、《万年欢》、《大圣乐》、《石州》、《绿腰》等词牌,而艺术水平颇高的赵氏皇族,也对宋词发展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
很多人都知道绘画堪称一绝的赵佶父子,而宋代第二位皇帝宋太宗赵广义也是“文化人”,其书法造诣也是颇高的,而且宋太宗“洞晓音律,前后亲制大小曲即因旧曲创新声者,总三百九十。”
至真宗之后,慢曲子开始繁盛,慢词创作也开始兴起,在小令的创作已经达到极致之时,为慢词的创作积累了更多的艺术经验,欧阳修、张先、柳永等人,开始讲慢词推向新阶段。
慢词正式登上文坛,欧阳修与张先
欧阳修不愧为文学大家,其创作极为丰富,他的散文自不必说,“唐宋八大家”名不虚传,其词也是成就显著,与晏殊齐名,可谓宋初小令创作的高峰,但欧阳修同样创作几首慢词,现存6首,其中的《摸鱼儿》也是一篇佳作,
卷绣帘、梧桐秋院落,一霎雨添新绿。对小池闲立残妆浅,向晚水纹如縠。凝远目。恨人去寂寂,凤枕孤难宿。倚阑不足。看燕拂风帘,蝶翻露草,两两长相逐。
双眉促。可惜年华婉娩,西风初弄庭菊。况伊家年少,多情未已难拘束。那堪更趁凉景,追寻甚处垂杨曲。佳期过尽,但不说归来,多应忘了,云屏去时祝。
词作初看起来,还颇似柳永之作,尤其是最后的“不说归来”、“多应忘了”等俚语,只是前面细品,有“晏欧”之清新,与柳永迥异。
欧阳修
相对于欧阳修的几首,张先的慢词数量可观,多达19首,其慢词在题材上做了很大的拓展,比如赠友人的《山亭宴慢》、描写杭州繁华的《破阵乐》等,对慢词发展起到了重要的开拓作用,正如陈廷焯《白雨斋词话》所言:“张子野词,古今一大转移也,”说的就是张先承前启后的重要地位。
《剪牡丹》
野绿连空,天青垂水,素色溶漾都净。柳径无人,堕絮飞无影。汀洲日落人归,修巾薄袂,撷香拾翠相竞。如解凌波,泊烟渚春暝。
彩绦朱索新整。宿绣屏、画船风定。金凤响双槽,弹出今古幽思谁省。玉盘大小乱珠迸。酒上妆面,花艳眉相并。重听。尽汉妃一曲,江空月静。
张先慢词,还没有发展出柳永的婉转铺设,没有章法的变化,还有小令遗风。于是,为慢词打开局面的历史重任,就交给柳永来做了。
张先
慢词至柳永,境界大开,无论是数量上,还是艺术手法上,还是音律上,都臻于成熟。作为“奉旨填词”的专业词人,柳永通晓音律,有艺术才能,同时仕途坎坷,丰富的羁旅生涯,让他几乎更够带给词作的创新,都倾入到创作之中。
于是,柳永之慢词成为宋词发展的分水岭,过柳永此山,宋词创作如滔滔江水,繁荣丰盛,一发不可收拾。
柳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