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秋天的雨。
就是这韵味儿。悠长的一天,淅淅沥沥的,时断时续,乐此不疲。
听雨打老荷,就从雨声里,浮出一池光阴。铜钱儿那么大,淡淡绿的小姑娘,娇嫩嫩,胆怯怯的眼神儿望向世界;手掌那么大,青葱昂扬了起来,再到一缸风荷硕大如盆儿,被茎秆高高擎起,再到老绿,淡定从容,她一路经历了什么?
我知道,秋再深再浓些,她已然斑驳的面容,会更变得干褐皱褶,但没有了闪亮神采的她们,枯出了荷一生的缩影,枯出了荷的精神标本,这本身就是一面最有味道的风景;
“叽叽复叽叽”的,是草地上的虫鸣,仿佛一群被打湿了羽毛的小鸡仔,活泼泼地挤在笼子里,头挨着头谈心;雨声密密地撒进密密的虫鸣里,恍然置身长满了密草的某个深宅后院,白日已睡,夜晚正微张着湿润的眼睛;
迷雾在远处在林立的楼顶弥漫,路灯周围打着温柔的光圈,霓虹穿透了雾,照到很远,不知极限是多远,但她们的确照见了我,在那种橘色里,肌肤,衣裳,甚至连内心的情绪,也百般温柔起来,当细雨密密地落在伞上,树上一片梧桐叶轻盈地无声落下,就又不由得自怜起来,自怜是什么?是一个自己,忽然疼爱起另一个自己来,极其轻柔,不敢惊扰了自己的轻与柔。
更不敢浪费时光,不敢浪费时光里的一点点美,可是,在关注这侧风景的时候,还是荒废了那侧,置身风景的时候,还是惦念起书案上那本打开的书,正独自在灯下寂寞着,盼着主人回而阅读,总还是寻不到双全法,爱了这景,就会淡了那致,做了这样,就荒了那样,所谓惆怅,就淡淡地缭绕成了雾,与半空的雨雾相融。
湖水,幽幽地晃着灯光的长裙,半明半暗里,雨丝长长的泪水,流满了夜晚的脸;湖岸上,只有我,而我只有自己,一把伞为我遮住了风雨;
满天厚云遮住了原本可以明亮的月亮,一天细雨遮住了原本可以蓝到深蓝的天空;而一个雨的夜晚遮住了一个人所有的悲伤。悲伤声控不得,也不能从衣袋里随手掏出,去灯下端详,她只适合感觉。
其实,秋窗风雨夕,打动自己的,只是自己,你很难说雨没带来愉悦,门口大片被淋湿的紫茉莉,点点玫红,就足以照亮一个雨夜了。
被照亮的雨夜,丝瓜藤的绿蔓正紧紧地爱着南窗,南窗之内,那个安静的我,深深爱上了那本书中的句子,那些句子散着花朵的色与光,辗转着人世的悲与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