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可卿的超豪华丧期里,出现了一位非常特别的人物,因为他的出现,秦可卿的丧仪得以提高到五品规格,贾珍对此是相当的满意和得意。这个特殊之人就是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
戴权并不是突然到访的,他前一天备了祭礼派人先来上祭,算是打个前站,到了第二天,坐着大轿,打伞鸣锣,亲来上祭。该如何理解戴权的这个举动呢?
大概学界有三种理解和分析:
一是戴权和贾府过从甚密,他来祭奠宁国府的冢宗妇,算是上流社会的正常社交,没有必要细探究。
二是戴权深知贾珍,知道他为儿媳妇大办奢华的丧礼,贾蓉没有什么品阶,这个丧礼的规格当然上不去,这是送到家门口的生意,他来就是要赚宁国府1200两银子。
三是秦可卿公主说。说大太监戴权这是秘受皇家意志来吊唁秦可卿的,只为透露秦可卿的神秘身份。
好像都有道理。但是对这三种理解,秦可卿公主说找不到可靠的证据,最不可信。说戴权就为赚钱其实也不对,戴权以权谋私不错,但他并不是谁的钱都赚,只有钱并不能入他的眼,比如这回的五品龙禁尉的缺,襄阳候的兄弟求他,他看在其爷爷的老脸上应了他。永兴节度使冯胖子要为自己的孩子捐,这位戴权内相就根本没有空理他。原本这个官戴权要卖1500两银子,一听贾珍有意要为贾蓉捐,戴权直接就给打了个八折,1200两银子就行。所以,要说只为赚银子,恐怕卖给冯胖子价格能更高。
所以,这位戴权内相亲临宁府,完全是属于上层社会的社交需要。太监们喜欢结交世家官员,以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官员们更加喜欢结交有权势的太监,可以第一时间体察到准确的上意,和得到最高统治者的第一手信息。当太监和官员们形成了利益共同体,当然是一种双赢的局面了。这才是戴权和贾府甚至可以扩大到四王八公集团来往的最根本逻辑。冯胖子之流根本不入局,说白了,冯胖子还没有能与内相对等的资源可以交换。
其实不光是戴权,在秦可卿的丧礼上,四王八公悉数到场,就是作者在向读者交代贾府所处的政治阵营。
作者写戴权的目的,只为交代秦可卿丧礼规格升高的缘由,或者告诉读者统治阶级的腐朽与黑暗,甚至是贾府和内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其实没有表面上的这样简单。要知道,《红楼梦》说到底,所有的故事,所有的脉络就只为一个目的,就是最后以贾府为首的四大家族覆灭了。这个覆灭不是突然发生的,而是逐年逐事积累的结果。内相戴权,是一个极其吸引眼球的政治人物,也是敏感的人物,与之交接,是需要加十二分小心的。
戴权没有、贾珍也没有,整个四王八公阵营根本没有这样的意识,甚至还有一位北静王水溶率自己属下官员亲自为秦可卿路祭。
秦可卿的丧礼,第一给人最深刻印象的是公公贾珍哭成了泪人,举整个宁国府的财力要将这个丧礼办出新高度,这个操作的结果就是这种奢华彻底地掏空了宁国府的银库。宁府经济从此入不敷出进入萧条。这是经济问题。
第二个大问题被作者美化了,内相和四王八公的到场给足了贾府面子,殊不知,四王八公以武力起家,是定鼎江山的存在,是属于先皇时期的辉煌。这些个功臣之后,个个声色犬马,于国于家无望,早就不堪重任,不过是依赖着祖宗享荣华罢了。若要平安就要低调,现在却在宁国公府冢孙妇丧礼上统统到齐,北静王为首,还有戴权作内应,看起来好团结心好齐对不对,这难道不是要打擂台吗?天子脚下,秦可卿空前奢华的丧礼想不引起人的注意都不行啊。那就不愁如忠顺王这样的政治对手知道,也就不愁皇帝本人知道了。这是政治问题。
贾珍一味地摆阔,他忘了他有爵在身,他是公府后裔,有些事做了很犯忌。想不到这一层,当祸事找上门时,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戴权来上祭,贾珍高兴得屁颠屁颠,觉得真有面子,觉得正瞌睡就有人送上了枕头。殊不知,戴权的到来,不过是给宁国府敲响的第一记丧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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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原著:甲戌、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20回《红楼梦》
图片来源:清 孙温《绘全本<红楼梦>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