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9月28日,是中国近代史上不可磨灭的一天。这一天,被后世敬称为“戊戌六君子”的谭嗣同、康广仁、林旭、杨深秀、杨锐、刘光第在未经清廷刑部提审的情况下被送至刑场,慷慨赴死,走完了短暂而光辉的一生,奏响了时代最嘹亮的和弦。
然而事隔一个多世纪,当我们再次回望那段艰难而动人的历史,我们所能看到的不再仅仅是英勇无畏的冲锋者们,还有在时光洪流中烙下人性光辉的亲历者,甚至荒诞而真实的看客众生像,他们与那些响亮的名字一同构建起历史的原貌,成为那个动荡年代的缩影。
被捕后,33岁的谭嗣同用煤渣写下了慷慨激昂的《狱中题壁》: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这位出身高官名门、深谙佛学却展现出进取的现代精神的年轻人,丝毫没有停驻在宗教的虚无感中,而是以极大的热情甘愿为理想殉道。面对身边人的劝慰与逃亡求生的机会,谭嗣同坚定地说:
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
有之,请自嗣同始。
也许正是这份舍身取义的决心,冲破了中国传承几千年、铁桶般坚硬的封建制度,召唤起无数素未谋面的仁人志士的良知。
谭嗣同
在那个秋风肃杀的日子,依照惯例,“戊戌六君子”被押解至菜市口鹤年堂药店门前的刑场。行刑前,时任西鹤年堂掌柜的王保新感佩“戊戌六君子”的壮举,冒死送上具有麻醉和止痛效果的“鹤顶血”。王保新深知自己无力左右6位义士的命运,只能尽己所能减轻他们走向死亡的痛苦。
然而,平均年龄37岁、文人书生出身的“戊戌六君子”面对已知的悲剧命运,竟没有一个人喝下药水。他们镇定凛然,高喊着“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英勇就义。
上排左起:谭嗣同,杨锐,林旭;下排左起:刘光第,杨深秀,康广仁
与“戊戌六君子”的呼声一样响亮的,还有无知麻木的“看客”们的叫好声。由于“戊戌变法”历时103天,在当时社会影响较大,行刑现场吸引了无数人旁观。围观的人群中,有的向“戊戌六君子”身上扔白菜帮,破口咒骂,有的则手持馒头,企图趁机沾取一点革命者的鲜血做成“人血馒头”。
后来,鲁迅在离“戊戌六君子”就义处不远的绍兴会馆内写下了短篇小说《药》,其中就有关于“看客”的描写:
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
历史从来都有着画风迥异的不同侧面。“戊戌六君子”离世后,位列晚清十大武术高手之列的“大刀王五”继承了好友谭嗣同的遗志,举起了反抗清廷的大旗,最终牺牲在八国联军的枪口下;为了保住官职而弃长子于不顾的谭嗣同的父亲,不到两年便忧惧而死。
时隔多年,变法失败后逃往日本的康有为终于回到“戊戌六君子”之一、胞弟康广仁洒下过鲜血的地方痛哭流涕。他曾写下的那句“自强为天下健,志刚为大君之道”也许他自己没有做到,但他的追随者们已然做到了。
康有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