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查找清明节的相关诗作时,偶然看到一首《清明》,眼前一亮:
无花无酒过清明,兴味萧然似野僧。
昨日邻家乞新火,晓窗分与读书灯。
这首诗的作者是王禹偁(chēng),咋一听这个名字,很多人可能一脸的疑惑:这是谁?
他是北宋初期的诗人和散文家,字元之,山东巨野人,家境贫寒,世代为农,九岁就能作文。
宋太宗太平兴国八年,即公元983年考中进士,为人刚直,敢于直谏,为官清廉,不畏权贵,因此屡遭毁谤,一生三次被贬。
这首《清明》就是在淳化二年(991年)替被诬陷的徐铉辩解,触怒了宋太宗,被贬到商州(今陕西商县)做团练副使时所作。
不同于杜牧《清明》诗给人带来的意味无穷和优美意境,这首诗别出心裁,视角独特,表达的是贫寒学子的读书乐趣。
清明节主要有两大传统:一是祭祀祖先,追思缅怀;二是踏青郊游,愉悦身心。
可清贫的寒士无法出去踏青赏花,宴饮游乐。物质上的匮乏使得他们的生活就像荒山寺庙里的和尚一样清苦。为了烧火做饭填饱肚子,还要放下面子,向邻居求讨新的火种。
看着别人欢乐,自己就好似被遗忘在了无人的角落,凄清而又孤独,不禁对周围的一切感到索然无味。
但诗人没有气馁,天刚刚破晓,他便起床,把剩余的火种点燃,坐在了书桌前开始发奋苦读。
于是我们就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无花无酒的清晨,四周寂静,时不时地传来三两声公鸡打鸣,院子里的杂草沾满了露水,窗前的书桌上,烛火隐隐闪动,清贫的寒士正在专心致志地读书,时间一分一秒走过,他的内心越来越明亮,在书本里,他找到了别样的兴味和乐趣。
整首诗语言质朴,简洁明快,既看到了清贫知识分子生活上的困顿,也感受到他们励志奋发,以读书为乐的情怀。
北宋初期的诗坛各派林立,主要有三:白体、晚唐体和西昆体,王禹偁是“白体诗”的重要代表诗人。
当时的诗坛沿袭了晚唐五代的旧习,既浮华奢靡又羸弱颓废,作诗总是着眼于唱和相娱,讲究形式和辞藻。
而宋初的散文同样也继承了五代浮糜艳丽的文风,缺乏思想内容。
王禹偁首先站出来反对这种流于表面,浮于形式的现象,在诗歌上,师法杜甫、白居易,提倡朴素自然,平易清新的语言风格。
就比如这首色彩鲜明,富有诗意的《村行》,用含蓄真切的语调抒发了诗人的思乡之情:
马穿山径菊初黄,信马悠悠野兴长。
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
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
何事吟馀忽惆怅?村桥原树似吾乡。
在散文方面,王禹偁推崇韩愈、柳宗元的古文运动精神,强调文章要“句易道”、“义易晓”。主张宗经复古,关注现实民生,倡导诗歌和文章要反映现实。
因此促进了宋初诗风、文风的变革,开一代新风,为后来范仲淹、欧阳修、梅尧臣等人的诗文革新运动开辟了道路,是北宋诗文革新运动的先驱。
欧阳修很仰慕他,在滁州瞻仰他的画像时,曾写诗赞叹道:“想公风采常如在,顾我文章不足论。”
不仅在诗文方面成就比较突出,王禹偁的词也很有特色,词境开阔,格调沉郁而高旷,在宋初的小令中别开生面。
可惜仅有一首《点绛唇·感兴》留存于世:
雨恨云愁,江南依旧称佳丽。水村渔市,一缕孤烟细。
天际征鸿,遥认行如缀。平生事,此时凝睇,谁会凭阑意?
这首词是在他中进士的第二年,即公元984年,改任长洲(今江苏苏州)知县时所作。
来到云雾缭绕,烟雨蒙蒙的江南,词人颇感惆怅。昏暗的天色,飘飞的细雨轻易就勾起了他心中层层堆积的愁绪。
虽然眼前烟雾弥漫,愁云惨淡,但江南的风姿依旧秀美,站在湖边小亭子里,望着茫茫雨幕,稀稀落落村落和渔市点缀在水边,一缕淡淡的炊烟袅袅升起,四周一片幽寂,词人觉得很冷清,不禁有些伤感。
视线转向天空,抬眼眺望,只见远处水天相接,连缀成行的大雁正展翅奋飞,冲天而去。
征鸿是古人用来寄寓情感的对象,不同人的生境遇便会有不同的感想。李白曾说:“举手指飞鸿,此情难具论”。
看到大雁,词人想到自己客居他乡,事业也没有起色,一时间心如潮涌,思绪难平。
已经到了立之年,本想着能有所作为,如今却只在长洲做着小小的知县,胸中抱负无处施展,也没有知音可以倾诉,只好凝望着冲天而飞的大雁,心中的感想和苦闷又有谁知道呢?
这首自抒怀抱的小令即目即事,寓情于景,不假雕琢,感情质朴。对改变当时柔靡无力的词风起到了推进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开拓了词境,是掀开两宋词坛帷幕的重要词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