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无非有两种:一种是”可以解决”的悲剧;一种是”尚未解决”的悲剧。已经解决的悲剧必须让人流泪,流泪说到底是一件痛快的事;另一种悲剧是,它在我们的现存生活中依然不可能得到解决,它只能是欲哭无泪。——毕飞宇
社会中存在无数”尚未解决”的悲剧,主流审美、传统道德、刻板印象就像一条条固定的车轨,我们就像一列列火车,按着固定的铁轨前行,被束缚着还不自知。
近些年来,我越发地感受到了这种无形的压迫,这点在主流审美对女性外貌和身材的要求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整个社会都在鼓吹变美、变瘦、变好看,而媒介正在不断地加深我们的刻板印象,《瘦身男女》、《克拉恋人》、《丑女大翻身》这些影视剧,似乎都在暗示瘦了就会变美,渐渐地,这几乎已经成了社会没有说出口的潜规则。
“我的脸上有没有痘痘,我的体重是多少,我的腰是不是太粗了”,外在的标准成了女性审视自己是否美丽的原则,尽管我们知道内在美很重要,但我们还是不可避免地去追求外表。我们先被外界监视,进而自我判断和否定。
台湾导演谢沛如在《大饿》里就打破了这种带着歧视与压迫的刻板印象。
故事是这样的:姜映娟是一个105公斤的30岁女人,在母亲的幼儿园里做煮饭阿姨。因为身材肥胖,她走到哪都被歧视,她被贴上了”不努力”、”废柴”的标签。机缘巧合之下,阿娟踏上了减肥之路,节食、运动甚至是做切胃手术,直到最后阿娟都没有瘦下来。
很多人说这部电影烂尾,我倒不这么认为,阿娟在与减肥的对抗中,获得了勇气,发现了自我价值,达到了自我和解。
01主流审美的戕害
《脂肪:文化与物质性》中写道:”胖人经常被描述为大汗淋漓、一身臭味、肥油滚滚,人们总是认定既然胖人们在心智和身体上都十分软弱,那他们也必然肌肉无力,意志力薄弱。”
这种对胖子的刻板印象,可能存在于大部分人的脑海中。在《大饿》里,无论是幼儿园的孩子,还是母亲、亦或是恋人吴浩仁,他们的身上都刻着主流审美的烙印,他们都有意无意地表现出了对阿娟的歧视。
①幼儿园的孩子:在歧视下长大的”无知者”
在1968年4月,一位小学教师珍·艾略特在班级中做了一个心理实验。艾略特把班上的孩子分成了两组,一组孩子的眼睛是蓝色的,另一组则是褐色。
在第一天,褐色眼睛的孩子戴上一条褐色的领巾,是弱势组,蓝色眼睛的孩子被告知他们是比褐色眼睛的更聪明、更智慧、更高级,而褐色眼睛的孩子则被艾略特不断嘲讽。
第二天,艾略特反转了规则,褐色眼睛的孩子更聪明、更智慧、更高级,成了强势组。
仅仅在这短短的两天里,弱势组的学生就表现的萎靡、自卑,强势组的孩子表现优异、自信,并且他们团结起来,去欺负弱势组的同学。
仅仅通过这样一个小小的心理实验,平时友好体贴的孩子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变得令人讨厌、凶狠并且学会了歧视。
而现在的孩子,长期处在主流审美的无形压迫中,他们潜意识里就认为胖子可以被歧视,胖子天生弱势,可以任凭我们欺负。
每次阿娟去到教室给孩子们分饭菜时,孩子们就会大喊:”大恐龙老师”,有时他们还会跑到阿娟工作的厨房,争抢着喊阿娟的绰号。明明阿娟还没有结婚,会有小孩跑到她面前,说,”老师,我想看看你肚子里的baby”。
童言无忌,却伤人至深。孩子的恶,就在于他们歧视了别人还不自知。
因为年龄小,孩子们没有过多自我想法,他们是无知的,他们的行为和心理就是整个社会的缩影。从这些”童言无忌”中,我们就能窥探到这个社会对胖子的恶意的一角。
②母亲:被社会同化的”压迫者”
在阿娟的家庭里,父亲是缺位的,她信念感的建立来源于母亲对她的肯定,可是母亲从未在心里真正承认她。
母亲事业有成,是一所幼儿园的园长,已到中年,身材还宛若少女,这样一个肥胖、一事无成的女儿,让她感到拿不出手。
她不让阿娟在学校里的时候叫”妈”,要叫”主任”;在阿娟生日的时候,她没有回来陪她,而是去给她报了减肥班;在同意阿娟把自己的脸印到幼儿园的宣传单上后,因为害怕女儿的形象影响幼儿园的形象,并没有把阿娟印上去。
这类型的母亲在心理学上被称为轻视型母亲,她们能照顾好孩子的生活,但无视孩子的情感需求。
所以阿娟总是认为自己不值得别人关注,总在进行自我怀疑,所以在阿娟减肥失败时,她既愤怒又绝望,而母亲这时做的不是安慰,而是质问:”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你真的有在努力吗?”
这类母亲拿社会上的那套标准要求女儿,压迫着自己的女儿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没有平等和理解,只有冰冷的命令。
③吴浩仁:改变自我的”顺从者”
吴浩仁(谐音吴好人)在电影前期的形象一直是积极向上的,他阳光帅气,认真工作,积极生活。
面对肥胖的阿娟时,跟其他所有人不同,吴浩仁没有表现出半点歧视,他也有一段”胖子”的过去,他和阿娟分享自己因为胖而被取过的各种难听的外号,鼓励她好好减肥。
他们俩互相暗生情愫,一起看电影,一起吃好吃的食物,本来以为故事会美好地走下去:阿娟在吴浩仁的帮助下,瘦了下来,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偶然地,阿娟发现吴浩仁吃很多还能保持身材的原因是催吐,他为了顺应整个社会的审美观,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
心理学上有个概念叫心理防御机制:当我们内心深处的欲望和想法不能被自己,或者社会接受,真实的自我就会被压抑禁锢到潜意识里,并释放出一个与真实自我完全背道而驰的,戴着面具的”我”。
这种真实自我被反向转化的防御机制,就是反向形成。
因为社会上对胖子的歧视,他催吐去维持自己的身材。他明明被阿娟吸引,却他害怕被朋友嘲笑,不敢把身材肥胖的阿娟介绍给朋友。
对着社会这面镜子,吴浩仁懦弱地筑起了防御的心墙,他给自己编造了个谎言:只要我顺从整个社会的审美观,我就成了社会的一份子。
正是因为对自我的不认同,才会产生这样的心理,他既是社会的受害者,也是施害者,吴浩仁这种无意识地歧视,对阿娟来说才是最大的伤害。
02 从”顺从”到”觉醒”,是女主角为我们点燃的希望之火
“自己这个东西是看不见的,撞上一些别的什么,反弹回来,才会了解自己。”——山本耀司
心理学上有一个理性行为理论:“当一个居于优势地位的群体歧视另一个群体时,后者不仅会被强势群体歧视,就连他们自己也会带着同样的偏见,去歧视自己。”
身边的最亲密的人的口诛笔伐,孩子们的童言无忌,过路人眼中的嫌恶,这些歧视就像一把把刀,在割掉阿娟的自信心,她也越来越嫌弃自己。
在电影的开头,有一个身材姣好、容颜美丽的女性在路上跑步,一转头,露出了完美的微笑,并配着旁白:“每个人都想知道,维持美好身材的秘密,其实,美丽没有什么捷径,对于幸福的饥渴是我们前进的动力。”
这是减肥公司的宣传广告,洗脑着大众,广告里的形象也成了阿娟心中那个完美的自我,美丽大方,身材窈窕,在她遇到了让自己心动后的吴浩仁之后,她渴望成为这样的女生。
阿娟参加了减肥班,并按照食谱严格执行,只破了一次戒,体重不减反增。
一边是对吴浩仁的喜爱,一边是减肥不成功的抑郁,两种心情相撞,阿娟更加严格要求自己,控制饮食,每天做运动。
但是,随之发生的一件件事情却打击了她的信念,她撞破了吴浩仁靠催吐维持身材的秘密,母亲印的宣传单上没有她的照片,在她去找吴浩仁时,他在朋友面前假装不认识她。
这些事情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阿娟去做了切胃手术,想要变瘦,适应这个充满偏见的世界。
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身为煮饭阿姨的阿娟,失去了味觉。
她一直在顺从这个世界的价值观,换来的却是歧视与压迫,还有一次次的失望与绝望。
阿娟愤怒地走近那家减肥公司,把门砸了个稀巴烂,在里面与那个完美的自我进行了一场厮杀,阿娟赢了,她战胜了那个完美的自己。她的身份从一个顺从者变成了一个觉醒者。
阿娟的反抗,是为我们点燃的希望之火。当我们在面对社会上无法改变的偏见和歧视,我们该怎么做?
既然改变世界太难,不如把焦点转向自己。从改变自己做起,培养自信,在面对别人对自己的偏见时,有一个强大的内心,不被他人的偏见影响;锻炼自己”反思的能力”,在说和做之前,考虑到其他人的心情,减少自己对他人的偏见。
03 写在最后:勇气会燃成荒野中的火焰,消弭世上所有的歧视与压迫
这部电影的视听手段并不高明,但是它的社会意义是非凡的。《大饿》不仅仅是对肥胖,而是对社会上所有歧视和压迫的一记重拳。
在电影最后,阿娟依然是开头的样子,还是原来的体型和样貌,并没有变美,但是脸上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沉重无奈,在阳光下,她坐在吴浩仁的车里,笑得开怀肆意。
压在她心头的偏见和歧视已经被她强大的内心消化掉了,自我怀疑转化为了自我相信
人生很长,外界的偏见和歧视那么多,如果陷在里面,就像在一个没有窗户的黑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自己做自己的救命稻草,告诉自己勇敢一些,学会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曾看过一个纪录片《我们的浪潮》,讲述世界各地的小众潮流文化,里面讲过一群特别的群体”变装皇后”。这群男孩因为化妆变装,曾遭受过无数陌生人的恶意,被骂”、”恶心”,甚至有时还会被殴打。
面对这些歧视和压迫,他们并没有放弃自我,仍坚守着自己的梦想,毕竟人生这么长,热爱是终生的。
无论是谁,在听到外界糟糕的声音时,千万不要丧失信心,勇敢地面对当下。终有一天,我们的勇敢,会燃成荒野中的火焰,消弭世上所有的歧视与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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