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有很多不写之写,乍看令人费解,想通后恍然大悟。比方第62回,贾宝玉和林黛玉说起贾探春管家的本事时,林黛玉就暴露出一件谁都容易忽略的事。下文讲讲关于“荣国府账本”的故事。
(第62回)宝玉道:“你不知道呢。你病着时,他干了好几件事。这园子也分了人管,如今多掐一草也不能了。又蠲了几件事,单拿我和凤姐姐作筏子禁别人。最是心里有算计的人,岂只乖而已。”黛玉道:“要这样才好,咱们家里也太花费了。我虽不管事,心里每常闲了,替你们一算计,出的多进的少,如今若不省俭,必致后手不接。”宝玉笑道:“凭他怎么后手不接,也短不了咱们两个人的。”黛玉听了,转身就往厅上寻宝钗说笑去了。
林黛玉被贾家收养“十指不沾阳春水”,加之身体不好,真正养尊处优大小姐。家庭管理是门学问,贾家这么大家族,进账出账都非几笔,往来账目频繁。第六回刘姥姥来之前,原文就说贾家每天事物几十件,千头万绪乱麻一样。
(第6回)按荣府中一宅人合算起来,人口虽不多,从上至下也有三四百丁,虽事不多,一天也有一二十件,竟如乱麻一般,并无个头绪可作纲领。
王熙凤管家几年,经验丰富依然“摁了葫芦起了瓢”,不能井井有条。林黛玉竟说自己在家“每常闲了,替你们一算,出的多进的少,若不俭省,必致后手不接”。林黛玉的账目数字依据从何而来?答案是账本。
账本是管家的依据。贾家每天财务来往,事物交接都有账本。王熙凤本人不识字,为她管家方便,专门配了一个小厮彩明替她读记账本名册等文书相关工作。
不过彩明虽好用到底是奴才,很多比较敏感的账目就不方便让彩明知道。像类似核账,拢帐,查亏空之事不能假手彩明,王熙凤不识字又不能亲力亲为,没办法只能求人帮忙。
(第55回王熙凤说)虽有个宝玉,他又不是这里头的货,纵收伏了他也不中用。大奶奶是个佛爷,也不中用。二姑娘更不中用,亦且不是这屋里的人。四姑娘小呢。兰小子更小。环儿更是个燎毛的小冻猫子,只等有热灶火坑让他钻去罢。真真一个娘肚子里跑出这个天悬地隔的两个人来,我想到这里就不伏。再者林丫头和宝姑娘他两个倒好,偏又都是亲戚,又不好管咱家务事。
王熙凤算一圈贾家人,男孩子都不行事,她认可的只有贾探春和林黛玉,薛宝钗。这三人当中,王熙凤选择替她看账本的人正是林黛玉。
按说贾探春和薛宝钗一个是王熙凤小姑子,一个是表妹更可靠,但这二人一人是王夫人庶女,一人是外甥女。王熙凤替王夫人管家,当然不能轻易被王夫人知道她让人家替她看账本拢帐之事。既没有功劳,很又没苦劳之事她不会干。
林黛玉和王熙凤从小交好,两人平时也亲密,她偷偷请林黛玉替她看账本最合适,顺便还能讨好贾母。
贾母有意贾宝玉娶林黛玉,王熙凤乐见其成。不光与林黛玉私人感情好,更因林黛玉身体不好。王熙凤协理荣国府,也是王夫人身体不好才借调她过来。从私人感情和实际利益出发,王熙凤都支持宝黛姻缘。她请林黛玉“偷看”账本,也是投贾母所好。
(第25回)凤姐笑道:你要爱吃(茶),我那里还有呢。林黛玉道:果真的,我就打发丫头取去了。凤姐道:不用取去,我打发人送来就是了。我明儿还有一件事求你,一同打发人送来。
王熙凤要求什么事,林黛玉没问,王熙凤也没说。此事看似谜案,实则就是“账本”。林黛玉不问,是心照不宣。王熙凤不说,在于两人经常这么干。林黛玉经常替王熙凤看账本,熟悉荣国府账目,所以才能“闲来一算”,清楚荣国府财务状况也就不奇怪了。
以上观点基于《红楼梦》80回文本为基础,80回后续书仅供参考,不作评论依据。文中观点为君笺雅侃红楼主观理解,线索都为原文所引用见仁见智,多歧为贵。欢迎大家多提意见。
「文/君笺雅侃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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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资料重点引自: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80回本 ;
《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80回本 ;
《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1990/2018 ;
《红楼梦》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红楼梦》绘全本·清·孙温 ;
《红楼梦》程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