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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道士》作者:夏忆

第三百五十章:番外篇(桥)三

这时我手上的一只的蟋蟀跳到了地上,我便低头去抓,那只蟋蟀一蹦便蹦到了婆婆身边,我往地上一扑便死死的捏住了,这时我发现这个婆婆和wǒ们穿的鞋子不一样,是那种很小的,尖尖的,大约只有那时候我的手掌大小,我觉得很奇怪,便想去摸摸看,可是当我的手触摸到那个看似有形有质的鞋子时,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捏住。

我有点不可思议的抬头一看,婆婆已jīng不在了,等我再转头时,她出现在了那个坟包上,还在那里托着zì己的下巴看着我。虽然我年纪还小,但也zhī道坟包这玩意儿是埋死人的,心里莫名的就有了一个gǎn觉,她会不会就是大人嘴里常说的“鬼”!

但是我一点都不害怕,依旧在那玩着zì己的蟋蟀,玩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了,便想回去了。这时我发现地上有我长长的影子,小时候我很淘气,最喜欢走在大人的后头踩他们的影子,阿妈老是骂我说影子不能踩,可大人越不让做的事情,我越是想去做。

于是我就开始追逐zì己的影子,婆婆看着满道疯玩的我,又开始笑了,这时候我便想去踩她的影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或者说我根本就不zhī道害怕,我跑向了那个坟包。

可是仍凭我怎么找,我都找不到这位阿婆的影子,便问道:“你的影子呢?”

阿婆轻声说道:“那我带你去找我的影子好不好?”

“好!”我点点头道。

然后阿婆便起身要来牵我的手,我把觉得zì己的右手一直在玩蟋蟀,肯定很脏,那样是非常不礼貌的,便伸出了zì己的左手。

阿婆抓起我的左手才一捏便“啊!”得一声大叫,然后我的手一松,“叮”一声,那枚铜钱随之落地,我赶紧去找,等我把那枚铜钱重新捡起来的时候,阿婆不见了,但是查文斌却不知什么时候已jīng站在我了身边。

他一把抱起我,然后说道:“好了,已jīng很晚了,wǒ们回去吧。”

“可是那个阿婆,她说她要带我去找影子的,怎么不见了。”我嘟囔道。

查文斌指了指那个坟包说:“她已jīng回去了,wǒ们也要回去了。”然后他便抱着我回家了,在阿妈紧张的眼神中,我睡得很香很香。

第二天,阿爸就去叫了很多人,说是要挖掉那座老坟。那座坟立在那儿已jīng好多年了,我爷爷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太爷爷那一辈迁徙到这儿的时候就已jīng有了,有的人已jīng习惯了它的存在,但因为是我家里要造桥,谁也不愿意自家桥头顶个大坟包,都挺理解。

挖坟的那一天,我被大人们关在了家里没让去,后来听说他们在那座老坟下面挖出了一具老棺材,棺材里面是一具已jīng腐烂了的白骨,负责拣骨头的人说那应该是一个裹脚的老太太,因为她的脚趾骨头已jīng完全变形了,还有一个被传的很神的说法就是那具白骨的手掌心上多出了一枚铜钱的烙印,被烧的黑漆漆的。

后来那些白骨和棺材都被运到了外面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原来的老坟头按照查文斌的吩咐都种上了竹子,现在那里已jīng是一片小竹林了,桥从竹林里头穿过,别有一番味道。

第二天查文斌就问我要回了那枚铜钱,然后用红绳子穿上挂在我的脖子上,那时候有条件人家的孩子都会挂个玉坠,而我不同,就挂着铜钱。后来有的孩子见着新鲜,便也学我样回去也弄个铜钱挂着。

建桥的时候,我已jīng是在幼儿园的暑假里,那个暑假,我被接到了查文斌家,我不zhī道是阿爸的安排还是查文斌的安排,我就这样被他带走了。

查文斌的家距离外婆家不远,那个村子里也有好多小朋友,他的家很大,也有很多人,其中有一个很大块头的人时常把我丢在他的脖子上让我骑马,我只记得他叫“大山叔叔”。还有个叔叔总是捉弄我,我生气的时候他又会变着戏法一样给我零食或是玩具,很早的时候我在外婆家也见过他,那时候他还骑着一辆侉子在收“破烂”。另外一个叔叔,我喊他桌子叔叔,他很少笑,但也会带着我出去玩儿,每天早上他都会在院子里练功,我很是崇拜他,有时候他的胸口会有一条红色的龙,但是有时候又看不到。

查文斌那时候把我带回去,第一件事便是让我朝着他家里一个牌位磕头,然后便让我朝着墙上挂着的那些神仙跪拜,有一个神仙跟将军庙里的那个老头很像,那时候我还叫不出他的名字。

他的儿子比我大,据说在省城里读书,连暑假也很少回来,听说是文斌叔不让他回来,有一次他偷着回来了,又被发了很大脾气的文斌叔给撵走了。

我刚去的时候,文斌叔很高兴,家里来人的时候,人家问他这小娃娃是谁,他就会跟人说这是他徒弟。

可是我从来不喊他喊师傅,也从来没有给他行过师徒大礼,不zhī道为什么每次有人让我喊他喊师傅的时候,我就觉得开不了口,会觉得很难为情,kě能这跟小时候我性格内向有guān系。

那时候查文斌常常跟我讲一些关于道士的东西,我压根听不进去,总想着下午可以跟他们几个一块儿去玩水,或者去钓鱼,总之我的兴趣完全不在他那些画的歪歪扭扭的文字上面。或许是我真的跟道无缘,或者说是跟他无缘,等我míng白他是想把毕生所学传授给我的时候,已jīng晚了。

总之那个暑假我呆的还是挺开心的,回去的时候,查文斌解下了那枚挂在我胸口的铜钱,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的身上就多了一块胎记,一块原型的黑色的胎记,很小,但是位置确是处在以前铜钱的位置。

查文斌把我送到家的时候对着我阿爸说:“kě能是太心急了,这孩子还小,等过些年再试试吧。”

后来那几年我就很少再看见查文斌了,村里有些白事需要请人来做法事,查文斌也往往是不在家,没有人zhī道他去哪里了。

第二年的冬天,阿爸在山上打了一条麂子,便喊来几个朋友到家里来吃野味。吃完了,他们便要打麻将,那一晚忽然就下起了小雨,但是在屋子里搓麻将的人们都没有发觉,等到发现雨有点大了,天色已jīng很晚了。

当时家里的伞也不够这么多人借,他们便商量着再多打几圈,等雨小点了再走。

麻将一直搓到将近十二点,雨才开始暂停,阿爸的这几个朋友便要散场回家。那会儿农村里用的都是上电池那种铝制手电筒,黄黄的光,照的不是很远。

等他们走了,阿爸也就准备去睡觉了,门才没关上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了。

“咚、咚、咚”很急切的敲门声伴随着的是几乎要崩溃的求救,阿爸赶紧穿起衣服,连我都被惊醒了,开门一开,刚才打麻将的那三个朋友又回来了,其中一人手里还抱着一个湿漉漉的女人,女人的手中一把已jīng撑开的伞,另外一把则是没撑开的。

“怎么回事啊这是?”阿爸问道。

“wǒ们也不zhī道,wǒ们还没过桥,就发现老李他老婆倒在桥上,浑身冰冷。”

这个女人是阿爸一个朋友的老婆,那一晚她见zì己男人还没回来,天又在下雨,便想送把伞过来,结果不zhī道什么时候就倒在了桥上,一直到他们下去的时候才发现。

我阿妈给她换了身干衣服,无论怎样叫还是掐人中,那个女人都没有反应,就跟昏死过去了一样。我阿爸zhī道查文斌曾经说过,这桥如果是下雨天就最好别过,他不是没想过去加那石狮子,刚开始是没条件,后来这一忙就给忘记了,反正也没出过事儿,没想到今天倒是真出事了,他便问道:“这两天附近有没有谁家死过人?”

阿爸一个朋友说道:“听说今早岩头村死了个老太太,喝农药死的。”

阿爸当时心里就一凉zhī道八成是给撞上了,但是他又不能说,这话要是说出去那可就完了,农村里头嘴巴又快,以后谁还敢上咱家来,他也急得没办法,赶紧把人往医院送。

那时候我被大人关在房间里,不让出来,可总觉得好奇,就爬上了写字台,透过窗户,我隐约看见了那个女人的身上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缠着她的脚。

后来睡觉的时候,我就告诉我了阿妈,那时候阿爸也跟着去医院了,家里就剩下wǒ们两人,阿妈吓的够呛,灯也没敢光,就那么把我抱在怀里一整夜在床头坐了一整夜。

第三百五十一章:番外篇(桥)四

第二天,阿爸回来了,那个女人说是已jīng醒了,但是一直在发烧,怎么得打针吃药都不行,人都开始在说胡话了,两人一合计,不行,这得还要去找查文斌,阿爸顾不上休息,踩着脚踏车便出去了。

碰巧的是,那一回查文斌还真的在家里,听说出了事,一起来的还有超子,他们是骑着三轮侉子先来的,超子叔叔还没忘记给我带了点吃的。

查文斌那一次的到来很隐蔽,整个白天都在家里没出去,或许他也是为我阿爸着想,不想让别人zhī道是因为这道桥。

查文斌过来一看,说是这事得看天意,要是那女人命不该绝,今晚继续下雨的话,阴阳道重开,他便去走上一遭,把这绊她的小鬼给送送走。若是不下雨,有真龙守着,谁也没法送。

当时wǒ们那里头还有一座庙叫做:龙王庙。

这座龙王庙据说是以前用来求雨的,就离着将军庙没多少路,两座古庙之间原本也就隔着不到四五米,只是年久失修加上破四旧的运动,现在也给毁了。庙虽然不在了,但是这龙还没走,当天下午查文斌就决定进去求个雨。

准备一只大白鸡,然后一个小葫芦,他跟超子还有我阿爸便摸到了那庙里面的一处深山里,在那儿有个水潭,水很冰,也很深。这个水潭再往上就没有河流了,也就是说这里就是整条溪流的源头,无论多大的干旱,这儿的水始终是满满的。

wǒ们那条河是国内一条非常有名的河,黄浦江的源头,很早的时候,便有周边县里的人来这儿求雨,后来这门有点类似于萨满的巫术zhī道的人越来越少,渐渐的也就没打扰这片水潭了。

杀了鸡,祭了龙王爷,在岸边摆上一个小葫芦,查文斌便开始念经取水。

这取水经文都是口口相传,从不曾有个文字的记录,因为那些古怪的音节连念经的人zì己也不能míng白是个什么意思。

经文需要一直念到葫芦里的水被灌满为止,有的人说这是上面瀑布飞下来的水溅满了,有的人则说这是水之精华,是龙王的雨凝结成了神水。

等水满了,超子便背着那个看似只有鼠标大小的葫芦,但是却很吃力,很重,等背到桥头的时候才能卸下。查文斌打开那葫芦,把里面的水洒在桥上,没一会儿,天空就开始飘起了雨滴,有的事情就是这么神奇。

当天晚上,阿妈烧了几个菜,用匾装好,其他的事情就交给了查文斌。

那时候那个女人还在外面住院,只是传回来的消息都说不大好,怕是没得治。查文斌就用白纸剪了个一副两人抬轿子的图案,然后用线吊在一根小竹竿上,然后让超子捧着菜碗跟他大半夜的去那桥上。

然后让超子退到路上,查文斌点了香烛,摆好碗筷,就坐在那桥中间。晚上下着毛毛的细雨,查文斌就那样挑着那张纸轿子一直在那等。奇怪的是,超子浑身都湿透了,查文斌身上却一点雨水都没打着,香烛也丝毫不受风雨的影响,就像那儿是一个真空地带,连桥面都是干燥的。

等到半夜里,那个纸头轿子突rán开始动了,就跟皮影戏一样,一抖一抖的,查文斌便站起身来,慢慢提着那轿子过桥,等到桥头的时候,突rán从兜里掏出一个火折子一把把那纸片片给点燃了,然后向桥下的河里一丢,瞬间被溪水冲走的老远。

后来我才懂得,这桥那是便是奈何桥,他用了祭品和假人引了那个小鬼出来,然后一脚给踹进了桥下的忘川河,无论神鬼,只要进了那条河,便永世再也不会出来害人了。

第二日,那个女人便出了院,所有的医生都解释不了,这个在临床医学上已jīng宣布进入病危的人,第二天一早就能zì己收拾包袱和行李回家了。

再后来,查文斌替我阿爸订了一对石狮子放在桥头,从那以后,这座桥便再也没有出过事儿,我也在那个弯弯上没见过其他人。

那一次走后,查文斌和阿爸约定过些年再把我重新送过去,可是一等等了好多年,我都没有再见过查文斌。随着年纪的增长,我胸口那块胎记也逐渐成了一个铜钱大小,后来我曾经想去做一个手术把它给割了,可是阿妈却死活都不肯,说小祖宗这个东西动不得,也就是从有了这块胎记,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或许它就是用来堵住我另外一只眼睛的吧。

而那座桥的故事也一直持续到一个月前又再次发生了。

今年我老家进行村庄整治,政府出资加宽道路,那个弯弯也终于被现代化机械给砸掉了一半,为了方便浇路,那对石狮子被工人暂时移动到了路的那边,阿爸心里虽有不快,但也无能为力,不能阻止工程的进度。

那一日我正在杭州的滨江繁忙的高架桥上往回赶,因为约了几个朋友在老家吃晚饭,从这儿回去,往日里也就一个多小时便到了,可那天是周五,高架桥上出奇的堵。

顺着车流大军,我刚刚通过四桥,车上的手机响了,手机显示是:老爸。

“喂,小忆,你赶紧回来!”电话那头是阿爸急促的声音。

“啊?你怎么zhī道我今天要回来的,我已jīng在路上了。”我对电话那头的阿爸说。

到杭州这座城市,已jīng有很多年了,因为工作越来越忙,我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频率基本保持在两个月一次,这次也是几个老朋友约吃饭约了好多次,推脱不得,才回去的,可是老天似乎zhī道我要回去,便开了这么个玩笑。

“赶紧回来,你妈在人民医院,她把zì己的手指给砍断了!”

当时我的脑门子里立马就“嗡”得一声,丢掉手机,我想踩油门却无能为力,因为实在是太堵了。那一日我用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时jiān才匆匆赶到医院,才到医院急症楼便看见阿妈在两个护士的搀扶下走出了手术室,手上厚厚的纱布还渗透着红色的血。

她用一惯的大嗓门冲我喊道:“没事了,没事了,让你阿爸别打电话,他不听,小忆这孩子性子急,要是路上出了出了意外怎么办?”

当时我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下了,在这种时候,阿妈关心的依旧是路上的我。

阿妈是在干活的时候,不小心一刀削到了zì己的手指上,当即左手的食指就被削成了两截,幸亏医院送到的及时,医生说断指已jīng接上了,但是需要漫长的康复期,因为里面的骨头、肌腱以及神经和血管都是完全断裂。

晚上我陪同阿爸回去拿住院需要的东西时,发现桥头的那对石狮子被人动过了,便问道:“这东西,谁动的?”

“别提了,施工队动的。”阿爸的叹气里显得非常无奈,像是有什么心事。

“怎么了?”我问道。

他抽了一口烟说:“能接上就是不幸中的万幸,明天让他们把狮子搬回原来的dì方就没事了。”

一下子我的思绪就重新被拉回了十年前的那个雨夜,我问道:“桥?”

“嗯。”然后阿爸便不愿意再说了,后来我去问了阿妈才zhī道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儿。

村子里有一户人家老是生病,怎么瞧也瞧不好,那人便去寻了个先生,那位先生说他得罪了一个野鬼,那野鬼就蹲在那弯弯上,让他弄点碗筷,备些纸钱去那儿烧,说烧完了就没事了,就不会再缠着他。

刚好他们来烧纸的时候,天是下雨的,狮子也被移开了,那人半夜里烧完便就走了。第二日是天晴,阿妈很早便起来打扫卫生,顺便就扫到桥上去了,因为这几天搞工程弄得到处都是泥土,她便看见了地上有一堆烧完的纸钱,就顺嘴说了一句:“这是谁干的!”

恰好,昨晚烧纸的那个人经过了,顺嘴说道:“昨晚我烧的。”然后就跟我阿妈说了是那位先生让他这么做的。

风水局最忌讳的便是“破”,没有了石狮子的夜晚,停了这么多年的阴阳路重开,送来的野鬼上了阳光道,直冲我家大门。

结果那天下午阿妈便剁掉了zì己的手指……

没过几天,那对石狮子就被重新放回了原位,但我怎么瞧都觉得不顺眼,阿爸说那是你的错觉,我却不以为然。最后借来罗盘一架发现施工队即使是按照石狮底座留在地上的印记放置的也没有完全复原,与当年查文斌放的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偏差。

现在石狮子已jīng完全复原,阿妈的手也在康复中,但愿这座桥不会重新出现下一个故事。

第三百五十二章:染血的农家乐(一)

进入两千年后,浙西北的发展开始逐步起来了,优质的生态资源,原始的自然环境,淳朴的人文风格都吸引着大量的外地游客进入这个原本略显落后的山区。当时一批头脑灵活,具有商业嗅觉的人开始弄起了农家乐的生意,城里人进乡下过周末逐渐开始成为一种时尚,新建的农家乐也犹如雨后春笋般开始冒起。

wǒ们村位于浙西北的西北角,是一个四面环山一面环水的小山村,村子的历史谁也说不上到底有多久,但是现在的这批居民大多来自一百年前祖先的迁移。

村子算不上富庶,也算不得穷,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虽然人均田地少,但是因为面对着一望无尽的原始森林,这里的人们总未经历过饥荒。早些年,跟我这样的孩子手拿最简陋的鱼竿都能在小溪里半天钓上两碗小鱼,如今这些清水溪鱼已jīng成了外地游客口中的美食,反倒成了平常人家的奢侈稀罕物。

因为村里以前出过一个大地主,姓梁,所以wǒ们村也叫梁家沟。以前村子里鲜有生人来往,村里也没有什么工业基础,因为深山老林子多,溪水干净,山上怪石嶙峋,飞瀑挂壁的,又多深水潭子,所以风景真得算是不错。

村里第一个开始建农家乐的是个外姓人,他家祖上并不是和我太祖父那一辈一起迁过来的,他是改革开放后从义乌挑着箩筐,做鸡毛换糖生意才到了wǒ们梁家沟。这位外姓姓郭,因为浙西北“郭”和“哥”的发音极为相似,所以村里人也就叫他货郎哥。

货郎哥身材瘦小,皮肤黝黑,但是眼睛却贼亮贼亮的,走到哪都掩盖不住他眼里的那份商人特有的精明。他到wǒ们村来,纯粹是因为一桩婚事。

那时候的整个浙江条件都普遍不好,货郎哥年近三十也还未婚娶,为了糊口就开始了倒腾鸡毛换糖的生意,挑个扁担到处走街串巷。那一代的义乌人都十分肯吃苦,全国各地都留下了他们的脚印。

货郎哥进wǒ们村的时候挑在肩膀上的并不是货物,而是背着一具尸体,也是这具尸体让他最终留在了梁家沟。

两家沟里有两处深水潭子,都是在河里筑坝形成的坝下深水区,因为最早的时候公路未通,山区的货物要想运输出去贩卖只能走水路。当地人就在河里每隔几百米筑坝蓄水,然后逐级放水让竹排依次通过,这些小水坝后在通了公路之后就开始逐渐失去了原来的作用,大多数都毁在后续的山洪沙石冲击中,现在依旧可以起到蓄水作用的仅剩两处。

这两处河坝在wǒ们小时候那是禁区,虽然坝下的鱼多的能用脸盆直接舀,但是大人们从来不会让wǒ们靠近,因为河坝下曾经死过一个人。

1980年,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没吹到这个浙西北的小山村,货郎哥挑着箩筐装着小玩意来到了两家沟。当时他走到坝上的时候,坝下有一名青年正在用脸盆抓鱼,这法子简单高效,小时候我也会使。就是拿一破旧的蚊帐包着脸盆,在蚊帐的上方剪一个小洞,然后再往脸盆里放上一块油饼,也就是油菜籽榨完油后剩下的残渣,鱼都会油饼的香味吸引,只要从小洞里钻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货郎哥也是走累了,就在坝上放下扁担歇歇,顺便看着那人在河里抓鱼,两人还聊了会儿天。那人倒也热情,说是等这盆鱼下完就带着货郎哥进村,一会儿让媳妇整点小鱼给两人下酒。

使这个法子抓鱼的最好是在浅水区,但是大鱼往往又只在坝下这种深水潭子里活动,所以需要人用手扶着脸盆潜到水底,然后用石头围住脸盆固定,不让它被水流冲倒才行。因为坝下的水潭子光线不好,又多暗流和漩涡,所以,敢在这片坝下抓鱼的人是极少的。但是这青年除外,他的水性在wǒ们村算是一等一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是我爸的小学同学,我爸小时候不小心落水,就是他救了我爸一命,他叫梁文才。

梁文才自恃水性高明,前一秒还在跟货郎哥说笑,下一秒就拿着脸盆一个猛子扎进了水潭。坐在岸边的货郎哥抽着烟,只听见轻轻的一阵子“咕噜”声,接着他便看见坝下的水潭子里泛起了大片大片的红色,一缕缕红色的还正在不停往上冒。

因为这是个老坝,都已jīng几十年没人修了,前阵子的山洪冲击了水坝时,虽然没有冲倒,却让筑坝的几块大石隐隐已jīng有了松动。人要倒霉,横竖神仙都拦不住,梁文才刚下水,一块巨石就从坝体上滚落了下来,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的脑袋上,虽然水有一定的浮力,可是那块巨石有几百斤,这个重量足以让一个成年人的后脑勺当场开花。

货郎哥把浮出水面的梁文才弄上岸的时候,他已jīng没了呼吸。听我爸说,梁文才当时后脑勺上被砸出的洞有鸡蛋大小,白花花的脑浆都在往外溢,货郎哥用zì己衣服包着梁文才的头给急忙背进了村子。

这梁文才是家中独子,幼年丧父,是老母亲把他拉扯大的,那年春天才娶的媳妇。媳妇怀孕已jīng有三个多月,他是想弄点小鱼给媳妇炖汤补补身子,不想zì己却把命给搭了进去。

梁家才娶的媳妇,已jīng是倾其家底,如今家中的主心骨出了意外,真是连个下葬的棺材本都没了,那个年代大家都很穷。这货郎哥见那怀孕的妇人哭的可怜,便把zì己做生意的小本钱拿出来替梁文才置办了棺木下了葬,后来他也就留在了梁家沟,娶了那梁文才的遗孀做了老婆。

为了照顾孤儿寡母,他放弃了zì己的货郎生意,改行专门倒腾山货。见过的世面多,脑子又精明,到了这会儿他看见城里人开始喜欢乡下的空气,便着手准备弄个农家乐,这也是梁家沟里的第一处农家乐。

货郎哥选那农家乐的地址还是很有争议的,他选的地儿就是当年梁文才落水的那坝边一块荒地,那dì方是梁家的自留地,也是他们梁家的一块祖传宅基地。那dì方开个农家乐倒是再也合适不过,靠山临水,过桥就是公路,十分方便,环境也相当有卖相,但偏偏那dì方是梁文才当初出事的地儿,所以他媳妇不怎么同意。

这梁文才是个不信邪的人,早些年他还往外面倒腾过老坟砖,胆子也大得很,从来不就不信这世上有鬼。再说他对梁文才的家人不薄,这些年梁文才留下的那个家全靠他一个外姓人给置办的红红火火,就算有鬼,也总不至于恩将仇报了。他认准了有商机的事儿,那就是要干的,给商人看daò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他们就敢铤而走险,何况不过就是建一农家乐。

货郎哥力排家人的阻力,很快就请人给他设计了农家乐的样式,然后便开始往回拉砖头拉水泥拉钢筋,他准备是要大干一番,把旅游经济的春风也带到咱梁家沟,让这风吹醒那些只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

农家乐的样式是四层的,一楼是酒家,二楼往上到顶都是客房,没有挑动土日子,也没有请人看过大门朝向,说干就干,随后的第三天,就开始出了事。

当时替货郎哥家拉砖头的是我一个堂房表叔,他有一辆拖拉机,十几年的驾龄从未出过事故。从县城砖窑场里拉了一车子红砖往回赶,wǒ们那的山路窄,急弯也很多,视线并不是很好,也就他们那些有jīngyàn的老司机才敢在晚上跑。因为我那表叔的拖拉机完全就是个三无货,白天交警抓得凶,他只能在夜里偷偷跑。

过弯的时候他才发现前头有一个骑自行车的,一个急刹赶紧踩下,可是已jīng晚了。因为超载加上车俩老化,刹车完全失灵。“咣”得一声碰撞过后,一车子砖头有一半埋住了那个骑车人,他当场就没了小命

第三百五十三章:染血的农家乐(二)

起初,谁都没有在意,这只是一场普通的交通意外,我那个堂房表叔也因此蹲了大狱。农家乐的新建工程依旧在如火如荼的开展着,为了赶上夏天的那一拨客人,工期延展的很快,货郎哥美滋滋的盘算着农家乐开起之后源源不断的收入。

施工半个月以后,他的农家乐第二层的钢箍已jīng在浇筑了,交钢箍对于农村建房来说是一件大事,仅次于上梁和打地基,这一天东家也特地的请了好些村里的人去帮忙。农村建房有这个传统,凡是重要施工的阶段都会通知村里人来帮忙,这是过去沿袭下来的。

一栋房子,大家都出过力,代表着村民互帮互助,也代表着东家人缘好。为了图这个彩头,所以这一天货郎哥请了好些人。

交钢箍并不是什么危险的工作,用钢筋网扎好后,向内填充混泥土,再用木板固定在外面成型,这是房屋建筑中比jiào关键的一环,它的稳定直接决定着上层建筑牢固。所以村民们一般都是在地面上负责传递水泥桶,真正负责浇筑的则是专业的建筑工人。

砖墙码得也不过就六米zuǒ右的高度,人们用梯子搭在砖墙上用接力的方式将一桶桶的混泥土往上运,有说有笑的,谁也没曾想到惨案会发生在数分钟后。

梯子上站着的是两个人,一老一少,是村里一户人家的爷孙,跟货郎哥的老婆算起来也是亲戚。老的在下面一点,少的那个则在上面。一桶混泥土的重量约莫二十斤,一个成年男子单手提拿是绝对没问题的。

那位爷爷拿着装满混泥土的桶往上递,上面的孙子单手一拿,只听“嘎嘣”一声。泥桶的提手是用钢筋弯的,两边各有一个小扣固定在泥桶上。这玩意有个缺点,泥桶是塑料制的,容yì变形,这“嘎嘣”一下,就是泥桶裂开了。

满满一桶的水泥倾泻而下,下面的老爷子当场就被砸滚落到了地上。这老爷子离地面不过两米高,跌下来这会儿其实是没什么大碍的,周围的人也在往过去赶。可是他的孙子见爷爷被zì己给砸下了梯子便慌了神,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一心想着爷爷的安危,全然没有顾忌到zì己锁在的高度,立刻就跟着跳了下去。

五米的高度,正常人落地都很难站稳,何况是一个慌张的少年。更加要命的是,他没有意识到zì己手中的那个泥桶,这个泥桶即将在几秒钟后成为他一辈子的噩梦!

只见那少年飞身一跃落地,一个趔趄没有站稳,身子径直往前趴下。人在忽然落地之时都有一个本能的自我保护反应,那就是双掌撑地。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头完全裸露在外的泥桶提手,那可是用零点五毫米的钢筋所制。

几米远的人都听到了“噗嗤”一声,接着便是鲜红的血液往上射了一米多高,那少年手中的钢制泥桶提手直接扎进了他爷爷的喉咙。

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这位老爷子当场便归了天,他的孙子满脸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那是动脉被刺破后造成的血喷溅射。

这是一件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意外,接着各种版本的谣言开始四起。有人说这位老爷子是前世欠他孙子的,也有人说是货郎哥家的那片地不好。但是最为流传的一个版本是,货郎哥的农家乐是靠山的,但是如果有人爬到山头往下看便会发现,有一座老坟的位置恰好位于这农家乐的中轴线上。

如果再按照坟墓棺材的下葬位置上看,这棺材现在不偏不倚的恰好躺在农家乐的正中心,也就是俗称的堂屋里。一座老坟落座在屋顶上,这就是没出事也会被人说出事端来,货郎哥虽然不信邪,但不免也有些怕,这房子还没建好,自家门口就有人血溅当场,不吉利的开端是肯定的了。

不过他坚持还要继续开工,当然那位老爷子的死,以货郎哥的赔偿作为了结束,这毕竟是在给他家里帮忙。出了这档子事儿后,他那个农家乐也就没人敢在继续去帮忙了,他只好多花些钱请工人。

一直到这会儿,还没有人把这件事与先前那起事故联系到一起,很快第三件事就发生了。

老爷子死后的第七天头上,他家里人便想来出事的dì方祭拜一下,但那毕竟现在是人家的农家乐,所以祭拜的dì方就选在了河对岸。

货郎哥请的几个工人都是管吃管喝的,傍晚十分,一群工人和货郎哥在工地的外面喝着啤酒吃着菜,对面的哭哭啼啼声吵的人心烦。农村里这种事谁摊上谁倒霉,货郎哥是有苦说不出,还没开业呢,大门口又是死人又是烧纸的。

这群吃饭的工人里头,其中一个工人家住隔壁镇,来他家上工需要骑摩托。这酒一喝多了,人就会讲糊话,胆子也大了起来,那个工人便嘴巴不怎么干净的骂道:“人死在这儿就够让东家倒霉的了,赔了钱你们还嫌不够,还要到这里来烧纸,是不是存心要来添晦气啊!”

人家家里死了人,你还起冲,那不是存心找茬?先前是碍于都是村里亲戚没有闹大,这会儿人还能憋得住?那边披麻戴孝的一帮子人浩浩荡荡的就跑过河坝要打那名工人,货郎哥只好一边阻拦一边骂那工人道:“你还不快点走,一会儿逮着得让人给打死了!”

一看对方那要拼命的架势,那工人的酒也醒了一半,慌慌张张的爬上摩托一加油门就准备跑。从货郎哥这儿出去十米zuǒ右拐个弯就是笔直的大公路,那个工人是左转回家的,按理速度应该减慢,也许是心里发慌怕被人追上来挨揍,也许是酒喝多了。

到了那个路口他压根没减速,只听见“嘣”的一声巨响,追着要揍他的人都纷纷停下来了,正在吃喝的工人们转过头一看全都傻眼了,而货郎哥则是彻底瘫软在了地上。

一辆正常直行的桥车直接将突rán蹿出来的摩托直接撞飞出去二十来米。那名工人光着膀子也没戴头盔,脑袋先把挡风玻璃给砸碎,又被弹飞了出去。人们跑过去的时候,他的头部已jīng被鲜红色所浸染,人倒在地上还在微微抽搐着。

医生赶到后当即宣布人已jīng没了,这起事故那名工人因为是酒驾在先,违反交通规则在后,zì己负了个全责。人家家中是上有老下有小,没办法,这事只能找东家,说是东家给酒喝在前,帮东家出头被人撵再后。货郎哥就是全身都是嘴也没法说得清,只好依旧赔钱了事。

短短半个月内,三条人命,其中他一人就赔了两条人命的钱。货郎哥做了半辈子的小生意,攒了点本钱准备起个农家乐,几天功夫房子没起来,全搭在看似跟zì己无关的人命上了。

这屋子还能建么?村里不断有人开始劝他放弃,这dì方太邪门了,当年梁文才就是在这里淹死的,现在还接二连三的死着人,不是再找替死鬼是什么?

这么一说,货郎哥也是真怕了,就去托人找了几个懂行的人来给瞧瞧。找是找了两个懂地理的,罗盘一架起来,都是风水绝对没问题,依山伴水,前面一片开阔地。这dì方做生意那叫一个八方迎客,财源广进呐,只是这接二连三的出事么,都说恐怕是后面那老坟子占了他的财路。

事儿闹到这一步,要停工货郎哥又舍不得;要继续他又不敢继续。有句话叫病急乱投医,传言传的多了,他也就当成真的了。不是说后面那老坟子坐在屋顶上么,那我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去撬了这老坟子。

货郎哥说干就干,替他干这活的除了他两个胆子比jiào大的工人外,还有两个是wǒ们村有名的小混混。货郎哥出了一个价,让这四人晚上替他平了那老坟子。

那老坟子我倒是去过,小时候漫山遍野的钻,对那dì方印象颇深。坟是个无主的坟,外头是用大石块垒的坟包,占地有十五平米的样子,绝对不小。那dì方常年晒不到太阳,阴冷的很,坟包子上都是苔藓,有时候还能渗水出来。

那个坟包子这两个混混是很早就想打它的主意了,年份久,规模大,无主,还好找。这种坟墓的窝子不掏那是白不掏,就怕被村里人给举报了,这会儿刚好打着给货郎哥家消灾的名头,一举两得,这两混混接这单生意是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四个人当天夜里就迫不及待的拿着钢钎铁锤铲子摸了上去

第三百五十四章:拜会

盗挖古墓这种现象在wǒ们村近几年也是屡见不鲜的,因为地处偏僻,又多深山老林,再加上历史断代,那些没主的大墓只要是露出地面的,几乎都被撬掉了。那些隐藏在大山里头或者是太靠近居民区的才能得一幸免。

这个大坟,他们早就盯上了,一直以来当地人就拿他叫做滴水坟。因为这座坟上面的大石块一年四季都在滴水,也不zhī道是从哪里来的。老人们说那是前朝的一个地主坟,偶尔清明节的时候会有路人去顺个清明幡。

这个坟呢,查文斌也是zhī道的。他来wǒ们村的时候,曾经在路边上见过这座大坟,他只说这座坟葬得有意思,别的就没有多说什么了,谁也没当回事。

坟都是用上百斤的大石头垒起的,隆起的大包有一米,石头和石头之间用的是糯米熬成的粥混合草灰和石灰,这玩意十分坚固。几个人又是撬,又是挖的,丝毫不能撼动这座大坟半分。

那几年,关于炸药的控制已jīng加强了,这几个混混手里有一点,但是不敢轻易用。几个人喘着粗气靠着那大坟,就好比看见了玻璃窗里的烧鹅,瞧得见美味却够不着。

四个人一合计准备先派两个人回去取炸药,剩下两个则在这里打炮眼,那两名工匠就成了留下的。混混们迫不及待的跑回了家,取来炸药一看,现场两个工人已jīng全然不知所踪,撬坟的工具散落一地。

两个混混一瞅没人,一开始以为他们是去方便了,等了一根烟的功夫也没见有人来,便想着那两货该不是怕了吧。

少两个人就少分点赃,那就更好,两人一合计就在滴水坟上打了个炮眼,把两节炸药装好雷管用导火线接了出来。

导火索点完,两个人跑到远处一棵大树下面躲着,就等那“嘣”得一声爆炸,接着就是捞金银元宝的时jiān。暗自得意了两分钟后,那声期待的爆炸依旧没有来临,这导火索按理应该是已jīng烧了进去的。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们两人多等了五分钟,见还是没动静后,胆子大的那个便跑过去看看。

走近一看,滴水坟果然名不虚传,他们插的炮眼里头此刻正有一股水流往外冒,虽然不大但也足以让这炸药熄火。

“换个线,这跟湿了,不好使。”其中一个混混对zì己那个同伴说道。

“导火索是防水的啊,怎么会湿呢。”那个混混一边嘀咕着一边走向zì己的同伴。

当他们两人准备换导火索的时候,突rán只见那坟头的炮眼上闪出一丝火花,两人“啊”得大叫一声,想跑但是已jīng来不及了。

那声已jīng晚到的“嘣”得巨响,把wǒ们整个村子的人全都吵醒了,山头烧起的火光让不断有人开始冲向那里。

人们看daò的是这样一幅景象:滴水坟的上半部分已jīng被完全掀开,里头有一股清水不停的往外涌着,地上躺着两个残缺的尸体,后来过了好些天有人还在不远处的树上发现了被炸飞上去的内脏。

货郎哥请人挖坟却出了人命的消息不胫而走,消息是那两个先离开的工人放出去的。那两人说是在等待混混们取炸药的时候,看见了坟头上坐着一个穿白色丧服的中年男子,两人zhī道zì己看见的是鬼,立马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敢停留。

这接连出的几件事情让货郎哥再也淡定不住了,死的那两人的家属整日找货郎哥要人,他家的农家乐再也不敢继续有工人,无论他出多少工钱,钱总是没有命重要。

事情不光如此,接下来那货郎哥在夜里市场听到有个幽幽的声音对他说:你掀掉掉我的屋顶,我就砍掉你的脑袋。

如此反复几日,货郎哥已jīng是夜不能寝,食不能安,日渐消瘦,印堂之处开始明显发黑。他家媳妇实在急了没办法才找到我阿爸,想托他去请那位鼎鼎有名的查姓道士来给瞧瞧。

查文斌那段日子每每闭门锁户,自从那两兄弟去了之后,他是更加瞧不得人影。寻常人去拜访查家,根本不得进门,只有一个喇嘛时常在村里转悠。

我阿爸和他是熟人,不巧的还是被那喇嘛给挡在了门外,说是查文斌正在闭门,生人不得入内。这边的事也急的很,阿爸又不认得这喇嘛,两人你进我拦的,阿爸便与他吵了起来。吵架声引来了卓雄,他是认识我阿爸的,问了事情原由后大骂了那喇嘛一通便引了阿爸去了堂屋坐等,好久才看见查文斌拖着疲惫的身子从侧房里出来。

两人喝了一杯茶,阿爸说了事情,查文斌听完后说道:“老夏啊,那坟头动不得的。”

“咋了啊?”

查文斌敲着桌子说道:“那是个青龙出水坟,那坟头要是动了,你们全村的风水都会变。你们村不是一直都说有个龙潭可以求雨么,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那坟头的位置葬的好。早些年我去将军庙的时候就看过村里的风水局,那坟头位于村的东边,坟包是呈不规则的七边形,每年的七月十五月圆之夜,这七个角落就会对应天上东方的角、亢、氐、房、心、尾、箕共计七个星位,就是wǒ们讲的东方七宿。引青龙七月降水注入坟头,只要坟头出水,可保村里一年之内风调雨顺,一直等到下个来年的七月,动什么东西不好,要去动那玩意。”

“那前阵子不是接二连三死人嘛。”

“跟那个老坟子没有任何guān系,这样,你先把这道符带回去让他贴在自家房门上,我这几天实在没空,等过几天就去看看。”说着他便写了一道符,又加了zì己那天师道宝的大印,我阿爸带着这东西回了家。

那一晚,货郎哥睡的相当踏实。

再说查文斌到底是在忙些什么呢?他手上有一本经书叫做《如意册》,这上面记载的都是些奥妙之极的法门,总计七十二个字,据说开天辟地以来还没人néng够参透这本奇书。一直有一个说法是,只要能悟出这本书里所记载的全部内容,那便能、阴阳五行之力随其所用,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在查文斌的家中除了那扇门无人能进之外,还有一个瓶子被他整日带在身上,这瓶子有点像净瓶,双面刻着八卦图案,瓶口有一个细微的裂纹。是道士用来收冤魂用的,据说里面有冤魂的时候瓶子上的八卦黑鱼部分便会亮于白鱼,我就是想证实这个问题才在小时候不小心给打翻了在地,留下了一道裂纹,这瓶子名叫聚魂瓶。

瓶子里头有一个魂,是个女的,查文斌也送她走过,往生咒都不zhī道念了多少回了,人就是赖在瓶子里头不肯走,查文斌拿她没有办法,只好用黑布包着整日带在身边。

他每次进那屋子的时jiān有长有短,快的时候半刻钟就大汗淋漓的出来了,慢的时候则要待上一整夜,时jiān待的越长,他的脸色也越难看。原本他那已jīng恢复正常的手指又开始渐渐弯曲了起来,每次睡觉的时候总是紧皱着眉头很痛苦的样子,有几次小喇嘛看不下去了,在一旁给他念上几段佛经才能稍稍有些缓解。

屋子里头还有一盆水,水里头有一块石头,这石头来的可不简单,是卓雄亲自去了一个遥远的dì方带回来的。每天卓雄的任务就是往这盆里加水,用的必须是子时在户外接的露水,石头上面躺着一只尚有两条腿的蛤蟆,仔细看它的前腿有伤口已jīng结巴,在伤疤出有一个细微的嫩芽,这蛤蟆终日趴在水里一动不动。不过千万别以为它是死的,当初查文斌也这样以为,仔细看它嘴边的腮部还是会动的,只是伤的太重,已jīng完全不能动弹了。

查文斌吃的也越发少,每日只食清粥两碗,比起一年前,他苍老的不是一点半点

第三百五十五章:七魄定魂汤

好景不长,货郎哥在睡了两个踏实觉后,又觉得晚上哪里不对劲了。那日梦中惊醒,窗外月光把外面照的跟白昼似得,有一白衣男子正立在窗户外用单手敲打着玻璃。

“咚咚咚”那声音响得真切,敲在玻璃上却犹如击在货郎哥的心头坎间。翻过身去不想理睬,却被那打击声吵的心神崩溃,货郎哥原本不信邪,这下是活见鬼。不过这人胆子倒也很大,被吵的不能入睡之后索性跑到窗边与那人说道:“我与你远无仇,近无怨,何苦死死纠缠,你要是有什么心愿我能帮得了的,说出来便是。金银元宝,侍女童仆,我都可一并送于你。”

窗外那男子并不作答,只是继续敲打着他家的玻璃,货郎哥也急了眼,抄起一把柴刀就要出去找那人拼命,不料那门却也死活都拉不开,硬像是外面被人上了锁。其实他不知,那是查文斌设得一道禁忌,此番起床对质的也非货郎哥本人,而是他的魂魄出窍罢了。

人入睡,魂是会偶尔出去游荡的,某些日子里经常有人会发现zì己到过某地,但却又想不出是何时,多半就是zì己的魂魄趁着你睡觉的时候出去溜达,回来的时候还尚有一丝记忆带入了本体没有忘却。

那白衣男子敲击了半会儿之后,嘴巴咿呀咿呀的张着,货郎哥也听不míng白他到底在说啥。只见那男子单手放在zì己的脖子上,只一拧,就把脑袋给拧了下来,单手托于掌心。那人头不但继续张嘴,而且眼里还有两行泪不停得往外汩。

货郎哥瞬间就从梦中惊醒了过来,他瞧见zì己的手掌上真的还捏着一把柴刀,这才míng白zì己方才看见的不是梦,而是真有那么一回事,zì己是被个鬼给盯上了。看着zì己身旁婆娘的鼾声正响,他是再也不能睡了,只盼着天能早一点亮。

一大早的,货郎哥两眼通红的提着烟酒来到了我家,死活拖着阿爸要去找那查文斌,他是一刻钟也呆不下去了,如此这般,不被那鬼给弄死,zì己也得活活累死

查家大门依旧紧闭,这回小喇嘛没有阻拦,没过一会儿查文斌就被卓雄扶着走出了门。看他那脸色不大好,阿爸也没好意思打扰,但查文斌却主动对货郎哥开口说道:“你就是那要找我的人吧。”

货郎哥原先也见过查文斌,以为大小不过是个跳大神的角色,那会儿的查文斌可不是现在这般光景,一派正义的模样。

见他有些迟疑,查文斌苦笑道:“昨晚那人是不是又去你来了,而且还闹腾了一宿?”

货郎哥听闻这般,心叹查文斌果真料事如神,也顾不上客气了,直言让先生能否救他这一关。

查文斌先是把两人给请进了屋子,又差卓雄进厨房盛了一碗黑乎乎的汤来。把那汤碗放在货郎哥的面前说道:“今年你本流年不利,命带七杀,犯杀运,天克地冲,主凶。若是小心行事,多求福祉,以做善事渡劫难还能侥幸平安。但是你却强行动土建房在前,破风水去青龙出水局再后,这般厄运想不来也是不kě能的了。”

货郎哥见查文斌说的如此严重,心中不免开始起了嘀咕,心道:你这道士该不会是故意吓我想多讨要些钱财吧。

查文斌何等人也,一眼便看穿了这个市井商人的心思,朝着我阿爸说道:“老夏啊,你且先带他回去,那符还能在一天,他就能暂且平安一天,若是哪晚符被破了,我自然会去。现在去了,也是于事无补,动了人家坟头,怎么得也该让人先出口怨气,要不就这般去化解,收人容yì,圆风水局难。”

他说这话有一半是真的,还有一半则是存心想让这位犯错却不知悔改的货郎哥再多吃些苦头,挖人祖坟是他们这一行最为忌讳的。况且这个大坟包的主并不是什么邪魔外道,反倒是成全了一方百姓的风调雨顺,于情于理他只能劝不能收。

查文斌下了逐客令,阿爸也只好领着货郎哥准备起身,却见货郎哥面前那碗黑色汤水还没动过。他zhī道,查文斌不会轻易给人弄这玩意,便劝货郎哥把东西喝了再走。

货郎哥不知那是何物,又见zì己没得到个好脸色,只好绕着弯子说道:“我不渴,早上出门家里喝饱了出来的。”

查文斌也不说什么,只送他们到了门口问了一句:“你今天可有觉得心尖位置隐隐有些作痛?”

货郎哥这心尖还真确如他所说,今日也不知怎地,每隔十分钟zuǒ右就要痛那么一下,就像有人再拿竹签扎,痛的那一下能让人喘不过气,不过也就那么一两秒,过去又就都没事了。

他对这个道士再一次刮目相看,说道:“的确是有些痛,怎么,你还懂医?”

查文斌笑笑道:“七日之后,你的肝部也会有同样的痛感,再七日是脾部,再七日是肺部,再七日是肾部。三十五天过后,所有痛感都会消失,但又过七日你的头会开始痛,最后再行七日,你就可以让家里人为你准备后事了。”

这席话,从查文斌的嘴里说出来,阿爸zhī道绝非是在开玩笑。不光阿爸,就连扎褐和卓雄也都诧异了,就更加别提当事人货郎哥了。

货郎哥刚想开口,查文斌已jīng打断了他的话:“那碗汤用的是子夜露水所煮,我本画了一道符在里面,汤必须要在七分热的时候喝,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也不行,现在已jīng过了点,你再回去喝也是于事无补了。”

货郎哥终于zhī道zì己犯了大错,连忙就要跪下磕头,想请查文斌再赐一符。膝盖还没落地,扎褐的双手已jīng先行托着了他的身子道:“唉唉唉,你这人才听了这么一句就站不稳了,我看是挨不过七七四十九天了,等下叫人抬你回去准备准备吧。”

这番戏弄是让货郎哥又气又羞,自知理亏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脸上是白一阵黑一阵的,还是阿爸打了个圆场道:“查先生能再给一碗么?”

查文斌摇头道:“七魄定魂汤要连续收集七日夜晚的露水煎熬,符上七魄,每日一笔,七天才能成一符,东西虽然也简单,就是颇有些麻烦,只能让他多受七天的罪。”

人若是要走了,身体一定会有先兆,魂飞方才魄散,魄动魂定有gǎn觉。这货郎哥的印堂发黑,七魄不稳,凶星已然入宫。由七魄心位攻入,贯彻全身之时就是命归黄泉之日,大难临头依旧不知悔改,真是拿zì己的小命在算计。

阿爸带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货郎哥回了村,这人都说zì己不怕死,但真有那么一天告诉你还剩下几天寿命的时候,谁还能真能承受得住?

这般煎熬的日子又过了三日,每晚那人都在窗外敲打,货郎哥游走在jīng神崩溃的边缘,白天听到窗外的风声都吓得不敢动弹。

wǒ们村里人也还比jiào讲究,zhī道是这般事情后也都去探望,最终大家商量出了个结果:晚上派几个正直当年的年轻人守在货郎哥的家中,一是增加人气,二也是为了给他壮胆。随后的三天里,敲窗的声音没有再出现,但货郎哥只觉得心头那针扎的痛每次间隔时jiān越来越短。

一直到第七日的傍晚,来陪护的几个年轻人都被招呼了去吃饭,货郎哥没什么胃口就在院子里靠在躺椅上发呆。

忽然间,原本彩霞映天的好天气就来了个乌云翻滚,黑压压的大片乌云顷刻间就把全村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那云层低的就挨着山尖,一股让人说不出的压抑感铺天盖地。

接着就是电闪雷鸣,银龙般的闪电互相交错,那雷声响得能震动屋顶的瓦片。夏天里头,山区本就多雷暴,但这般骇人的景象倒还是头一遭。

查文斌走出院子看着头顶那大片的黑,低声对卓雄说道:“西边屋子外头我加了一个铃铛,要是铃铛响了,你就进去添点香油,今晚那群野鬼怕是要好好闹腾了,你跟扎褐看着点。”

说完,他拿着乾坤袋,斜背着七星剑,只带了一把油布伞就慢慢消失在了黑色的夜空中

第三百五十六章:十八弯的咒

查文斌前脚刚走,屋子里头立马就闹腾开了,“呯呯”得敲门声,“呜呜”得哭泣声,还有因为焦躁而发出的怒吼声。这些关在屋子里的野鬼平常是安分的,有吃有喝还能听查文斌讲讲道,戾气比起之前有减无增,今天这般闹腾是在查文斌意料之中的。

东边乌云起,西方万鬼哭,天降电雷火,人间变炼狱!这段话说的正是应对现在的这种天象,虽说风云变幻无常,但朗朗乾坤忽有黑云压顶,不是要起灾祸,那便是要有极大的力量动了一方水土。天地之气被打破平衡之后,必定会有异象,观天象是一门极为深奥的学问,也是道家必学之技。

屋内的野鬼们是出不来的,屋子四周都设了阵法,四道金刚符咒分守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鬼哭狼嚎的片刻让人不得安宁。超子照着查文斌的吩咐想进去给他们添点香油,却不料发现几盏长眠灯尽数已jīng熄灭。

长眠灯照黄泉,一盏灯火阴阳间,烧的是人间的油,照的确是阴间的路。这灯是点给大山和超子的,查文斌生怕他们哪天想要回来去找不到路,这是他们的指路明灯,如今不明不白的却给熄灭了。

卓雄不懂那些个门道,用洋火点了一次没有点着寻思着等查文斌回来再行商讨,不过屋子里头实在太过闹腾,他就叫了扎褐进来。

扎褐zhī道这里头关的都是些魔鬼,找了个蒲团,打个坐,排出法器两三件,口里默念着教人也听不懂的藏传佛教典籍,这倒也稍稍让那群野鬼们安静了也许。

查文斌心里zhī道今晚有事要发生,而且天象所指地点就是在wǒ们村的东头。天降异象道士也zhī道推测有事会发生,至于是发生什么事,他们其实也不zhī道的,如果什么都能推算,也就真的和神仙差不多了。

他往去的路上,我阿爸已jīng和几个村里人往他家里赶,几个人在半道上碰了面,原来是那货郎哥家中出了大事。

阿爸急匆匆的说道:“查先生,你给的那道符不知怎地zì己烧了起来,接着他就一头栽倒在院子里头,口吐白沫。”

查文斌救人从不耽误时jiān,他从心里míng白有些时候zì己也是无能无力,便问道:“送医院去没?”

那符烧的太蹊跷了,谁都zhī道这事不是简单的身体出了问题,阿爸说道:“叫车了,说是在来的路上,但是大家都说这事肯定是鬼找了,医生管用嘛?”

“先不管有用没用,出了意外先去医院都是没错的,wǒ们也去看看。”

阿爸用的是早些年打猎买的高亮度矿灯,穿透力极强,这会儿拿在手中能照出去的光景不过四五米,远处都是一片雾茫茫的,他嘀咕道:“才六点钟的光景,怎么得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搁在这个季节,六点钟正是人们在自家院子里纳凉吃晚饭的时jiān,货郎哥也是连日都闷在屋中特地被抬出来透气的,想在天黑之前进屋,可没想到这天说黑便也就黑了,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wǒ们两个dì方之间相隔也有十来里路,其中有一段小山路是没有人家的,也就是那片板栗林子,当年外公就是穿过那片林子去找查文斌才在那儿摔了一跤,落下了个病根。那片林子算是个老坟窝子,以前公路没通的时候还有些人走动,现在有大路了,那块地界也就慢慢荒了。但是这条路是两个村之间最近的小路,两边的人都急,所以查文斌决定走那条小道,这样距离可以缩短一半。

阿爸他们是骑车来的,查文斌是步行的,他便坐在阿爸后座上。那条道原本就是个羊肠小道,最窄的dì方不到二十公分,弯曲来回穿梭。有得dì方野草长的高了,根本就看不见路,这dì方也叫十八弯,是wǒ们当地人眼中的一个禁地。

为什么说是禁地呢?十八弯名字真正的来历并不是说它有十八道弯,而是这个dì方葬有十八座大坟,清一色的大土包,最大的那个得有四分之一个篮球场大小。这dì方是出了名的闹凶,以前有人家里受了惊吓或是触了霉头,只要曾经走过十八弯的,都得准备好香烛纸钱、荤素菜碗到这里来请愿,灵光的很。

所以,这十八弯晚上是极少有人会走的,就连阿爸他们打猎的也从不在晚上踏入这块地界一分,即使这里的野兔能多到一盏灯照两只。当地人都说这十八弯里头埋着十八个人头,分别位于十八层地狱,各个都是凶神恶煞的主,就连这里的鸟儿都比别的dì方邪门。

查文斌也是zhī道这dì方的,很小的时候他师傅就告诫过他,哪个坟窝子都可以去睡,但是十八弯别去摸。以前的道士讲话很不喜欢解释,他们不会告诉你为什么,即使是zì己的徒弟。而徒弟也不会问师傅,只当是个门规戒律,不去破便是了。虽然这十八弯离家是最近的,但查文斌平时极少会路过这儿,今天算是个例外了。

他在背后拍了拍阿爸的肩膀提醒道:“老夏啊,前头慢一点。”

阿爸笑笑道:“zhī道的,十八弯么,有你在我还怕什么。”我阿爸的胆子也是极大的,从小就敢在棺材里头睡觉,十几岁就独自一人乘黑打猎,早些年村里有个白事丧事,都是派他去请查文斌,两人算是老相识了。

板栗林子配坟包,似乎这是一个野外最常见的搭配。一个是因为板栗喜好在黄泥土里生长,而黄土最适合的就是下葬;二是板栗树在落叶之后也确实够得上鬼气森森,那一根根的枝桠活像是鬼爪子一般,跟坟窝子所需的那种荒凉背景很是般配。

阿爸是走在最前头的,他后面还跟着两辆车,行至十八弯的时候,查文斌背上的七星剑轻微的抖动了一下,那觉不是因为颠簸发出的震动,而是七星剑特有的那种xīng奋的颤动。这把剑就犹如一个报警器,它见过的脏东西实在太多了,所以它在第一时jiān的反应迅速提醒了查文斌。

“停下!”他带着有一丝命令的口吻说道。

“怎么了?”

“都躲在我后面蹲在地上,前面有点状况。”黑暗中,雾气实在是太浓,后来他们才zhī道,这根本不是雾,而是云。乌云的高度已jīng几乎下到了地面,方圆十几里地的居民已jīng完全被笼盖在了这样的大雾里,那辆接到报警的救护车就是在这样的雾气里开进了深沟,其中一个驾驶员当场送了命。

“灯借我用一下。”查文斌拿过阿爸的矿灯往前面的十八弯板栗林里照了一下。这矿灯的色温并不高,是黄色的,黄色的光有一种好处就是穿透力要比白光强的多,而且不容yì散。打出去的是黄光,但是林子里却透着白,一种让人觉得恐惧和阴森的惨白。

接着,当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阵的吟诵声,那声音很像是一群人在念着让人听不懂的某种经文,“嗯嗯啊啊”得富有节奏感和调子。

这调子查文斌听过,但是他却不会念,也不míng白其中的意思。这是用一种极为古老的道家语言编辑的咒语经文,声调和古羌族的语言有些类似,叫做“请雨咒。”这种咒,早些年还有极少的一两个人会使,但是近些年早就已jīng失传,最初是用来做法求雨时念的。

在这荒无人烟的十八弯听到这个的确有些匪夷所思,难不成这晚上会有人来十八弯请雨?

查文斌不敢走的太远,他怕身后这几个人出什么意外,只能耐心的按着七星剑越来越xīng奋的颤抖,那种颤抖只能他zì己感受到,那是滔天的战意,是正义要消灭邪恶之前奏响的凯歌,七星剑生来避邪,如今又多了个灭魔的称号,戾气已是越来越重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结梁子

那白茫茫的林子里出现了几个斑驳的黑影,那不是林子里的板栗树,树是不会动的。那些黑影分明是在按照一定的次序先后排列,一个跟着一个,断断续续的经文正是从这些黑影处发出的。

“什么鬼东西?”后面有一个人嘀咕了一句,那些黑影立马停止了移动,查文斌暗道一声不好。

一条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靠了过来,矿灯的光线一下子就被遮挡住了,光竟然穿不透它!

以任何意识形态存在的鬼魂都可以被被光穿透,因为鬼魂是没有实体的,或幻化成像,或是聚气成形,这是一个基本的常识。只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néng够在白天活动的脏东西,这类东西可以在阳光下出现,但是它们不会有影子,因为没有命魂就不会有倒影。这类东西是最为可怕的,它们都是修成了精的,如果真有一天在街上看见了一个没有影子的人,那最好还是离得远远地。

迄今为止,查文斌只遇到过一个,那便是在鬼城酆都的时候戴着帽子来找他算命的那个“人”。如今这条黑影只扑他而来,查文斌只好立刻站起身子,抄起手中的七星剑随手粘了一道天师符上去大声喝道:“何方妖孽在此横行,还不速速跪下待擒!”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越是害怕,对方反而气焰越是高涨。就和wǒ们看见了脏东西一样,最简单的处lǐ办法并不是捂着眼睛瞎跑或是关上门躲进被子里,反而应该顺势朝着脏东西大声呵斥。

俗话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若不是那些与你有仇或是急着投胎的主,它们也轻易不会招惹到常人。

那黑影果真是停了下来,雾气很浓,两人相隔不过也就三四米的距离,可查文斌就是看不清那黑影的真面目,犹如一般隐藏在雾里,一半又被一层黑色笼罩在夜里。凭借着多年的jīngyàn,前方那暴涨起来的滔天鬼气都告诉他,今晚是遇到强主了,但是眼前这一个比起阴差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七星剑依旧在xīng奋的颤抖着,贴着的那道符也跟着“沙沙”抖动着,身后包括我阿爸在内的人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这年头见到活生生的鬼那还真是头一次呢。

黑影和查文斌对持了约莫有十来秒,开始慢慢向后退去,查文斌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换做是以前,他八成已jīng一剑劈了上去,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连日来忙于超子和大山的事也让他分心不少,他还得顾忌到身后还有几个普通人。再一个,当年他师傅马真人曾经几次三番的告诫过他十八弯的主别去招惹,师命难违,除非对方存心要挑事端。

查文斌见那人退,zì己心中也长舒了一口气,若是井水不犯河水那便最好。今晚他的目的可不是来砸这十八弯的老窝子,天下哪里没鬼魂,只要不生乱子,道士又何来强行收服之理。

那条黑影逐渐又重新归到板栗林子里面,刚才响起的吟诵节奏也继续开始了,黑影们又开始缓缓移动。查文斌zhī道这是它们在进行仪式,而让他有些纳闷的是为何这经文咒语会是他道家都开始失传的“请雨咒”。

查文斌的心头突rán又隐隐约约的闪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来,近来天无大旱,这群东西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请雨呢?他的心头对刚才那个黑影一直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但是一时jiān又不起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他陷入了这个短暂的思考之时,背后突rán传来“噗”得一声。一个一同来的村民晚上吃的是番薯,一个响屁没有憋住被他放了出来。

不等阿爸他们有任何反应,查文斌朝着身后大声喊道:“快跑,朝着一个方向跑,不要回头!”阿爸他们哪里还敢问原因,在这dì方见到鬼吓都吓死了,只听查文斌的喊叫,扭头就跑,撒开脚丫子一口气凭着大概的方向拼命跑出去二里地。

为何查文斌会突rán这么喊叫,因为他zhī道对方是进行仪式,而在仪式上六根不净,有污秽之物是极为不敬的。坏了人家一次再坏第二次,再好脾气的人都会发火,何况是鬼?

那黑影果然停止了,顿了不过几秒钟的时jiān,从林子里头一涌而出,这是查文斌最后用眼睛看daò的画面,因为马上他那盏矿灯就熄灭了,后来才zhī道是灯丝烧掉了。

这回不止一个,是很多和黑影。夜晚,对于查文斌而言是熟悉的,他没有夜视功能,但是和神鬼打交道靠的不是眼睛,而是gǎn觉。他néng够gǎn觉到对方因为fèn怒而产生的凶恶之气,他也能清晰的gǎn觉到它们已jīng被把zì己围在了中间。

查文斌并没有先动手,抛开人鬼界限不谈,这事的确是zì己理亏在先。他想着,若是对方肯罢手,zì己也就此算了,这种不必要的争斗只会浪费他的时jiān。

收起剑,查文斌朝着四周做了揖道:“六道轮回,三界朝纲,人鬼殊途,阴阳两隔。各位在此地安息,wǒ们绝不是有心打扰,事出有因,想要借贵宝地同行。如果今日给个方便,明日查某人定备金银元宝,好酒好菜一并奉上。”中国人自古讲究一个先礼后兵,查文斌先是摆出zì己的姿态,我不想和你们结怨,继而他话锋一转又道:“若是各位执意要生事端,在下手中有一柄七星宝剑,嗜鬼如命,若是不认得我手中这方印,我也会让他zhī道坟头上头戳个大印会是什么滋味!”

“呵呵。”一个略带沙哑的笑声在查文斌的耳边响起,这声音听上去很散却又很有穿透力,直传入查文斌的心坎,这是鬼语。“你家马道长在世也不敢口出这等狂言,十八弯向来和你们是阴阳两道泾渭分明,如今却几次三番坏了wǒ们大事,是何用意?”

这种鬼语是道士和脏东西之间交流的语言,常人是听不见的,所以经常可以看见道士再做法的时候会进入入定状态,其实他们是在和脏东西进行交谈。鬼语也是天正道入门必学之术,它是由当年师祖凌正阳从茅山一脉所带出来的。

查文斌冷哼一声,我有心与你求和,你却咄咄逼人,自古道士降魔除怪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尤其是从茅山一派出来的,讲究的就是一个见鬼灭鬼,因为他们觉得鬼魂这东西就该在阴间,阳间只属于凡人,你留在这里就是不对的。

“我走的是人间道,你借的是我阳间的场,我要走便走,还需与你商量?”说着,天师道宝大印往外一翻,双指贴着剑身往下一抹,那张贴于前端的天师符“轰”得一声化作了一团火焰。

就着这烧着的纸,以纸灰为墨,以剑为笔,以大地为纸,脚踩天罡步。一步一笔,总计起步,用七星剑在地上画了一道五雷判官天师符,因为此符的顶端有点像一顶帽子,又称为飞天铁帽符。这道符可不简单,这也是当年师祖凌正阳néng够传下来的为数不多的经典正统符,乃是景霄洞真雷法中开启神霄雷法中的一脉,此时外部天雷电闪,正是用此符的绝佳时机。

查文斌心中已知这梁子算是结下来了,也不管师傅当初的告诫,调转剑头往那电闪雷鸣的黑夜当空一举然后退了个丁字步而立,面朝雷响之方,左手紧握七星剑喝道:“上天赐我威震万灵,地降震雷入吾腹盛,鬼闻脑裂,出语惊神,急急如律令!”

“轰隆”一声巨响从西方天际传来,接着一道华丽的闪电划过了大半个天空,剑身之上有一丝不易gǎn觉闪光从头传入查文斌的掌心,他只觉得zì己腹中有一股电火烈焰再翻滚。

此刻的他浑身上下的毛发都开始树立起来,嘴唇微微发紫,那是由于电的力量,查文斌一口咬破zì己的嘴唇,朝着地上的符印猛的碰了一口血水,左手的七星剑往上再用力一举,而后西方边际隐隐约约之中有一道巨大无比的闪电已jīng结成,只等有人召唤便会向着大地奋力劈下

第三百五十八章:风雨夜

老林子里头一下子似有千万个绿豆般闪亮的鬼火莹莹窜起,它们互相缠绕,互相游动,飘忽间整个十八弯成了绿色的海洋。

小个的鬼火们迅速集结朝着一个方向靠拢,继而又开始围转成圈圈,它们绕着查文斌的四周飞速的转动着,渐渐的,尽然活活的把一个人就给包了起来。不断的还有其它的鬼火们从四面八方涌来,一个巨大的绿色“蚕茧”在十八弯的板栗树下结成了。

被围在里头的查文斌只觉得有千万只的蚂蚁在zì己的周边爬行者,撕咬着。单个鬼火带来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种民间认为是阎王出现小鬼开道用的“贵灯笼”其实就是磷化物,有着极低的燃点。若是数量足够多的磷火互相碰撞集结并最终燃烧的话,其威力足以可以让活人瞬间焚化。

查文斌zhī道这些鬼火们是那几个黑影搞的鬼,如果这一道五雷劈下来,围着zì己的磷火们便会紧跟着引燃继而产生剧liè的爆炸。这是一个玉石俱焚的结果,但是道家五雷咒又岂是想召便召,想退就退的!

道士做法讲究的是以zì己的精血去调动自然界的力量为zì己所用,熟知阴阳五行的他们可以用阵法、符咒、经文以及法器作为调动自然力的媒介,而zì己本身则充当着一个引导者的作用。一旦自然力被引入却又不能得到释放,那么这种力量便会反噬作法者本身。一些道士在做法失败后都往往会口吐鲜血,甚至昏阙和死亡,这些都是反噬之力带来的负面结果。

查文斌néng够承受的雷电之力已jīng到了极限,虎口位置隐隐已jīng有了些许裂纹,这是强大的雷电在寻找突破口。被围在磷火之中的他根本看不清方位,破与不破皆在一瞬间,无奈之下只好调转剑身,猛地插入脚下大地,远方那个集结了好久的炸雷永远“轰隆”一声,震得四乡八村的屋顶瓦片“哗啦”作响。

道家最为讲究的就是万物相克,一直以来他们凭借着对自然的熟知,巧妙的利用阴阳五行攻魔克邪,却不曾想过邪也会用这种方法来化解道士的法。

那些绕着查文斌的鬼火们又自行散去,几个黑影飘飘的把查文斌围在中间。查文斌行走阴阳两道已有数十年,斗过的法也不下百次,如今还是头一次zì己做法被破,破得可谓是无懈可击。

这是一次惨败,查文斌只能苦笑,五雷咒自出自昆仑便是正一教派的法门,惊天地泣鬼神,符到雷到,无往不胜。

那几个黑影在浓雾中慢慢自行消去,林子里头还隐隐有发出“哈哈”的笑声,那笑声是取笑,符被破了,便是对道士的耻辱。

一种无比的挫败感让这位饱尽挫折的道士半跪在地上,天空中开始下起了黄豆般大小的雨点,任凭这些雨点劈打着zì己的脸庞。一直以来,他都很自负,与天斗与鬼斗与神斗,一柄七星剑,一枚天师大印,何等的威风。斗掉了妻儿老小,斗掉了朋友兄弟,也斗掉了zì己的大半辈子。

整个梁家沟现在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出去寻找查文斌的人一直都没有回来。村里的人陆续都到了货郎哥家里,毕竟这是村里的事儿,挨家挨户至少得派一个代表。因为阿爸是派去送信的人,所以在下雨前我已jīng到了货郎哥的家中。

他家也是一桩二层小楼,货郎哥那会儿还没断气儿,但是粗壮的喘气声在门外都能听的分明。村里的人交头接耳,一个个都是摇着脑袋。

“我看是不行了。”“怕熬不过今晚。”“这么大的雨,明天的后事不好办啊。”

所有的人都认定这个外来的男人今晚将会走完最后一程,他家中的孩子女人也哭作了一团,有的人已jīng开始联系熟悉的丧葬店,通知明天这里kě能会有需要的东西。

我随阿妈挤在人堆里,从人群中努力的扎进了半个脑袋。货郎哥躺在zì己的床上,四周都是些人围着他,嘈杂的声音充斥着耳朵,有出主意的,有安慰的,听的更多则是货郎哥因为动土而招致的这段灾祸。

人们xīng奋的吐着唾沫星子,我觉得有些不舒服,也说不出这种不舒服是从哪里来的。每次村中有人要过世,我都有这种gǎn觉,如果哪一晚我莫名其妙的觉得烦躁和不安,那么第二天村中都会传来奔丧的通告。那种不安和烦躁很难用语言形容,它和普通的烦躁不一样,是那种让人觉得恶心和压抑的烦躁,曾经有一阵子那种gǎn觉离我远去,可是这些年,这种不好的gǎn觉又开始逐渐明显起来。

我跟阿妈打了一个招呼便独自来到了门外,这里透风会让我觉得稍稍舒服一点。门口有一把竹制椅子,坐上去会“吱嘎”作响,我靠在这把椅子上看着门外的风雨,眼皮子便开始上下打架起来,我很想睡觉。

一个惊天的炸雷的突rán响起,迷糊中的我也突rán惊醒,一睁开眼,我发现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了。我有点害怕,便跑进屋子里头去找我阿妈,可是屋子里头也空荡荡的,唯独一口漆黑的大棺材孤零零的躺在堂屋里头。

当时我还在想难道是货郎哥已jīng走了,可是人呢?为什么都没有人了?我到处找,可是依旧没有人,如同这个世jiè上所有的人都在这一觉过后消失了,我又重新跑到了门外,扯着嗓子对着狂风大雨呼喊着我阿妈,我喊道:“妈、妈,你在哪!”

喊了好久,没有人回应,雨太大我出不去,屋子里头又有棺材,我不敢进去,我只能在屋檐下面蜷缩着。忽然间,我听到屋外有响起了唢呐声,接着还有“咣咣”得敲锣声,我睁开眼睛,外面有几个黑乎乎的影子开始慢慢向这里移动,他们的嘴里念着又长又慢的经文,那声音好像是唱戏的,有旋律也有调子,但我根本听不懂。

那些人好似穿着厚厚的黑衣服,从头包住脚,也看不清长什么样子。领头的人手中还拿着一根杆子,杆子上头飘着一张黑色纸做的小旗子,我当时还纳闷,这么大的雨,为什么他那小旗子没有打湿呢。

那些人快要走进屋子之前对我看了一眼,我吓得转把头一低深深埋进了zì己的双腿,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开始在我脑海里蔓延,这种恐惧感超过以往任何一次我见到脏东西。又过了一会儿,我偷偷把头微微抬了起来,看daò那些黑衣人们吟诵着经文已jīng开始往外走。黑暗中,一个响雷炸起,“哗啦”一道闪电劈过了大半个天空,也照亮了大半个村子。

趁着这道光,我看见了!我看见了那些黑衣人的肩头扛着一口漆黑的大棺材慢慢消失在了远方。而棺材的顶端还坐着一个少年,他还跟我摇了摇手,似乎是在告别。我觉得那个少年的模样很是熟悉,但我缺想不起来他是谁,那个少年的模样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着,盘旋着……

突rán间我就míng白了过来,那个少年不就是我zì己嘛!

我“啊!”得一声尖叫,接着“咣”得一声,我坐的椅子往后倒去,然后我便醒了。周围的人带着笑看着我:“这孩子睡着了。”“小忆啊,昨晚是不是做贼去了啊。”“老夏家的儿子。”

我揉着zì己的后脑勺,那dì方已jīng起了一个很大的包,刚才是一个梦吗?我赶紧转身进去找阿妈,并要求她跟我一起先回家,我一分钟都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了,这里让我觉得非常的不安和焦躁。

但是阿妈说外面雨太大,她也要等阿爸回来,还让我别瞎吵吵。我没办法,只好继续回到原来坐的那张椅子上,但是才坐下,我的眼皮又开始不听话了。我不停的告诉zì己,不能睡,不可以睡,但是心中就像有魔似得让我又闭上了眼睛

第三百五十九章:局中局(一)

我突rán觉得有人在拍打我的脸,条件反射般的我抓住那只手,睁开眼一开是浑身湿漉漉的查文斌。

查文斌的身影有些孤单,我问道:“叔,你来了,我爸呢?”

“你爸他们避雨去了,你怎么睡着了呢?”他依旧对我笑着,可是我能看得出这笑容背后隐藏着的那股落寞。

我看了看四周,人来人往的,有些认识查文斌的人都在和他打招呼,我zhī道这回不是在做梦了,我想跟他说刚才的事却又不zhī道从何说起。

“不zhī道,坐下来就想睡。”查文斌拍了拍的头准备转身进去,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叔,我刚做了个不好的梦。”

查文斌停下身子看着我说道:“眼睛看见的有时候未必是真的,梦到的东西有时候也未必是假的,忙完这几天后,你跟家里说一声,就说去我那住一阵子,刚好跟河图可以搭个伴。”

我点点头继续问道:“那我刚才梦到的是真的嘛?”

查文斌没有回答,只是笑笑,从他那略带苦涩的笑容中,我想我已jīngzhī道了答案。

对他那套东西,其实我是真的不怎么感兴趣,不然他收的第一个徒弟肯定是我。很多年后,河图也是这么跟我说。那是在外公的葬礼河图对说我的,他说我的道缘比他要厚得多,只是我毕竟还是走了一条和他不同的路。我曾经问过河图做道士的gǎn觉如何,他笑笑说他跟师傅不一样,他现在只是替人看看风水,连命批都很少下,只丢给我一句真要做道士其中的凶险不是谁都能扛过去的。

道士是一个很传统也很古老的职业,每个人入这行的初衷也不尽相同,所追求的东西同样也不同。查文斌这种道士是极少见的,他有真本事,也有真家伙,但是他既不住道观,也不收香火,融入百姓生活却又和wǒ们隔得很远,大有那种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的味道。

他的到来让躁动的人群稍稍有了安静,人们给他让开一条路,我也跟着钻了进去。外面的雨实在太大了,想要清场这么多人也没dì方去,查文斌环顾着四周看热闹的村民们只能先叫来管事的,连同我在内所有的人都被清理出了这个房间。

货郎哥的脸色如同一张黄表纸,额头中央那块黑色的印记也已jīng消失不见,如果查文斌判断的不错,眼前这个人将会在一两个小时之后突rán好转,要吃要喝,接着明天就会一命呜呼。

屋内的西北角一个柜子,查文斌把柜子移开,这个dì方从地理的角度上来说是出,也就是人死后魂要走的方位。他在这里布置了一个小案头,很简单的用了一碗夹生的倒头饭,饭上放着一枚半生的鸡蛋,鸡蛋的壳被戳一支点燃的香给戳破了查到倒头饭里头。

香点燃后是呈一根直线往上窜的,窜到一米高zuǒ右开始向四周扩散,这就说明他的魂已jīng入土有三尺了。当香的直线高度窜到两米半高的时候,货郎哥的魂就算是入了七尺黄土,那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了。想进地府要人?还真以为那里的大门是他查家开的,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要是有办法,他早就拿着七星剑杀进阎王殿把大山跟超子要回来了!

那天的jiē触后,他以为货郎哥还能撑上个把月,没想到有人已jīng盯上了他,要赶在阎王收他之前先垫了他的小命,查文斌终究开始迟来了一步。魂每入地一尺,便会丧去一魄,七尺过后,七魄散尽,也就油枯灯灭不得复生了。

但是这里头也有一个机会,那便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过去没有电灯,人们点香油灯或煤油灯,当灯里的油即将燃尽时,也会突rán一亮,然后熄灭。那是因为最后的一滴油,失去了油的附着力或拉力,上升得特别快,所以会突rán一亮。现在用电灯,在灯丝寿命将尽时,钨丝燃烧,电灯也会突rán一亮,于是灯泡报废。

人在临死之前也会有回光返照。例如,昏迷多时的病人突rán清醒,甚至与亲人进行简短的交谈,甚至是交代医嘱;有的已jīng不吃不喝好几天的人会突rán想吃东西,并且会报出一些让人觉得惊讶的东西。我就曾经遇到过一个将要死的人突rán提出想吃藕粉,结果一碗藕粉才吃了一半就撒手人寰了。这种重病过后突rán好转其实是一种假像,给人一个错觉,误认为病人转危为安,而有jīngyàn的人一看便知,这是回光返照,是病人向亲人诀别的信号。

这种回光返照的信号在道士看来,是因为人都有求生意念。魂魄入地下沉之后突rán的醒悟,本能的求生欲会让三魂七魄会在最短的时jiān内重聚,强行将本体恢复到正常。其实就这好比油灯里头的那最后一滴油,这般强行的挣扎过后就是彻底的熄灭,这种熄灭是不可逆的。查文斌也曾想过如果在返照这段时jiān里强行留住三魂七魄会是怎样一个结果,但是这个办法根据有记载的史料上还从未有人成功,包括诸葛孔明的七星续命也是其中一种。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很多老人都说在梁家沟生活了一辈子了,也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雨,看样子wǒ们这个小山村怕是要经历一场洪灾了。过去每年发洪灾,如果按照地理位置讲,wǒ们村是位于山谷只见的狭小平地,又是上游,肯定会被冲击,但是这么多年来,wǒ们村机会没有受到过洪灾的影响,无论隔壁几个村被冲的有多惨。

查文斌听着屋外的雨声把几件事给串在一起,心头渐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事弄不好得成大事了。

一直以来,查文斌都认为梁家沟是一块风水宝地,一条小青龙镇守与此,而货郎哥挑选的那块地基就是龙尾所在的位置。而对应的,在梁家沟还有另外一座大坟,这座坟的位置查文斌还没有具体探访过,但是他确定这座坟肯定存在,而且和那座滴水坟是夫妻墓。

坟包石头能常年滴水,就说明这座坟是直通地气的,当年选墓点穴的人一定是个高人,他zhī道这dì方有一条龙,但是龙是会移位的,一个dì方呆上几百年,若是地气耗尽便会游走。所以每朝帝王都会派能人异士替他确定龙脉所在的位置,然后不惜动用举国之力把zì己的墓葬在所选的位置,目的就是镇住这条龙,只要龙脉不动,他的江山便可以一代传一代。只是事与愿违,龙游潜水不过是它睡了百年而已,醒来之后终究是会龙吟九天。术士们能做的就是尽kě能让这条龙多睡几年不醒,换来王朝尽kě能的延续。

梁家沟的这条龙也是如此,能准确选中龙尾所在,他就一定会想尽办法依龙而生,让zì己的后代受尽祖上荫庇。而要做到这一点,最重要的便是打一条金井。金井就是确定停放墓主棺椁的位置,所谓的“寻龙点穴”说的便是这其中的门道。

找到藏于大山江河之中的龙,确定龙的属性,然后判断出走势和大小,依次在龙首、龙尾和四肢上选中位置,从这些位置向下打一条通道,大小不过磨盘大。如果是水龙,就要打到水底有清泉开始往上涌,如果是火龙则要有能燃气体溢出。这个通道就是金井,打通道在这门功夫里头就叫做“点穴”。

点穴后,挖出一个磨盘大小的圆坑,初步探查穴处土质,又以黄土为上,若是红土则这个穴为死穴,只能放弃。然后在圆坑上覆盖一个斛形的木箱,以后就永远不让这个坑再见日月星三光。在商周时期,在墓葬坑中棺椁正中下面,往往有一深洞,其中常有青铜玉器等。这个深洞除了具有宗教意义外,可以说是金井的前身。明清帝王陵的地宫中,在棺床正中央的位置,都有一个圆形通地脉的深孔,这里头埋得那都是一等一的绝品。

那几个小王八蛋让开了滴水坟的瓢,让滴水坟的金井暴露在日月星光之下,破了风水局,才让梁家湾招致如此大的暴雨,这如果要是放在过去,怕是要整个村的人性命来买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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