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红色的水
扎褐无法用语言描绘出那是怎样一张脸,在西藏,也有鬼怪,但是西藏的鬼怪都是纳入喇嘛教系统的,无论是人还是鬼怪都信奉喇嘛教,也就是藏传佛教。所以西藏的喇嘛是不怕鬼怪的,但是这张脸着实把扎褐给吓得不轻。
他用双手比划着:“有这么大。”想了想,他又在空中画了一个更大的圈道:“不对、不对,有这么大。嗯,kě能还要大!”
超子怕他是胡说的,这气氛本来就紧张,便没好气的道:“唬谁呢?”
扎褐连忙挥舞着zì己的佛袍解释道:“wǒ们喇嘛是不可以讲瞎话的,真的有那么大!”
查文斌深思了一会儿道:“你们见过的脸,最大的能有多大?”
卓雄想了想,他见过的最大的kě能也就是大山的那张横肉脸,跟一中号脸盆的底差不多。可跟扎褐比划的那也差了远了,扎褐比划的那个可比洗澡盆的都要大了。
“似乎,这里是有一张不寻常的脸。”联想起之前的种种,每一个看daò的人都重复着那一句‘好大的脸’,但是那些人不是疯了,就是已jīng离世,唯一一个看见倒影的扎褐竟然还无法用语言描绘,这究竟该是怎样的一张脸?
原来学校里打算修建的新食堂还在打桩阶段,这段工程被查文斌他们接了下来,对外面是说这里在施工,其实不然。第二天,超子就托人从省城弄来了几台挖机,必备的雷管和炸药也已jīng到位,比起几年前,现在这东西可难弄多了。
开挖土机的师傅是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们常年干工程的,也经常从地下挖出些古怪的东西,棺材之类的很是常见,胆子都挺大。杨村中学这泥巴,一挖下去,厚厚的一层骨头混着黄土,还有各类陶片夹杂着烂木头。
那些出来的陶片,超子看过,年代跨度很大,但清一色的都是民用品,并没见到什么珍贵的官窑。那说明,这片地里埋得大多数也是平民。
连续往下挖了三天后,深度已jīng接近十米,无一例外的是黄土,脸一块像样的石头都没碰到,这时泥土的颜色开始由黄逐渐便成了红色。
南方山区出现红色土壤并不算什么奇怪事儿,那是因为土中的氧化铁含量高。但是那些从土壤中渗出的水也是红色,到了后来,就像新鲜的血一般,一爪子抓下去,都能舀起半爪子水。
他们又调来了抽水泵,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一直往下挖,要挖到哪里,谁也说不好,谁也不zhī道。
到了第五天头上,周围的泥土就跟泼了红漆一般,挖土机的挡风玻璃上已jīng完全是血红一片,这水也开始出现了异样。
腥味,浓重的腥味开始出现了。不光杨村中学,就是中学所在的杨村老百姓都能闻到空气开始出现了一股腥味。那种味道,如果是农村地区家里养过猪,见过猪被杀之时放血的人都会zhī道那种腥味。
腥味是一夜之后忽然有的,睡梦中的几个人被腥味熏醒了过来。土坑里的水开始往外不停的冒,停在下面的两台挖掘机都已jīng被完全被淹没,抽水泵根本来不及作业,整个杨村中学的操场上成了一片红色,漫天的血腥气让人头皮发麻,直教人作呕。
扎褐不停的转着他那刻着六字真言的转经筒口中念着““嗡、嘛、呢、叭、咪、吽”,直言这里是人间修罗,他要把这些妖魔鬼怪全部送入阿鼻地狱。
查文斌皱着眉头一言不发,那些请来的工人全部逃之夭夭,这种活儿他们不敢再接了。那个坑里的水白天不冒,夜里冒。白天水位下降的极快,可到夜里,那个大坑就跟喷泉一样,血红色的水最高可以喷射出地面两三米。
超子又去借了几台抽水泵,可到了夜里,那些红色水的照样喷涌,白天又自行退去。如此这般的折腾,一直持续了三天,整个杨村的人都关门关窗,被那腥味实在给熏怕了。
那几天里,没有脏东西出现,他们在屋子里也睡不着,只有扎褐整天嚷嚷着这里魔鬼太多。
第四天,水停止喷涌了,坑里的水位也开始逐渐下退,坑洞的下方已jīng塌了很大一个洞出来,那两台挖掘机就卡在这洞口,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坑洞内的地质因为连续遭到水压的冲击,此时是及其不稳定的,但是谁又不敢保证接下来这水还会不会继续,因为天气预报显示一周后这西北将会有大范围降水。杨村中学所在的位置本来就是山坳,强降水加上不稳定的地陷,也许这个坑洞会被再次掩埋。
几经权衡,他们决定下去走一遭。
黄土的黏性极大,而红土则更大,但是遇水过后,这些土壤就变得十分脆弱,因为含水量会让土壤的重量倍增,能否支撑地表的压力就成了关键。
洞内的腥气比外面的要大一些,超子捂着鼻子是第一个下去的。因为这里无处着力,所以装备都被先放在卡在洞口的挖掘机上。洞口很大,有半个挖掘机那么大,超子在整理行装的时候发现挖掘机的铁耙子卡在了一处金属物上,那金属物有着明显的断痕。
那是一根断裂的粗大水管,有平时用的水桶粗细,表面的断痕还是新的,水管的断裂处还零星的滴着红色的水滴。超子想凑过去闻一闻,马上就被那股腥味给熏了回来,他意识到这根管子恐怕没那么简单。
剩下几个人也都陆续下到了挖机的位置,超子跟他们说了zì己的发现。这根管子的表面已jīng布满了铜锈,红色的土壤有着极强的腐蚀性,已jīng完全分辨不出管子表面的状态,倒是那断裂的切割面足有五六公分厚,依旧光亮如新。
超子指着身后说道:“那些水就是从这里排出来的,应该是挖机师傅挖断了这根管子,但是好像这管子到这里就结束了,那一头并没有。”
“是古人埋的下水道吗?”卓雄问道。
查文斌心想就算是下水道或者某种底下排水设施,那管子也不kě能到了这儿就没了,否则那水排到哪里去呢?他说道:“应该不是,看样子,这管子就到这儿便是到头了,挖机断坑洞的那一边并没有管子接着,如果是管道,就应该有出口,而不是半途而废。如果能下去找到被撞断的部分,或许会清楚点。”
下面就是塌方的部分,露出的巨大坑洞让站在这挖机上的人们心里没底,就像一只张开巨嘴的野兽,下一秒就能吞噬整个地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直是这群人的行事风格,扎褐对于这种未知有说不出的xīng奋感,拿着转经轮的他不停的催促超子带着他先下去,他说这下面肯定就是魔鬼的老巢。
超子不敢轻易拿定主意,下整个坑,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不塌方,万一这管子突rán出水,下面的人肯定得被活活淹死,他问道:“文斌哥,你看呢?”
查文斌拿起一颗石子投了下去,下面传来“啪”得一声。“是干的,没水位的话,wǒ们至少可以进去呆到傍晚,这挖机的重量可是足足几吨,它都能卡得住,应该还能撑些时候。”
从这儿往下,距离并没有他们想的那样深,不过十来米就到了底部。底部的情况有些出乎他们意料,整个下层十分干燥,除了旁边有一个低洼处还残留着些许红色水迹。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那根被撞断的管子,那东西让所有人都大呼吃惊。这根管子的另外一头并不是管子,而是一件器物!
说是器物也不确切,超子在低洼处发现了它。他们几个成年男子硬是不能搬动分毫,那是一根巨大的龙头,被撞断的位置是脖子,整个龙的头部掉下了深坑。清除掉上面的附着的泥土之后,他们发现这龙头都大得有些过分。
超子用手丈量了一圈后叹道:“我的天,这是头的话,那整条龙得有多大?”
“起码超过一百米!”查文斌肯定的说道,“这材质,这重量和体积,绝不是一座寺庙能浇筑的。这也不是龙,它是鳌!”
“鳌?”其它几人都以为这是龙头,龙的图案在中国随处可见,大人小孩都认识,可查文斌为什么说这是鳌呢?
“你们仔细看这断裂的部分,如果是龙的话,脖子的鳞片纹路应该是龙鳞,呈块状,而这根则是竖条纹,波浪状。这种纹路是模仿龟的脖子,所以,我断定这是鳌头,而不是龙头,wǒ们现在在的这个dì方恐怕就是传说中的鳌府!”
第三百四十一章:断头鳌背
一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九子之中只有一条是真命天子。而鳌也是龙子之一。鳌也叫作赑屃,民间有人叫它龟跌。它有一个巨大的乌龟壳,而头部又是龙形,更加特殊的是它的尾巴,它有一条麒麟尾。在很多的寺庙前面,通常都用这玩意做雕塑,然后在龟背上加一块碑,据说它最大的本事就是负重。
也正因为它的负重本事,所以鳌是没有四肢的。传说女娲补天的时候,就砍了鳌的四肢作为天地间支撑的四根柱子,所以鳌永远都是一副趴在那儿的样子。因为没有了腿,所以鳌也就成不了真命天子,但是它对天地间做的贡献和牺牲却是很大。
为了感谢鳌的牺牲,所以它便得到了天地间最长的寿命,它与天地同寿。所以民间也一直有千年乌龟万年王八的说法。现在天安门的华表上还有一条鳌龙,在皇帝庙的门口也有一条是乌龟身龙头的龙,这种神奇的图腾象征着长寿和永生。
这里出现了鳌头,本来倒也好解释,寺庙前面的碑多半是放在这玩意的身上。但那些体积最大的也不过一头黄牛,材料也只是石制的,哪里会有这么大的青铜制鳌头,而且还埋在地下。
那边卓雄说道:“你们看这些土呢,似乎有火烧过的痕迹。”
下面的空间并没有很大,半间屋子大小,但是这些土的表面干燥的异常,而且十分光滑。红土在民间有一个十分重要的用处便是烧砖,这种土的黏性极大,用火高温窑烧之后会非常坚固。
查文斌摸着那些光滑的土,突rán脑子里有了一个想法,这里会不会是一个窑厂,因为土的颜色已jīng成了深黑色。他试着用利器去刮土层,发现土壤里面还夹杂着稻草的痕迹,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增加泥土只见的黏性的,绝不kě能凭空出现在离地二十米深的地下层,这里是人工故意安排的。
超子摸着那些土,心中突rán想起秦岭山沟里那无名火,他问道:“文斌哥,你不觉得这墙壁光溜溜的,跟打蜡了一样么?”
查文斌心中本来就有了一点这个想法,只是没有说出口,他用刀剑细细的挂下一层表面的土,那是一种和石蜡非常接近的东西。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里头有一股淡淡的酸味。
“你说的应该是对的,这是尸蜡,这个坑八成是个窑场。”
“烧什么的?瓷器吗?”扎褐对于中土的文化了解的并不多,那只鳌头就让他研究了好久,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中土的魔鬼造型太花哨!
“烧人的!”超子阴着脸突rán这么一句,吓得扎褐赶紧用降魔杵挡在胸前,这个举动逗的超子哈哈大笑。
查文斌没有理睬他们的打闹,反而在墙壁上画了一个圈儿道:“超子,你和卓雄在这个位置往里面打个洞试试。”又叮嘱道:不能用炸药,只能靠人工。”
“好!”在过去,这种事都是交给大山的,现在他不在了,就交给那哥俩了。
黄土用火烧过之后本来就坚硬,加上上面土地的重压,这方墙壁只能用匕首凿。见过窑场的人都zhī道,那种泥土是被极高温硬生生熏出来的,坚硬的程度可以和石块媲美。两个人干了半天也才掏出一个直径不到半米的洞,深度不过一米,再往里面,就不行了。
“掏不动了,像是碰到石头了。”
“是石头么?”卓雄觉得不像石头,因为匕首发出的声音有些刺耳。
“好像真不是。”超子用手抹去那外面的一层黄土,慢慢的,一块金属露了出来,敲击有声。
查文斌道:“继续挖,看看有多大。”
一直到下午六点多,一块面积接近五平米的金属块状物露了出来,而且这远远还是冰山一角,这块金属物的体积要比他们想的大很多。
露出的金属物上有着明显的巨大菱形图案,并且还在向两边延展开来,带有一定的弧度。这种dì方出现了大型金属器物,而且还在地表深度十余米的地下,这个发现是非常让人震惊的。
回到地面,几个人将就的煮了一些面条,对于今天的发现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想法。超子认为这里是一座贵族墓,下面那个金属器物是大型陪葬品。虽然浙西北一带曾经出土过春秋时期的青铜器,但体积都很小,就拿国内最大的司母戊鼎来说,跟这个比也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查文斌则有另外一个想法,他认为:这里是一座窑场,烧制青铜需要用泥土先制作磨具,然后把融化了的青铜水倒入泥制磨具进行浇筑。坑下的泥土从坚硬程度上看,一定是经过了长时jiān的大火烘烤,把外面那层坚硬的泥土看做胚,那么里面露出的金属器物就是成品。只是这个成品并没有被取出,就直接被一座寺庙所覆盖了。
他的判断来源于那只断了鳌头上,根据那只鳌头来推断体型,整个底下就非常有kě能存在一只大到无法让人想象的青铜鳌,而他们看见的那些露出的金属物便是鳌的身体,那些菱形图案就是鳌的甲。
完全清理出所有的器物是来不及了,工程量实在太大,他们人手和时jiān都不够,于是他们决定从那根断了的管子处开始入手,那里离地面比jiào近,面积也相对较小。
当晚,查文斌睡在宿舍里做了一个梦,他梦见有一群穿着红色衣裳的女人抬了一顶白色轿子在杨村中学的操场上走了过来。他去拦那轿子,那些红衣女人又突rán不见了,掀开轿子一看,里面没有人,只有一口漆黑的大棺材。他打开棺材,里面躺着的也不是人,而是一只大鳌。
鳌十分凶狠,张口就要来咬他的手,查文斌挥剑斩断了鳌头,便伸手去抓那鳌的背。却不想,那鳌背之上突rán出现了一张人脸,露出一口黑漆漆的牙齿死死的咬住了他的手,怎样甩都甩不开。
也许是梦得太逼真,查文斌用力一甩手,“哐当”一下砸在了床档子上,人一吃痛,也就醒了过来,这时他才zhī道zì己做了一个梦。
开灯揉着有些肿的手背,查文斌突rán发现在zì己的手背横向出现了一排淡淡的牙印,那些牙印就像是刚刚被人咬的。联想到刚才做的那个梦,查文斌心头一惊,外面已jīng想起来敲门声。
敲门的是超子,一块儿进来的还有扎褐和卓雄,三个人一脸丧气的坐在查文斌的身边。
查文斌见他们三个的脸色不是很好,便问道:“怎么都不睡啊?”
扎褐一本正经的说道:“这dì方有很多魔鬼。”
超子瞪了一眼扎褐,心想道,你不是号称zì己是活佛转世,怎么也怕魔鬼了:“文斌哥,wǒ们三个好像都做了噩梦,一起吓醒了。反正天也快要亮了,睡不着,就来找你了。”
查文斌的心头咯噔了一下,他zì己方才才做了个噩梦,难道大家都一起梦了?他问道:“梦见什么了,把你们三个都给吓到这里来了。”
“一群唱戏的红衣女子,抬着个白轿子!”扎褐抢先说道,超子也跟着点点头。查文斌再看向卓雄,卓雄道:“我跟他们一样,也梦到了。”
“继续说。”查文斌并没有打断,而是示意扎褐继续。
“我看见那轿子就停在前面空地上,就伸手去掀开帘子,一瞧,里面不是人,而是一口棺材,正想撬开棺材看看,就听见‘咚’得一声,接着我就醒了。”
查文斌看向超子和卓雄问道:“你们两个呢,也一样?”
那两人都点点头,他们三个梦到的的确是一样的场景,都是看见了棺材,然后就醒了。
查文斌这才伸出手来道:“我也梦到了,和你们一样,不同的是我打开了那口棺材。”
“里面有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一只鳌,然后鳌的背上有好大一张脸!”
第三百四十二章:灭魂重现
梦是最难解释的,它不受人的思维控制,任凭你再强大的人在梦里也会轻易被打败。不同人见到了同一个梦境的事情并不罕见,这种梦便是俗称的托梦。
托梦就是有人想要告诉你什么事,但这个人又无法直接跟你说,便只好在梦里把所想要讲的事情呈现出来。甲的吉凶祸福在乙的梦中出现,乙的吉凶祸福在甲的梦中出现,或者两人都感应做同样的梦,那是因为人和人之前的确可以在另外一个空间进行交流和预感。而那个空间,就是梦。而且在梦中遇到的很多事,都可以在命理学上进行解释,周公旦便是其中高人,后人解梦依靠全都依靠他那本《周公解梦》。
他们几人全都做了一样的梦,这绝对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想要告诉他们什么。
红衣女子、轿子、棺材这是他们都共同梦到的,最大的差别就是查文斌看daò了棺材里头的东西,而其它人则在这个环节就被唤醒了。
查文斌看了一眼床头的那个骨灰盒,这个盒子里的主人曾经也是一袭红衣,会是她在给他们托梦么?
见查文斌皱着眉头,超子劝道:“别担心了,一个梦而已,梦终究是梦。只要天会亮,梦就得醒,就算有什么凶物,也奈何不得wǒ们。”
查文斌却很认真的说道:“wǒ们几个都曾经不止一次进过梦幻之境,还记得封渊的那个湖吗?那儿你说是梦里还是梦外?”
那一段记忆,超子也至今不能区分出真假,要说是假的,那么它也太真了,要说是真的,但它又确实是假的。
查文斌继续说道:“庄周梦蝶故事大家都听说过,他的梦很简单:庄周梦见zì己是一只蝴蝶。他醒来后,曾经提出一个很难解的问题:‘是庄周梦见zì己变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zì己变了庄周?’”
在座的几个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家被这个看似简单却无比深奥的问题给拉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唯独只有喇嘛扎褐绕了一圈转经轮说道:“人生如大梦,人死即长眠。活着是在做梦梦,死了依旧还是梦。梦与实不过是wǒ们zì己的硬要区分开来,梦就是实,实也既是梦。梦里看见的是真的,醒来看见的就未必不是梦。那个梦我也见到了,那是来自阿鼻地狱的使者,wǒ们要去解放被囚禁的奴隶!”
超子见他难得一本正经的,便问道:“谁是使者,谁又是奴隶?”
那小子想了想说道:“抬棺材的是使者,被放进棺材里的是奴隶。”
超子骂道:“我呸!抬棺材的都是被抓去的红衣女子,他们不是奴隶反倒成了你口中的使者了!”
“那只是你的想法而已,他们死后就成了这片地狱的使者了,文斌哥说的棺材里的人脸鳌背才是奴隶,只有妄图追求权力的人才会成为权力的奴隶。”
扎褐这一番话倒是让查文斌对他刮目相看,一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年轻西藏喇嘛在悟性上已jīng处处透露着大师风范。
“等会儿天亮了之后,wǒ们直接从那个断的dì方入手,如果kě能的话,我想爬进那根管子里头瞧瞧。”
“那太危险了。”超子zhī道,那根棺材的宽度是可以勉强容纳一人进去的,进去之后的事情可就谁也不敢保证了。
可是查文斌一旦决定的事情,谁也无法阻止,天亮后他便朝着那根断裂的管子处摸去。管子里头有些湿滑,粘粘的红色残留物发出浓浓的腥味,他几乎是屏着呼吸慢慢向里面挪动。往里头进了约莫四五米的时候,管子开始变宽,接着便是一块巨大的空间出现了,这里面果然如他所料,是中空的!
用探灯一照,下方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四周都是光溜溜的铜壁。进来的时候,他的身上拴着绳子,绳子的另外一个头在超子的手中。他拉扯绳子示意超子继续放,完全爬出那截管子之后,他开始悬空向下。
一直往下走了十来米,gǎn觉脚底下遇到了土,他才小心翼翼的着力。这是一个很大的圆形器物内部,四周全部是密封着的,在这些光滑的铜壁上雕刻着满满的花纹,都是一些成仙成道的图案。各路神仙站在两旁,几个女子抬着一顶轿子顺着阶梯通向云顶的宫殿,在宫殿的那一头,一位女性神仙正展开双臂等待轿子的到来,这位女性神仙就是王母娘娘。
再往前看,果真有一顶轿子停在前面,只是这轿子不是白色,而是红色!
查文斌想往前去看看,却突rán听到外面传来“哗啦”得巨响,接着他的身体被迅速拉高,他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迅速抽出七星剑斩断了系在腰间的绳索。接着“咚”得一声,被闷在里面的查文斌立刻觉得耳膜都要被破裂了,那巨大的回事久久不能散去。
查文斌腰间的绳索,超子是系在那卡在洞中的挖土机上的,连日来的冲刷,那个洞口终于没能承受住这巨大的重量,就在他进去落地后不久,挖土机连同站在上面的人齐齐落了下去。超子和卓雄还有扎褐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厚重的黄土给埋了,要不是查文斌反应快,这股子拉力足以把他扯上去和顶部相撞,最终的结果就是脑浆迸裂,横尸当场。
几个从黄土里zì己爬出来的人以为这是一场意外,但是手中的绳子断了就意味着查文斌独自一人要留在里面好些时jiān,因为现在超子他们也爬不出去了。
查文斌赶紧推到后面用刀柄敲击铜壁,金属良好的传声性让外边的几人zhī道他还活着,连忙也报以同样的信号报了平安。现在的情况是:一个人被困在里面,三个人被困在外面,杨村中学这个地儿大门已jīng紧锁数日无人进来,要是外面现在下雨的话,要不了多久,里面的人就会被淹死。
确定他们还平安之后,查文斌再次靠近那轿子,再离那轿子也不过四五米的时候,这些日子一直在他袋里昏昏大睡的三足蟾突rán“咕呱”叫了一声,没等查文斌去寻它,它倒zì己先跳了出来。
它恰好落在查文斌和轿子之间,不停的在原地跳来跳去“咕呱、咕呱”得叫着,三足蟾极有灵性,尤其护主,这时候它跳出来是想告诉查文斌让他别过去嘛?
黑暗中再灯光的照射下,三足蟾的眼睛是绿色的,虽然它还小,但眼睛也已jīng有一对黄豆大小。查文斌蹲下看着它问道:“老伙计,你是叫我别过去嘛?”
小三足蟾调转了身子,朝着那顶轿子叫了一声,又转过身子朝着查文斌蹦了过来,一直到他脚边的时候,不停用zì己的那三角形的小脑袋拱着他的鞋子。这个意思再也明确不过了,连它都zhī道那里十分危险,让查文斌别接近!
“放心,他还没成仙,就算成仙了,我也能捋下他几根胡须。”说着,查文斌就把三足蟾重新拿起来放回了袋里,小家伙kě能觉得zì己确实劝不了他,又继续呼呼大睡了。
红色的轿子在这片黑漆漆的空间里太显眼了,不光三足蟾,他手中的七星剑都在轻微颤抖着,那股子让人可以窒息的凶煞之气早在他进来之前就可以gǎn觉到了。
有人用整个杨村中学操场的面积建了一个巨大的窑场,整天整夜的用活人作为燃料烧窑,这些人的血都侵入了土里,所以黄色的土壤下层才会成为了红色。更多的血则是被完全融入了这座完全可以被成为艺术品的巨大冥器:鳌棺!
窑场的目的就是烧纸这口巨大的鳌,然后把zì己的尸体葬在这里,以鳌长生的特性想让zì己也成仙不死,并且每年阴时阴刻再勾引无辜的少女魂魄作为zì己的奴仆。这等害人的东西,莫说他要成仙,就是已jīng成了仙,查文斌也不会放过他。
怀里摸出一张天师符贴在七星剑的剑端,左手的无名指从七星剑上一抹而过,几滴鲜血迅速顺着剑身而下,慢慢的那张天师符的中间开始出现了一道血线。此符便是本命符,以道教修道者的本元精血作为符的引子,néng够让施法者心中那一腔正气迅速汇集在符上。
查文斌举剑向天大喊道:“以血为媒,神月之威;浩浩神谕,邪魔斩尽。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符纸“哗”得一下便烧着了,查文斌调转剑身,将七星剑横在zì己面前,突rán张开嘴巴一口咬向那烧着的符纸。“嗞”得一声,符纸在他嘴中熄灭,他又迅速摸出一只碗来,取出收集的无根水倒了半碗,然后朝着碗里使劲“呸”了一下,嘴中烧完的符灰迅速把一碗水染成了黑色。
右手手指朝着碗里沾了几滴朝着zì己的眼睑上一抹,接着便拿起碗从七星剑的头部一直浇到了剑柄,一碗水刚好浇完,剑身上原本那些古朴的虫鸟文在灯光下迅速显现了出来。
灭魂剑终于再次现世!
第三百四十三章:心脏病
那红色轿子的顶部几个角都挂着招魂幡,就是死人的时候用白纸剪成的长条,七星剑一出,那几根招魂幡也随之动了起来,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鬼气开始涌现。
昏暗中,有一队身着红色衣服的女子面部全部被长发遮盖开始出现,不用说,这些人都是没有脸的。四个女子蹲下身去抬起轿子,前面有四个女子手持花篮,不停的往外撒着花瓣,后面有四个女子手持各种乐器,让人听着有些悲伤的曲子开始充斥着查文斌的耳朵。
这十二个女子抬着轿子开始缓缓向他走来,查文斌拔剑在身前地面迅速划了一道横线,取出红绿小旗各两面插在线的两端,再翻出香炉一只摆在zì己跟前,炉子里竖了一面黄旗,在黄旗的边上又插了一根长香。
三旗一香是最简单也是最快捷的护体阵法:红旗代表zì己的天魂,绿旗代表地魂,而那面黄旗则是命魂,那一炷香则是zì己的魄。旗子不倒,三魂不散;长香不熄,七魄不灭。旗倒魂飞,香灭人亡。
这个阵法是由天正道师祖凌正阳所创,以魂守魄,以魄镇魂,魂魄二者相辅相成,动其一则其二补全。若想破此阵,唯独命魂黄旗先倒,也就是说除非查文斌的身体受到了直接的致命外伤才能让他失去做法的能力,一旦黄旗倒,则魂魄皆飞,永世不得翻身,死后也不能轮回投胎。这个阵法的巧妙之处正在于,命魂看似是最脆弱的,但天地二魂又不会轻易让它离去,因为它的离去将直接导致另外两魂消失。命魂在身,可以随意支配,天地二魂则无法直接感应,却可以用这种互相将军的方法让三者紧密联系,从而可以让zì己的命魂也就是本体变的更为强大。
这十二个女子里面肯定有康敏,还有那位在去年服毒自杀的杨丽。这些人都是被冤死的女子,查文斌不会伤害他们,也不忍伤害他们。天正虽源源自茅山,但是对待脏东西确要宽容的多。
毫不畏惧那些没有脸的人,查文斌举剑大喊道:“孽障,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那顶轿子不退反而走的更快了,查文斌一个箭步向前,完全无视了那些女子,径直冲向轿子,朝着那门帘刺了过去。
道家法器,其厉害之处并不是何等锋利,这柄七星剑自被那人所创之后,经历无数高人的道法熏陶,本就是当世无二的镇邪之物,加之灭魂咒的倾注,有斩杀神魔之力,剑锋所向无人敢拦。
查文斌如入无人之境,剑头“嗖”得一身穿过门帘,碰到前方的硬物之后又往里进了一寸有余。灭魂钉是何等霸气之物,棺材头部是盛放尸首头部的dì方,有同样作用的七星剑遇邪则强,一股浩然正气直接撕碎了门帘。
再一看,剑已然插到那棺木之上,查文斌心想这回你还能怎样,于是便上前准备开馆验尸。过去的棺材门板和棺体之间都是用木榫互相连接,做的巧妙的甚至无法用外力打开,而道士作为入殓的人,自然对这玩意了如指掌,所以道士的身上都带着一样东西:开棺勾。
开棺勾不过人的手掌大小,形状和鱼钩很类似,一般也就是用建筑钢筋所制,唯一的区别是它的手柄是横向的,可以用两根手指卡住,除了一头是钩的,另外一边还多了一根直的尖头。柄上刻有道家符印,持开棺勾开馆的,一般棺材里头的尸体不会起尸,因为道士开馆多半是为了替其收捡残骸,另寻新坟。
查文斌拿出开馆勾,这棺材密封的很好,几乎找不到一丝可以撬进去的缝隙。但是所有的额棺材都会在身上留下一个明榫,这个榫头是防止万一棺材里的人活过来了,外头的人可以及时抢救打开的。这种盖棺后再活的例子古往今来已jīng数不甚数了,但是这个榫头的位置又只有定制这口棺材的工匠才zhī道,这也是为了防止棺材在下葬期间被人打开盗取了里面的陪葬品。好的工匠,每一口棺材所用的活榫都不一样的,不停的变化位置,所以在正式入土之前,工匠在逝者家属的眼中地位都是很高的,因为只有他才zhī道确切的活榫。
开馆最为忌讳的便是强开,拿着斧头劈,直接用火烧虽然也能打开棺材,但是这样做必定会惊扰到死者,最容yì引起诈尸或是冤魂复仇。虽然现在七星剑已jīng钉在了棺材前头,可这里的鬼气之大绝不亚于封渊之地,他也不敢太掉以轻心。
做道士的,还有一个习惯,就是做什么事儿都得按照祖上的规矩来。据说这些规矩都是祖师爷们和脏东西达成的协议,只要按照这个套路走,脏东西才不会反抗,这些可都是用命换来的jīngyàn教训。
这口棺材的木质极为坚硬,敲击“吭吭”有声,厚度自然不小。那些红衣女子不止是畏惧七星剑还是另有原因,纷纷抛下轿子扑向那三面小旗,因为在脏东西的眼里,魂魄所在的dì方才是他们的目标,纸人和肉身对于他们而言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要想发现活榫,最简单的办法便是用鼻子闻。道士都有这个本事,他们的鼻子远比常人灵敏的多,尤其是对死人的味道。活榫的密封程度在整口棺材上是最薄弱的,所以这个位置所散发出的死人味也是最大的。虽然这种味道对于wǒ们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对于查文斌来说,就会异常明显。
绕着这口暂时还没动静的棺材整整一圈后,查文斌在棺材的右侧靠近尾部的dì方找到了那枚活榫。拿着开棺勾的直尖头在棺材下部轻轻一磕,“啪嗒”一声,一根筷子头粗细的小木棍便掉到了地上,只有香烟屁股那么点长度。这玩意越小就代表工艺越精湛,我外公做了一辈子棺材也只能做到完整的粉笔那么长。
活榫被取出,接着便是弹线。为了防止里头的主突rán蹦起来伤人,查文斌拿出墨斗线在棺盖上梳着弹了三道黑线,接着又横向总计弹了七下,把整个棺盖分成了二十个一个小块儿,这也叫天罗地网。
正式开馆还要更加讲究技巧,先开尾部后开头,两边各开一条缝。
用开馆勾勾住棺材盖的尾部,往里头一别,再用力向上一提,整个棺材别传来“滋啦啦”得一阵木头分离声。所有的榫头都被拔起来之后,推着棺材的尾部向前移动,露出的空隙以看daò寿鞋上部的脚踝处为准。
脚踝露出来之后,齐着这条缝隙,查文斌在棺材上面紧紧的系了一条麻绳,这条绳子就是绊脚绳,万一这里头的主要起尸,双脚就会被麻神绊住,留给道士有足够的时jiān反应。
绑好身子之后,再轻轻的把棺盖拉回原位,接着他又走到了棺材的前部用力向前推,这个位置留的缝隙要以看见尸体的颈部为准。推开棺盖,这里头黑漆漆的,查文斌手上有灯,他屏住呼吸,为的是不让zì己的活气儿碰到里面的尸。朝着棺材里头瞧了一眼,只见那尸的头部盖着一张丝织的帛,也瞧不见长的是个什么样,但是脖子的位置还是可以找到的。
在齐着脖子的位置,他又在这儿捆了一道麻绳,这个也同理是为了防止起尸。他心想有了一前一后两道麻索,这口棺材里的主只要不是金甲道尸,就决计冲不破。
全部布置妥当之后,他才准备开始一鼓作气彻底掀掉这口棺材,却不想zì己的身体已jīng开始出现了变化,胸口隐约开始传来疼痛。这股疼痛在他寻找活榫的时候已jīng有了,只是还轻微,这会儿已jīng严重了,他扶着棺材盖准备稍稍休息,突rán一股如万针穿刺般的疼痛就势袭来,那就跟剧liè心绞痛发作了一般,身子慢慢顺着棺材开始往下滑。
靠在棺材上查文斌艰难的喘着气儿,他从来没有得过心脏病。不经意的回头一看才看daò,那些红衣女子手中都有一枚绣花针,此刻正在朝着那黄色小旗猛扎。那柱梳着的长香忽明忽暗,烟也开始变小的很多,而红绿两旗不知何时也已jīng开始歪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对决(一)
一失算则万劫不复,跟神鬼打交道的人是决计不能出错的,查文斌这么些年一只脚永远是跨在地府里,不是阎王不收他,而是一只没机会收他。
这回他万万没有想到zì己会栽倒在几个小鬼手里,眼下他是陷入了孤立无援,有力无处使的危险境地。道士和鬼打交道久了,自然也会掉以轻心,路边游荡着的野鬼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个路人甲,只要不危害,便由他们去。鬼也分好坏,也分善恶,小鬼纵使是难缠了一点但也不会伤到他性命。
靠着那口棺材,查文斌的呼吸开始变得越来越急促,眼皮子也开始上下松动,这会儿已jīng是眯着眼了。他不停的提醒着zì己:千万别睡着,千万别合眼,可是胸口的疼痛感已jīng开始麻痹了大脑,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眼前开始飘飘然的看见了一丝白光,这是黄泉路上的彼岸花的光,那是死神再向他招手了……
这外面的超子听见里头半天没个动静,便使劲去敲那铜壁,按照他们之间的默契,查文斌应该会给个回应。没有得到回应的超子心里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担心的说道:“文斌哥在里面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卓雄安慰道:“别瞎说,他指不定是在布阵做法,不能断了香头,过会儿你再试试。”
超子总觉得zì己心里头有些不安,情绪也开始焦躁起来,又砸了几下继续没反应他有些急了:“wǒ们得进去瞧瞧。”
其实不光超子急,卓雄心里也急,他们三个是一块儿出生入死的,互相之间还真有那么点心理感应,他不过比超子更能沉住气罢了:“怎么进去啊?这玩意,没有破甲弹是打不开的,就这点炸药,把wǒ们全给埋了也不能伤这铜皮半寸。”
扎褐转了一下手中的转经桶,摸了摸那铜皮道:“吉人自有天相!”
现在是进退两难,外头的人不知里头的生死,里头的人却已jīng命悬一线。那十二个红衣女子并不难对付,若是查文斌身体还好的,只需挥挥七星剑,贴上两道符,这些女子也都乖乖就范。可如今,他动弹不得,那些女子反其道而行之专攻他的命符。这是很反常的,因为灵符本身是纸,并不具备招惹阴灵的作用,而且这些女子采用的是针刺而不是强行破阵,这要没有人指点,她们是决计想不到的。
查文斌已jīng奄奄一息了,人倒在地上,吸进去的气儿还没有出来的气儿多,开始“哼哧哼哧”了。那些女子已jīng在疯狂的扎针,灵符之上现在已jīng是万针穿孔了,查文斌苦不堪言。紧急关头,一声清脆的“咕呱”声传来,小三足蟾从兜里蹦了出来。
看着查文斌痛苦的表情,它试着学着祖辈们去舔舐他的脸,清凉的gǎn觉只能让查文斌得到片刻的缓解。他受的不是外伤,而是内伤,况且三足蟾尚且年幼,显然灵气还十分弱小,它不过是一只体型有些特殊的蛤蟆罢了。
要说灵物就是灵物,跟在查文斌的身边久了,日日听道,也沾染了一些道意。它用力顶开八卦袋,鼓着小脑袋从袋子里面翻来翻去,没一会儿,它从袋里拖出了一根细细长长的东西:火折子!
它要火折子干嘛呢?接下来,这只蛤蟆十分聪明的用舌头卷着火折子的盖子,用一对大脚踩住了火折子,然后大舌头猛的用力一拉。“噗”得一声,那火折子的盖子还真叫它给拔下来了。
火折子作为传统的引火源,里头塞着的都是易燃物品,但要想点着它必须有一个动作:对着前端的着火点用嘴吹风。现在查文斌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吹火折子,三足蟾叼着火折子对着查文斌看了几眼,然后它开始用力的在原地转圈。
别看它只有三条腿,可它转圈的速度可是一点也不慢,虽然动作看起来十分的滑稽。随着它转圈速度的加快,三足蟾口中叼着的火折子已jīng隐约有了白烟出现。
查文斌看在眼里,却又无能为力,他只要这只跟了zì己好些年的蛤蟆要干什么,要想救他其实真的很简单。
灵符为人所画,把zì己的三魂强行调动,他本想以此获得更强的能力。却不想因为仁慈而让人掏了zì己大后方,这也不能说是他失策,所有的道士大概都不会想到脏东西还会跳过他的本体而去攻击看似根本无用的纸符。
道士可以用灵符来达到zì己施法的目的,用来镇宅镇恶,灵符中都含有道士的精血和灵气。即使是普通人按照道士的符依葫芦画瓢也做了同样的天师符,但这种符是绝对不会有任何作用的,道教讲究的是意念即道义的修行,从而让zì己的灵符可以调动自然力或是神力。同样,如果灵符遭到了破坏,道士一样也会受到反噬,因为灵符本就和他的心血相通。
三足蟾转圈的速度越来越快,它本来就没有脖子,但还使劲的两边甩着。甩着、甩着,那火就慢慢起来了,最终这火折子就让它用这个办法给点着了。
它的个头还不大,火折子几乎有它身体那么长,三足蟾就叼着火折子朝着那几张符咒蹦了过去。那些女子显然没有注意到一只有些滑稽的蛤蟆想干什么,但是马上,这只蛤蟆就做出了一个足以让查文斌对它顶礼膜拜的动作。
三足蟾直扑那张被扎的最凶的命魂符,然后翘起嘴巴把火折子往上一凑,一丝火苗燃起,命魂符开始逐渐变焦,然后开始卷,再然后就燃起了黄绿色的火。一眨眼的功夫,符就燃成了一堆灰。
那些女衣女子霎时就失去了目标,转而想去攻击另外两张符,不想三足蟾也一并把它们给烧了。那柱本来已jīng快要熄灭了的本命香瞬间火光大增,终于又开始冒出缕缕青烟。
查文斌方才觉得命都要没了,突rán胸口一松,那股被万针扎的痛苦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人也立刻来了jīng神。这三足蟾毁了他的阵,符没了,三魂皆各自归位,查文斌不过又成了原来的查文斌而已,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三足蟾叼着火折子一蹦一跳的跑了回来,它依旧是钻回了它原来呆着的袋子,继续呼呼的睡它的大觉。
查文斌轻轻拍了拍口袋,算是道了谢,但是不由得他也开始重新审视zì己的对手:一个会反其道而行之破解道法的对手!
那十二个女子全部都看不到面部,此刻正停留在原地,不知是失去了目标还是在等到新的指令,对于她们,查文斌依旧不忍下手,但也不能就此放任。
七星剑是何等的镇邪利器,剑身所指,鬼怪无不下跪,灭魂二字岂是浪得虚名?
左手凌空画圆,右手以剑为笔,脚踏天罡步,口念降魔咒。那一个个难懂也不懂的虫鸟文被虚空一笔一画的勾勒在圆里,强大的压力之下,那些女子开始互相靠拢,并卷缩在了一起。查文斌并没有如以往那般直接引决劈杀,而是走到那些女子的身边轻轻说道:“都是些苦命人儿,待我了结了这里,一并送还你们早日投胎重新做人。眼下,还要委屈姑娘们在这里呆着。”
用剑绕着那些女子画了一个圈,又在圆环的外围东南西北四个角的方向各用剑在地上画了一道符,这四道符是请神符,请得乃是南天门四大天王。有这四符在,圈内的人起码在一炷香的时jiān内出不来,他也打算在这个时jiān内处lǐ掉眼前的那口棺材。
道士遇到极恶的凶灵,就像是高手遇到了高手,对决是不需要太久时jiān的。收得了就是能收得了。古往今来,倒在魔道之下的道士数不甚数,同样死在桃木剑下的凶灵也更多。
大步走到棺木前,查文斌一反常态的飞起一脚踹在棺材板上。有句古话叫:棺盖落地,起尸无疑。意思是开馆的时候,棺盖一定要反过来放,否则棺材盖上的尸气一旦沾到泥土,就会让棺材里头的主起尸,可查文斌就是要让他起,他倒想好好看看究竟是有多大的一张脸!
第三百四十五章:对决(二)
棺盖落地,起尸无疑。
那是一张怎样形容的脸,如果把人的头部比喻为一个长方体的话,那么这张脸合起来就刚好是一个长方体。两只已jīng干瘪下陷的眼窝占据了整个面部,一直延续到了太阳穴的位置,宽大的嘴巴裂到了腮部。鼻子和老牛的相差无几,尸体起身的时候是背对着查文斌的,没有后脑勺,只有脸,无论从哪个方位看,整个头颅就是一张脸。
这是一个畸形人!一个没有侧脸,没有后脑勺,整个头颅就是一张脸构成的畸形!这张脸可以让人作呕,也可以让人不寒而栗,这是一张丑陋到无比的脸。试想一下,把zì己的前脸无限的拉长然后包住整个头颅的gǎn觉吧。
难怪会有如此滔天的怨气,畸形儿是道士里头最不愿意碰到的一种,因为他们有别于常人,生平多受到不公待遇,怨气纵生。畸形儿自古就有,在前朝时期,畸形儿会被视为是不详之物。有的一生下来就会被直接处死,但在更早的时期,畸形儿一度曾被认为是神的使者,他们被供养起来,用作和神明之间的沟通。
此人的头颅是扁形,脸就像是一张摊开的大饼,浑身上下的肌肤已jīng干瘪,但是指甲和毛发都要明显长于常人,这是典型的僵尸。
关于僵尸的事情一直很神秘,查文斌见过的僵尸也是少之又少,铜甲道尸只是其一。一般民间和道家说法里都普遍的认为,僵尸在经过变形之后成为无思考、没有自制力,只会杀人饮血的活死人。
他们集天地怨气,晦气而生。不老,不死,不灭,被天地人三界屏弃在众生六道之外,浪荡无依,流离失所。身体僵硬,在人世间以怨为力,以血为食,用众生鲜血宣泄无尽的孤寂。
但此人可以勾魂,可以操控女子为他破阵,他就是有思维的,这又明显和僵尸无脑的说法有冲突。过去无论是小说还是电视剧题材里,对付僵尸都是用符咒贴在脑门上即可,但是真正的僵尸凭人力是根本无法靠近的。因为他的形成概率不到千万分之一,需要极其复杂的过程,多数道士终身都不会见到一次真正的僵尸,又何谈去制服他呢?
查文斌不敢轻举妄动,若说金甲道尸是人在修炼道法中发现的一种极端形成,那么眼前这个则是真正由尸体修炼而成的。因为他zhī道,金甲道尸入土之前人是活的,而僵尸入土时就已jīng是气绝身亡的死尸。前者是有思维的修炼,后者则是通过不断的修炼而重新获得行动的能力,乃至到最后开始获得思维。
这就好比:一个人坐化成石头和石头修炼成人之间的差距!
眼前这个巨大的脸有一个名字叫做:犼!佛教中,观音大士的坐骑就是一只犼,据说僵尸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可以以龙为食,吃过三条龙后,就可以化成犼这种神物。当然这是一个传说,真正的犼只是一个高级僵尸,一种有思维的僵尸。
那僵尸嘴里不停的发出“呼呼”的声音,几千年都没刷过牙,一开口那股臭气瞬间在这接近密封的空间里散发开来。很显然,对于有人来打扰他的清梦,他很fèn怒。
起符,双指一夹,乘着那僵尸刚起还没完全适应的时候,查文斌一个箭步窜到他跟前。按照师傅所说的,只要贴在僵尸的额头上,定住他的命门天眼,就能让他成为一具死尸。
符是贴上去了,那僵尸也果真不动了,查文斌心想道还好,祖传的符还是有点作用的。不料才一眨眼的功夫,那僵尸就发出一声怒吼,只一只手就将贴在zì己脸上的符纸给撕了下来,顺势伸出手臂往身前一戳。那五根手指,不亚于五枚锋利的匕首,查文斌躲避不及,只要身子直挺挺的往后一倒,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才勉强逃过这致命一击。
对付这种东西,灵符是不管用的,因为他的魂魄早在死去的时候就已jīng回归地府,后天生成的思维是完全在三界之外的,依五行之力而起克制镇邪作用的符咒对其完全不会有任何作用。
道士避邪镇鬼有三大法宝:咒、符和器。眼下这符算是不管用了,查文斌翻起身子又祭出七星剑,离那僵尸也就不过三米远的距离,口中念道:”毛体毛体,孟及诸侯;上禀花厥,下念九洲。;头戴金冠,身穿甲衣;牙如利剑,手似金钩。”脚下踩出一套星珠熠耀罡步,脑中急唤三清祖师速速下凡,护佑弟子降妖除魔。
若是瞧他走的步子确实不大,查文斌这一套步子配合这句咒总共才走了九步,离那僵尸的距离只退后了不到两米,但是这九步那可厉害了。这套九州星珠熠耀罡步乃是凌正阳当年所创,以天山的星光移到凡间,照耀整个大地,九步分别踩着的是雍、梁、兖、扬、青、徐、豫、冀总计九州,象征着整个神州大地都被踩在脚下,是何等的霸气。以星光之力指引大地之气,天地人三界合一,其威力在查文斌平生所学的法术中也是顶尖佼佼者。
罡步走完,手中的七星宝剑遥指北斗方向,凌空朝着那僵尸挥劈过去,大喝道:“逢邪便斩,遇虎擒收;强鬼斩首,活鬼不留;吾奉天师真人到,神兵火急如律令!”
这一剑斩落,带起的剑风“呼呼”作响,那些被圈起的女子无不嚎啕大哭,似乎有无数天兵天将要将她们拉扯走,又要将她们撕碎。这仅仅是外围的震慑之力,可想当中那僵尸索要承受的咒法该有何等压力。
七星剑的来历本就不凡,数千年来的杀妖除魔让它有一股天生嗜血的xīng奋,自从被查文斌滴血成了灭魂剑之后,克邪之力更上一层楼,当是中剑者必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翻身。这一剑,他劈得信心满满。
“铛”得一声,查文斌虎口镇的发麻,并没有他梦中劈飞了鳌头那样,而是结结实实的被震了回来,那僵尸被这一击过后,身子只是微微颤了颤,不停的怒吼显得他更加fèn怒而已。
七星剑竟然配合咒法竟然不能伤他分毫!zì己一身本事几乎都使了出来,对方不仅没有倒下,倒是zì己落了个狼狈不堪的样子。
查文斌脑子里还在想着下一种阵法,可是那僵尸已jīng不准备再给他机会了。墨斗线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个渣渣,强横无比的身体瞬间撕碎了棺材,“轰”得一声,木头的碎片炸的到处都是。
接着,那张巨大的脸张着巨大的嘴,怪叫着冲向查文斌,那速度之快让人无法反应。
“咚”得一声,查文斌的身体倒飞了出去,狠狠的砸在了铜壁上,就像寺庙里的撞钟。外面的超子他们听的心惊胆战,里面的人只受到了这一击就几乎要昏死了过去。
犼,那是传说中的僵尸成魔,是可以跟神抗衡的存在,一个道士对他而言的确就是一盘菜,否则当年童坤卜老人为何会连夜带着家眷逃离。犼不出世则已,一出世,必会毁掉一方!
如今,这只犼已jīng提前出世了,虽还没成魔,但其厉害,已不亚于魔。
查文斌终于míng白,这地面之上为何会有一座规模宏大的寺庙了,可是他míng白的时候已jīng有些晚了。以鳌为棺,集天地灵气不死不灭;以万骨为柴,阴火日夜锤炼;这火烧穿了三界,也烧穿了生死的极限。
死后再生,魂散重聚,这是何等的霸道。阴阳太极,物极必反,死的尽头是什么?从来没有人探讨过,死后要么轮回,要么烟消云散,可有的人死到透彻,死到了极致,然后他又能生了。那才是真正的生,无惧于三界,无惧于五行的生,强横之极的生!犼就是这样生成的,可怜早就有人发现了其中的秘密,想以千年香火佛法镇住这下面的恶主,不想香烛也有燃尽的一天,过多的人为活动让这片不毛死地下面沉睡的人终于有了苏醒的欲望,一旦开始苏醒,他便是不世魔王!
第三百四十六章:打不死的犼
赵元宵这老小子几天没见查文斌,特地从省城带来了些酒肉驱车到杨村中学,才下车就看见平地出现的大坑,探头探脑的朝下面喊了几句。
卓雄耳朵尖,立刻就听到了这救命的声音,立刻在下面回应让赵云霄赶紧找人方式绳子。赵云霄一听出了事,立刻派人去动员,村里能用的大绳,麻绳几乎全都在第一时jiān给找来了。
超子灰头土脑的爬了上来,急着就想从那个口子往里头钻,无奈的是那个卡口始终是要比他的肩膀窄上那么一点。
查文斌现在身死未卜,他能不急,一急他就想到了笨办法:“瞎子,上炸药,wǒ们炸开这口子!”
这里土质非常酥松,已jīng经受过连日的水泡,哪里还受得了二次冲击,卓雄马上否定道:“不行,炸了这里下面怕要塌,到时候就真给埋进去了。”
“让我试试吧。”说话的是扎褐,他的个头在几个人里的确算小,一边说他一边脱去外面的僧袍,怕是有几年都没洗过了。
“你?也好,带条绳子下去,先把人救上来再说。”超子不分由说的给扎褐腰上栓了一条绳子,便推着他赶快下去。
先朝着管子里丢进一包zì己的法器,然后便头向内的爬了进去,才一进管子,这小子就嘀咕道:“魔鬼的气息。”
等他摸到zì己的包袱再打亮手电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张巨大的脸,这可把扎褐给吓坏了,他跟着老喇嘛守在寺庙里就没出过门,这还是他头一回看见真正的鬼。不过自称是活佛的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朝着那张扭曲的脸就是一降魔杵砸了过去,接着马上后退捏了一个莲花恒河印,大声念道:“洽加千坡!”
那张脸一愣,呆滞了半秒,扎褐以为zì己的手印凑效,颇为得意的笑道:“中原魔鬼不过如此,让我送你去阿鼻地狱吧!”
结完大印,随即手指凌空戳向那张脸,不料一张巨大的手瞬间朝着他的脑门拍了过来,扎褐心叹道:不好!可是一切都已jīng晚了,他倒飞着狠狠撞向了铜壁,瘫软着身子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
扎褐是有天赋的,只是他跟从老喇嘛这么多年来,就学了这一招。平日里全跟着那些野狼打滚,对于老喇嘛交代的经文手决一概不理,偷偷跟着超子跑到中原还没亮相就吃了大亏。
不过他这一来倒是给了查文斌看daò克制的办法,刚才他被那犼击倒之后昏死了过去,本以为就这样要追随师傅的脚步而去,却不料那犼全然对他失去了兴趣,而是追着一只不到巴掌大的蛤蟆到处跑。
三足蟾是天地灵物,蕲封山的蛇都对他垂涎三尺,更何况这样一只传说中以龙为食的犼?吃了它,犼必将道行大增,所以这难得的仙丹美味,如何néng够放弃?
也就是乘着这个间隙,查文斌才醒来就看见扎褐结印和那犼缠斗,不料才一个照面,扎褐就被击飞,但是这却给他看daò了希望,因为犼的弱点已jīng暴露了。
zì己七星剑的劈斩并未能伤到犼的半寸毛发,但是扎褐刚才胡乱的用降魔杵那么一砸,反而让那张脸上多出了一个创口,这个创口深可见骨。要zhī道喇嘛的法器平日里是放在寺庙里供奉的,哪里可以随意带到外面来,,扎褐的降魔杵不过是zì己花了几百块钱临时从摊子上买的,目的是为了不让中原的道士瞧不起他。
一件普通器物反而可以伤到犼,zì己真宗的道家法印、符咒、道器却不能伤他分毫。查文斌片刻之间就míng白了其中的道理,这就好比道士的符拿来贴在普通人脸上毫无作用一样,桃木剑néng够穿过鬼魂的心脏,却刺不穿常人的皮肤。鬼神会害怕降魔咒,但常人听起来不过是一堆莫名其妙的闲话罢了。
犼是后天重生的魂,以阴阳三界五行八卦九宫衍生出来的道家法门自然是对他无效的,因为他本来就不再三界中。但是他却又有血肉之躯,虽然那身皮囊已jīng完全干瘪,但是从某种角度来上来讲,他不过是人在死后又重生的“人”,僵尸到了一定程度也就不再是尸了,只要他有意识,那么他就是“人”,而不是尸。
对付尸自然是有道士来,那么对付人呢?自然就是得用对付人的办法了,只可惜查文斌学的是道士,并不是武士,犼这玩意的身体强硬程度远超常人,他照样还是打不过。
此刻的犼已jīng完全是一只野生,三足蟾就是他眼中的猎物。虽然只有三条腿,可那蛤蟆灵活的要紧,四处躲藏蹦跶,那犼几次都险些抓到却又被它逃脱。
扎褐只觉得呼吸困难,嗓子眼里不停往外鼓着鲜甜的东西,他zhī道那是血,这小子心里不停的咒骂着中原的魔鬼都是地狱里的魔王,根本不是什么奴隶,一改他前几日的那副大师风范。
再说地面上,扎褐下去后,他们就开始用氧焊机切割那跟露出的管子,超子再一旁不停的催促,好歹是切掉了外面的一圈。他实在是等不及了,又叫人从外面弄来一些菜油摸到身上,这才勉强吸着气钻了进去。这管子是外头细,里面粗,完全就是按照王八的脖子形状打造的,等这小子也落了地,一瞧两个人都嘴角都在冒血,那头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在满道跑着追只蛤蟆,他真心不míng白到底了发生了什么。
犼的注意力现在已jīng完全集中在三足蟾上,对于陌生人的到来他完全没有兴趣。
查文斌靠在铜壁上喘着粗气说道:“那东西叫犼,不是鬼也不是人,你带家伙了没。”
超子浑身光溜溜的,一身菜油,就脱了剩下一条裤衩了,哪有什么家伙。
“先上去再说!”他解下zì己身上的绳子困在查文斌身上,使劲扯动了两下,这是他和卓雄这么多年来的暗号。上面的人收到消息,赶紧往外拉,这才把扎褐和查文斌给扯出了该死的地狱魔窟。
他们两个上来之后,卓雄又赶紧丢了一根绳子下去准备拉超子。超子抓着绳子赶紧往回撤,才往上爬了不过两米,就觉得zì己裆部一凉,原来是那三足蟾跟着跳了上来,直接窜进了他的裤裆里,这小家伙可灵光着呢。
超子吓了一大跳,以为是zì己被那东西给追上来,死命用力往上蹬,可那铜壁滑不溜秋的,越是用力就越是爬不上来。那只犼见zì己的猎物再往上跑,也开始使劲往上跳,有好几下都险些抓到了他的命根子。那坚硬的指甲,只要不小心戳到一下,超子这辈子就算交代了。
“瞎子!救我!”
上面的人赶紧用力拉扯,离那犼的距离也开始越来越远,超子好歹松了一口气,胡乱蹬了几脚后就到了管子处。连爬带拽的好歹是把他也给弄了出来,才露出半个脑袋,他大吸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是给出来了。
谁也没想到,犼也会跟着出来,超子的绳子拖的太长了,还有很大一截就在下面。犼很聪明的学着人样抓着绳子往上爬,可是超子的大半个身体还留在管子里头,人以为zì己逃脱死亡之后就会放松。
“妈的,可给老子吓坏了,你要再慢一点,我估计就成太监了。”
“别说你急,我都急,wǒ们就已jīng准备爆破了。”卓雄手里捏着的确是黑乎乎的炸药,查文斌说下面的东西不是他能搞的定的,谁能不怕?
“你是想公报私仇吧,还炸我,拉我出来。”说着,超子伸出了zì己的手。
卓雄的手刚刚伸过去,超子就只觉得zì己的脚踝被什么东西一扯,外面的人就只看见他又迅速的消失在管子里头,随着“啊”得一声大叫,超子重新跌回了坑里
第三百四十七章:同归于尽
可怜的三足蟾和超子瞬间又重新跌回了谷底,超子摔的七晕八素的,只觉得zì己屁股下面还垫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黑漆漆的也没有光,便用手摸了一把。当他摸到一把类似稻草的干枯东西时,立刻就弹起身子准备跑。那是什么?那是头发,这里除了那只犼哪里还会有头发!
若非有这只犼给他垫底,少说超子也得断上几根肋骨,但这么猛的一摔足以让他胸口岔气,一股气没接上自然想爬也爬不起。
瞬间他便觉得屁股一吃痛,接着就有温热的yè体开始流向大腿,肌肉短暂的麻木过后传来的是剧liè的疼痛。他屁股被犼挠了一把,五根手指如同五把锋利的刀子,超子一声惨叫过后,胸口的气儿瞬间通畅了,条件反射的般的网上一跃。
那犼原本的目标是蛤蟆,但这人三番四次的阻挠zì己,哪里就肯这样轻易放过他。犼的身体强横远超常人,超子那一跃完全是出于本能,激发的个人潜力相当大,却不料,那犼的反应更加快。
超子只觉得zì己的脚踝再次被一只大钳子锁住,然后一股霸道之极的蛮力直接从空中把他拽了下来,接着狠狠抡在了地面。
超子就像是一块破布被犼按在了地上,黑暗中犼那一对独有的绿色眼睛中透露着一丝猩红,他怒了,他要撕碎眼前的这个人。
另外一只手伸出来了,举的高高的,五根锋利的指甲径直朝着超子的喉咙刺去。也许是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本能,超子抬起zì己的手臂挡了上去。
“噗”得一声,是指甲洞穿手臂肌肉的撕裂声,鲜血如注般的喷向超子的脸。咸咸的还带着丝丝温热,犼一击不成,准备再击。此时超子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狠狠的把zì己的手肘往外一翻,人的手臂前端是有两根骨头的,那枚洞穿手臂的手指被卡在骨头里。他这样往外一番则恰好别住了犼的一只手。
犼很fèn怒,直接张开腥臭的大口朝着超子的喉咙扑了下来,那股味道超子终生难忘。求生的本能再次帮助了他,超子的右手里一直抓着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是刚才他在管子口处去拉卓雄的手时顺势带下来的。卓雄刚才准备爆破的炸药就放在洞口,那是几节高爆炸药。
右手顺势往上一抵,犼的大嘴不偏不倚的一口咬到了炸药,一口想吞却没能吞下,刚好卡在了喉咙里,只留下一条引线在外头。
这时,一枚带着热度的红点从超子的裆部猛得向上一跃,三足蟾的口中叼着一枚火折子……
“嘶、嘶……”那是导火索发出的燃烧声,点完之后的三足蟾朝着犼的大脸猛的吐出舌头,狠狠抽了他一个巴掌,然后叼着火折子迅速跳向了远方,并在远处不停的“咕呱、咕呱”叫着。
犼再次见到zì己的猎物,丢下手中已jīng奄奄一息的超子,一个箭步冲向了三足蟾。三足蟾拼了命的跳到了最边缘处,在离超子最远距离的dì方,三足蟾停了下来。它探出小小的脑袋朝着上方那个出口看了一眼。
“咕……”,它的喉咙已jīng被犼的大手给捏住了……
“轰!”地面的人只觉得脚下的大地再颤抖,卓雄拼了命的去扒拉那已jīng被震塌了的大坑……
一天后,超子终于被人拉了出来,他还剩下一丝气息。整个鳌冢里面炸的到处都是犼的残肢,有人在一只断裂的手中发现了一条蛤蟆的腿……
因为在狭小的空间里产生了剧liè的爆炸,超子的五脏六腑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严重脑震荡、耳膜双双穿孔,几乎致命的外伤。这些七七八八的加起来,让他的手术时jiān长达八个小时。八个小时候,医生宣布手术结束,能否醒过来还要看病人的意志,这已jīng是在赵云霄的安排下调集了周边几个省市最好的医疗队伍。
最失落的人当数查文斌,小三足蟾是他从昆仑之巅带回来的,它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了zì己。zì己的兄弟生死未卜,至今昏迷不醒,他责怪zì己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险。
能安慰他的如今只剩下不怎么会说话的卓雄了,两人日夜守在超子的床前,只为盼望他能早日醒来。外伤的昏迷完全不同于中邪,科学和邪术查文斌分的很清,现在能做的他只能指望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但是最好的专家只会告诉他:什么结果都有kě能。
日复一日的过去了,查文斌也开始日渐消瘦,他已jīng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父母、妻子、子女、这些早已被老天爷一一夺走,难道他最后连朋友也要落得个没有的下场的嘛?
半年后,超子的生命特征得到了稳定,医生建议可以出院,什么时候醒过来没人可以保证。赵云霄亲自把他们送回了村里,那一天我也去了,查文斌看见乡亲们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抱着昏睡的超子慢慢走进了zì己的大屋。
查家的屋子里有一间房间是从来不让外人进去的,除了他zì己。但是那一天,他抱着超子破天荒的对卓雄说道:“你跟我进来。”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也没有灯,只有一扇门,门上贴着两张符,分别是三清上灵符和泰山符。屋内的气温极低,东南西北四个角各有一个小碗,碗里面装着的是油,都有一团小棉芯顺着碗吐出一半在外,“突突”得冒着火苗。
正中的位置有一张床,床上躺一个人。
着
查文斌在那张床的边上又新打了一张床,他把昏睡的超子就放在这张新床上,然后替他盖好被子。
接着微弱的火光,卓雄指着另外一张床问道:“这是?”
沉默了良久,查文斌开口道:“是大山。”
卓雄心头一骇,他一直以为大山已jīng葬在了查家祖坟上,那个坟他和超子都上去祭拜过,那枚铜铃,无风自吟,清脆的就像古时候的编钟。
查文斌站起身来给那张床上的人也整理了一下被子,这么多年来只要是在家里,他一定都会替他整理被子:“他没死,他跟超子一样,说是植物人,都还有一丝气儿在走。这些年我每天都给他灌些菜汁儿,不再的时候就只能委屈他饿几天。一开始,我也担心,但是后来医生也发现他的生命特征运转的很慢,就跟动物冬眠了一样,最长的时候半个月不进食也不要紧。”
他接着说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找救醒他的办法,名医仙药也寻过,大医院专家也请过,所有人都说不上他为什么会醒不过来。如今超子的情况和他几乎一致,我把他们俩放在一块儿,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在家里照顾。河图毕竟还小,这屋子里的阴气很盛,这些年我一直在收集那些穷凶极恶的恶鬼,把他们都关在这间屋子里,少说也有一二十个了。我也不zhī道他们何时会醒来,就找了这些冤魂们替我做引子。这些冤魂们都是去找替死鬼的,但是大山和超子身上的主魂都没了,他们也就投不了胎。我发现在曾经大山咳嗽过,等我再进来的时候,他又恢复了现在这个样子。咳嗽代表着他曾经马上就要醒了,但是我确没有抓住那个机会。”
他又给地上的香炉里点了几根长香,这是给那些恶鬼们吃的。
“所以,我把他们关在这里,让他们替我看着大山。只要大山的主魂回来,这些恶鬼们会互相争斗,抢着投胎。事实上,这种情况已jīng出现过两次了,虽然只是一瞬即逝,但如果只要让我抓住一次,只要给我一炷香的时jiān,我就一定可以让大山和超子的主魂归位。”
“归位就能醒?”卓雄自然是希望zì己的两个兄弟都能平安无事。
“所谓的植物人,是因为七魄中丢掉了一魄,这一魄是在跟着主魂走的,就跟平时人能入睡的道理一般,人的魂是会暂时离开身体的。如果离开的魂永远都不回来,那么也就永远都会睡着不醒了。”
“有多大机会?”
查文斌看着西北角那不停跳动的一只灯芯说道:“不到一成。”
第三百四十八章:番外篇(桥)一
我叫夏忆,出生于1986年,小时候因为误入村里的一座将军庙幸而néng够认识了查文斌。他跟我的阿爸guān系不错,记得在我小时候,村里人家有个白喜事儿需要请道士,都是喊我阿爸去请查文斌。
查文斌有时候偶尔也会来我家坐坐,可他总是看着我笑,我一直不míng白这位大叔为什么会对我如此,后来我爷爷告诉我,因为你的眼睛和别人不同。
那一年,我还很小,大约是在将军庙事情后的第二年,我的爷爷便离开了人世。对他的记忆,我残留最多的便是野草莓了,也就是那种学名叫做覆盆子的野果果。
爷爷这一生总共有两个女儿,六个儿子,我阿爸是最小的,我也自然是他最小的一个孙子。爷爷是轮流在六个儿子家里住,每个儿子家呆两个月,倒也自在。
那时候条件不好,家里是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的,可是我嘴巴又馋,爷爷总是会在我幼儿园回来之后变戏法的般的拿出一点好吃的来哄我,其中最爱的便是这覆盆子。
在轮到我家来照顾他的时候,爷爷总是习惯把我架在他腿上,然后告诉我妈妈:这个娃娃是个好娃娃,只要长大了别走邪路,一定会有出息。
爷爷走的那一天,我刚好从幼儿园里刚回来,那会儿他是住在我家坎子下面的四伯伯家,我要想回zì己家,就得从这四伯伯家门口过。
那一天四伯伯家门口的人特别多,村里的人差不多都到了,我刚走过四伯伯家的桥,婶婶便过来喊道:“小忆回来了,赶紧进屋里来看看你爷爷。”
那会儿,我那几个堂哥堂姐们都还在念小学,他们放学比幼儿园的要晚上几分,所以到的只有另外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堂哥。
那会儿,所有的伯伯姑姑们都围在爷爷的床前,表情凝重的看着他,我发现阿爸和阿妈也在,我阿妈也看见了我,便把我一把拉进了怀里说:“小忆,爷爷要走了,你快喊喊爷爷,他最心疼你了。”
那个时候,我对“走”这个词汇的理解还停留在距离的层面,便问道:“爷爷要去哪啊,他不是在睡觉么?”
我阿妈哄我说爷爷要去很远的dì方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快去喊一声他。
其他伯伯姑姑们也都让我喊爷爷,可是我发现这个小小的屋子里还有一个陌生人在,他穿着白色的长褂,手上拿着一个棍子,躲在角落里。
我看见了他,相信他也看见了我,因为我看见他冲着我笑了笑。
虽然我是个男孩子,而且还很调皮,但是觉得这儿有陌生人在,喊爷爷就有点难为情,喊不出口,便说道:“我不喊,你们老是喜欢逗我玩。”
大人们还在一个劲的劝我,我看daò爷爷很吃力的把头偏过来想看看我,就在这时,另外一个堂哥也放学回来了。他比我大,所以大人们就让他喊,那个堂哥很是听话的喊了一声“爷爷”,然后我就看见爷爷的轻轻晃动了一下,但是眼睛还睁的很大。
接着叔叔伯伯们就开始哭起来了,很伤心的哭。我扫了一眼,那个穿白长褂的人已jīng站了起来,朝爷爷的床边走去。
这时我阿妈一把按住我的头让我跪下给爷爷磕头,我便照做了,等我起来的时候,那个白长褂的人已jīng不见了,然后我便和那个年长点的哥哥出去玩儿了。
刚出大门,我便看见爷爷了!
爷爷跟在一个穿着白长褂的人走上了伯伯家门口的那道桥,我想喊的,可是哥哥手中的皮球吸引了我的眼睛,我接过皮球一想,对啊,刚才阿妈是说爷爷要走了啊,他这不是刚好出去了么。
年少的我,何曾有想过,这桥上的是爷爷,那房间里躺着的又会是谁呢?
恐惧这个词汇对于小孩子来说是陌生的,因为我从来不觉得死人有什么好害怕的。当爷爷那口黑漆漆的大棺材被人抬出来放置在灵堂里的时候,有很多比我大的孩子纷纷攘攘着害怕,唯独我没有gǎn觉,因为那玩意是我经常躲迷藏的时候用来藏身的。只要我躲在那里面,就从来不会有人能找到我,但是我也隐约的zhī道这东西不能瞎玩,所以也从来不肯说zì己是躲在哪里。
后来,我就再一次的见到了查文斌,他才走过桥,一身道袍的打扮我便认出来了。一边还在地上打着滚的我立马站了起来然后跑过去喊道:“文斌叔好!”
他看着我,也挺亲切,帮我拍打了身上的灰尘说道:“哟,小忆啊,你怎么还在外面玩呢,快进去给你爷爷烧香,对了头磕过没有?”
“磕过了,文斌叔你怎么来了。”我问道,因为查文斌手里有一柄宝剑,我特喜欢。那个年代的男孩子哪有什么像样的玩具,玩的最多的便是阿爸用木头给我削的大刀和竹子削的宝剑罢了,可是查文斌手里那柄由七颗宝石点缀的可是真宝剑,小时候我可眼馋了,认为他就是那传说中的大侠,所以很是崇拜。
他捏了捏我的小脸蛋说道:“我来送送你爷爷。”
这时候刚好有指客的看见他了,连忙迎了出来,请他到里面去。
我嘴里便咕嘟了一声:“爷爷不是已jīng走了么,都沿着公路走好远了,你还来送什么。”
查文斌大概是听见我的话,便停了下来,重新蹲在我面前问道:“你说什么?能跟我再说一遍吗?”
这时,有很多的人围着我看,有亲戚也有村里的人,我不习惯这种被围观的gǎn觉,觉得很丢人,便大声说道:“我看见爷爷跟在一个穿白衣服的人后面走到桥那头的大马路上去了。”
有些老人当时就开始指着我议论开了,这时我妈也在人群里,马上冲了过来打了我一个巴掌,然后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小孩子,乱讲话。”
我立马就不干了,这么多人,阿妈居然打我,我这人从小自尊心就很强,当我看见有些小伙伴还在对着我哄笑的时候,我立马扯高了嗓门喊道:“本来就是嘛,我刚才还看见那个穿白衣服的人就在屋子里呢,就坐在二婶婶的边上!”然后嘴巴“哇”得一张,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我妈抬头一看,我二婶婶那个脸已jīng成了猪肝色,便扬起巴掌继续准备扇,却被查文斌一把拦住说道:“别怪他,这孩子说的是实话。”
当时查文斌的话,在wǒ们那儿有着绝对的权威,谁都不会去反驳他讲的话,他也很少讲话。从此我能见到鬼的传言,便私下传播开了,有的人说是因为我还是小孩子火焰低,有的人则说是跟那一天我的八字相冲有guān系,但是查文斌则说那是因为我的眼睛和别人有些不同。
爷爷的葬礼是由查文斌来一手操办的,我记得的东西已jīng不太多了,只是依稀记得下棺的时候,查文斌又对我看了一眼。
再后来,我听大人们聊天说,那一次爷爷的棺材位被人动过了,会旺老小家,也就是我阿爸,八个子女中能得到爷爷最多的庇护。
wǒ们家的老房子那一小段总共有三户人家:分别我家,还有四伯伯和五伯伯,呈一个品字形,我家在最上面,两位伯伯家在下面。那会儿有两道桥,分别是从四伯家过能去我家,还有一道便是从五伯家走,但是五伯伯家那条路实在小的可怜,那时候运点米啊柴啊都走不了。
后来也不zhī道是因为什么事儿,我阿爸和四伯伯大吵了一架,农村人吵架,虽说是亲兄弟,但也撕破了脸,这种guān系一直紧张了好几年才缓和。我的婶婶脾气非常躁便不准wǒ们一家人走他们家的桥,阿爸和阿妈也不愿意再受气,便决定zì己造道桥。
破土动工在那个年代那是大事儿,很多人都是要请人先来看过的。但是阿爸和阿妈说宁可相信zì己的双手,就硬是用肩膀修了一条路出来,到最后就差架上一道桥。
第三百四十九章:番外篇(桥)二
为什么说我对覆盆子的记忆是最深的呢,因为在原先架桥的那个位置长了好多覆盆子,对于这玩意儿的喜爱让我对那块dì方情有独钟。但是我是想去,却又不敢去,因为我去了如果被阿妈发现了,肯定得挨揍,因为覆盆子这玩意儿还有个特别的dì方就是喜欢长在老坟头上。
那儿是一道弯,弯的里面是人家,那条路从我家门口刚好通到那个弯弯上。那个弯儿很大,有着接近九十度的转弯,而且还很阴,太阳很早便照不到那个dì方了,所以那dì方冬天的雪总是最晚化。
一个坟包的恐惧对我来说远远没有覆盆子的诱惑来的大,以前是爷爷给我摘,爷爷不在了,我便zì己去摘。很多时候我都能看见有个老婆婆在那弯上坐着,我也喊过她,但是她不理我,拄着拐杖永远是在那个位置坐着。
我也不是经常能看daò她,只有在一些特殊的日子她才会去那儿,我不记得村子里谁家有这么个老太太,所以便经常对我啊妈说:“妈,上头那个弯弯上坐着的老太太是谁?”
我妈刚开始还会去瞧一眼,后来便不理我了,她认为是我在胡说八道,有时候我还听见她带着哭腔跟我阿爸说:“这孩子老神神叨叨的,以后可怎么办,你也不想办法去请个人来给他看看。”
那会儿,我阿爸也去找过查文斌,但是他不在,听外婆说他去了外地,后来阿妈对于我老提的那个老太太也就当做没看见了。
大约是准备要准备要起桥的时候,阿爸才听人说查文斌回来了,便放下手头的活儿急急忙忙的去寻他,那时候的查文斌看上去已jīng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过去他看见我,总会拿手来摸摸我的头,或者捏捏我的脸蛋,似乎我对他来说有一种特别的gǎn觉,但是那时候我再次看见他,他伸出的左手想要摸摸我的头却停在了空中没有落下,转而又换成了右手。
吃饭的时候,我看见他那左手有两只手指始终是被他弯曲在手掌心里不露出来,我也还跟着学样,认为那样的姿势好有趣。
查文斌替我阿爸看了这条路,说让阿爸把门口的自来水出水口从右边挪到左边来,并且在路口做一口小水池,他说这是用来引龙的。
啊爸跟查文斌说了我老在家里神神叨叨的情况,查文斌去回答阿爸,反而过来问我:“小忆啊,你看见那个婆婆的时候害怕不害怕啊?”
我嘟囔着小嘴说道:“不害怕的,只是每次喊她她都不理我。”
然后查文斌看着我便笑,然后就和阿爸说去看看那道桥的位置。
河不宽,也就五六米的样子,wǒ们那儿是小溪,河水也很清澈,据说这河道在几十年前还是挺深的,那会儿每隔一百米便会起一道拦河坝。那会儿山里还没有像样的大路,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靠山吃人的人们不得已只能靠水路运输些资源出去,等到涨水的季节便会用来运送山里的竹子和木料,所以很多dì方也都是后来人工开辟的河道。
我阿爸是兄弟姐妹里最小的一个,那时候走水路这种苦活都是大伯伯他们干的,得在河里飘上半个月的时jiān才能把一串串的竹排送到那个小港口,然后拿了钱换些生活用品回来。据说在拓宽河道的时候,也曾经在两旁发现过不少老坟子,在那个不讲究的年代无主坟墓通常免不了被毁的命运。
修桥的那道弯儿到我家里差不多有七十米zuǒ右,那会儿还是土泥巴路,阿爸准备河的两旁用水泥和石块建埂,只有这种石头埂才能抵御涨水季节不被冲毁,这样的桥才会牢固。
查文斌看了位置,然后就跟我爸说:“老小啊,这个dì方建桥是不错,但也有好有怀,我只是给你个建议,具体怎样,还是你zì己决定。”
阿爸当时对查文斌是这么说的:“桥我是一定要建的,为了那口气也得zì己建。”当年修建那道桥,我记得阿爸是管别人借了钱,那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问人开口借钱,也同样是最后一次,他常说:人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一张脸,不能让人给瞧扁了。
查文斌指着对面那高山说道:“一定要建也可以,建了桥,你们这儿的那条龙就会顺着这条山脊一直沿到你家,我让你修的那池子就是给它喝水的。”
在我老家的对面确实是一座弯曲的高山,也不知另外一头是绵延向哪里,但是山的一脚却落在了这弯弯上,查文斌说这是龙头,本来这龙可以喝这溪里的水,但是你通了桥,龙就得顺着桥往上走了,那便是我的家。
啊爸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那个美啊,便说道:“这是好事啊,龙都给引到家里去了。”
但是查文斌却摇摇头道:“这条龙是条水龙,管这一代的雨水,它有的时候在,有的时候就去别的dì方,在的时候你那家里自然是风水宝地,但若是不在,这道桥就成了方圆百里之内的奈何桥。龙道若是虚了就会成为一条阴阳道,也就是说在下雨的时候,龙不在,你这道桥上在某些时候就是给死人过的,你家里的人可以走,因为它们借的是你的路,但若是其他人来走,就容yì出事儿,办法也是有,弄一对石狮子放在桥头就没guān系了,龙不在的时候让它来守。”
但是要加一对石狮子,这个当时家里已jīng没有余钱了,借来的钱刚好也只够一个工程款,一对石狮子的价格可不便宜,那东西是非常富有的大户人家门口才有的,我家那时候压根没这个条件。
但阿爸决定还是要在这儿造桥。
因为那时候来我家的客人并不是很多,为啥呢?一个是dì方偏僻,不在马上边上,人家来串门也不方便;二呢,主要还是穷,家里的老底子薄啊,那会儿老家的民营经济完全还没有人来开发,远远没有现在这样的条件。在那个靠力气吃饭的年代,家里劳力少,自然就穷,人家就看不起,所以也不愿意来玩儿。
路当时已jīng修完了,只要架上桥,就算完工了。如果要换dì方,那就得废老大劲儿了,修一条路的工程可是相当大的。所以当时阿爸犹豫了一下,心想着下雨天的晚上也不会有人上家里来玩,就决定还是在这dì方弄。
后来这道桥便如期竣工了,真如查文斌所说,那些年我家的家道开始兴旺起来,很快就摘掉穷人的帽子。这人一富,玩的人就开始多了,结果还真的出过事儿,不过那是在一年后了。
然后便是我的问题,这对于当时的家里来说才是头等大事,一个孩子老是疑神疑鬼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家里人也跟着害怕,因为那一年我误入将军庙之后就开始这样,啊爸认为我是不是身上还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到了大晚上的,查文斌便把我抱了出去,还不让阿爸跟着,虽然阿爸心里不放心,但也只好随他去了。
查文斌就把我放在那座还没建好的桥头,然后笑着问我:“小忆,叔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你怕不怕?”
“不怕!”我是这样回答的。
然后他便给了一枚铜钱让我捏在手心里说道:“那叔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玩会儿,要是怕了就把手里这铜钱丢到河里去,zhī道了吗?”
我点点头,他便走了。
那会儿是即将入夏的时节,农村的孩子最喜欢的两种昆虫都开始出来了,一种是萤火虫,还有一个便是蟋蟀。
夜很黑,但是月亮却很圆,照的这片大地惨白惨白。也不知是我的视力特别好,还是真的是太白了,我可以看见那些在草丛里蹦来蹦去的蟋蟀,便去抓,抓来了蟋蟀就在地上挖个坑丢进去,让它们斗。年幼的我从来不zhī道什么叫做害怕,只是觉得一个人玩挺乐。
没多久,我便看见对面那个老婆婆又出来了,她还是坐在那儿,似乎在看着我,我也看着她。那会儿为了方便过河,阿爸在桥上面搭了一个简易的竹桥,人走在上面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还有点颤抖,非常不稳。
我便走了过去,一直走到那讨婆婆的边上,然后张开小手,把两只蟋蟀露给她看。我不zhī道为什么会这么做,大概是想引起她的注意,那个婆婆笑了,我也跟着笑了。
然后我就问她:“你为什么老坐在这儿啊?”
婆婆说:“因为这里是我的家啊。”
我环顾四周看看,这儿并没有多余的房子,只是旁边有一个老坟包,就是爷爷常常摘覆盆子的dì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