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在设计线索时环环相扣,互相佐证。并不一味为了叙述而叙述。刘姥姥二进荣国府,一开始就将宝黛钗三人联系到一起。通过讲述三段故事,以刘姥姥的角度,隐喻了宝黛钗三人的结局。随后刘姥姥游览大观园,先后进入宝黛钗三人房间。曹雪芹通过刘姥姥的视角,一次性暴露了贾家“败家”和家破人亡的本质。
[一]
(第四十回)刘姥姥因见窗下案上设着笔砚,又见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刘姥姥道:“这必定是那位哥儿的书房了。”贾母笑指黛玉道:“这是我这外孙女儿的屋子。”刘姥姥留神打量了黛玉一番,方笑道:“这那象个小姐的绣房,竟比那上等的书房还好。”
刘姥姥第一个去到林黛玉的潇湘馆,她第一反应是贾家哪位少爷的房间。房间陈列堆满了书籍,桌案上又满是笔墨纸砚,在在是饱学男儿的房间。
刘姥姥穷苦人家没有读过书,对读书人有一种天生的羡慕。她说林黛玉的房间比那“上等书房还好”。上等书房什么样她没见过,以她的想法也不过如此。刘姥姥的见识其实代表了当时社会的普遍价值观。
书香门第是当时价值观中第一等家族。这种人家未必个顶个都要读书科举走仕途,但无一不传承悠久底蕴深厚。他们的优势在于可于庙堂指点江山,也可于江湖心怀天下。虽不一定大富大贵,却绝无“富贵传家,三世而斩”之忧。
刘姥姥以为她见到的是贾家的“书香”,却不想是林家的“家风”。曹雪芹借以暗示贾家没有这缕书香,周遭一派富贵景象正是“富贵传家,三世而斩”的预兆。
[二]
(第四十回)及进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
刘姥姥去到薛宝钗的蘅芜苑(本章不说探春的秋爽斋)从始至终一言未发。蘅芜苑雪洞一般什么都没有,对刘姥姥来说,这个房间除了规格,用品质量上比她睡的稍好外,其他比她老寡妇的房间都不如,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薛宝钗是富家小姐出身,却生活的像个寡妇,很有失身份。她的房间什么没有,正代表富贵不能长久的真理。什么样的社会地位要有基本匹配的生活条件,除非曾经拥有又失去。
事实上富贵对于薛家和贾家来说,都是昙花一现,最终他们的富贵“三世而斩”,贾家抄家后,“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也是雪洞一般。
薛宝钗的雪洞真正隐喻她婚后不久,贾宝玉就离家出走,留下她孤寂余生的真实写照。这一切发生的前提是富贵的彻底失去。更形象的说法是家族败亡后,留给她余生的一座“坟墓”。证明“金玉良姻”所代表的“富贵传家”的错误。
[四]
(第四十一回)刘姥姥答应知道。又与他两碗茶吃,方觉酒醒了,因问道:“这是那个小姐的绣房,这样精致?我就象到了天宫里的一样。”袭人微微笑道:“这个么,是宝二爷的卧室。”那刘姥姥吓的不敢作声。
刘姥姥到怡红院在贾宝玉的房间睡了一觉,是曹雪芹的大戏谑。让贾家认定的“母蝗虫”睡到贾家“活龙”床上,可笑背后十足的讽刺。
刘姥姥误以为怡红院是某位小姐儿的闺房,这与潇湘馆的印象截然相反。性别弄错,代表林家与贾家家风的迥异。林家一女儿仿佛男子一般,饱读诗书,传承家风。贾家一男儿仿佛女子一般,红绡帐暖,富贵温柔。
古人常用“女儿”形容男子的不担当和无能。贾宝玉这个“女儿”并不冤枉了他。贾家第三代以后明显出现极速的衰败,急需一个中兴之主能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本被寄予厚望的贾宝玉却陷溺富贵温柔乡不能自拔,女儿一般躲在深闺,贾家有子如此?何愁不败!
「四」
林黛玉住书房,薛宝钗住雪洞,贾宝玉住闺房,曹雪芹真是笔笔都是刺,借由刘姥姥的眼,揭开贾家败亡的本质。
刘姥姥眼中的潇湘馆,代表了希望和传承。有这样的传承,哪怕只剩一个女儿,希望不灭。木石姻缘就是此理!
刘姥姥眼中的蘅芜苑,代表了衰败和幻灭。雪洞一般的房间,一无所有,是所有富贵人家败亡后的自我放任和束手无策。金玉良姻是此意。
刘姥姥眼中的怡红院,代表了颓废和绝望。镜子里的女儿是画中人,照出的自己也是另外一个人。一切都在梦中不能醒。自我麻醉,自我逃避。刘姥姥用“女儿”形容贾家男儿,毫无担当,有子如此不败更待何时?
曹雪芹下笔不留情,毫不客气的借刘姥姥呈现宝黛钗三者的房间,潇湘馆代表了出路;蘅芜苑代表了绝路;怡红院代表了选择。贾家最终在“金玉良姻”的圆满中自欺欺人的走向幻灭,是早已注定的兴亡更迭!
以上观点为君笺雅侃红楼主观理解,线索都为原文所引用,是否符合曹雪芹原意,见仁见智,多歧为贵。欢迎大家多提意见。
「文/君笺雅侃红楼」
喜欢的朋友别忘了点击关注:君笺雅侃红楼,每天都有新内容更新。欢迎收藏,欢迎转发,感谢赞赏。
本文资料重点引自: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80回本 ;
《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80回本 ;
《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1990/2018 ;
《红楼梦》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红楼梦》绘全本·清·孙温 ;
《红楼梦》程乙本